“我在想，夏同学你的数学和语文成绩非常突出，但英语和物理却是短板，而这两科又是季同学擅长的，你们俩坐在一起刚好可以可以搞一个互助小组，这也是传统了，大家一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哦，再加上一个孙卓，他语文也差得要死，天天不及格，还真就只能学理科。你坐他旁边影响一下他，起码这科得及格吧。”周志辉忽然一拍大腿，表情难以言喻，他是一想到这个学生就头疼，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间谍了。

    同桌？

    夏缘愣愣的，宕机在原地，周志辉没有追究‘早恋’也就算了，竟然还会提出让两人做同桌，还有，互助小组又是什么？为什么不先在班上说？

    信息量太大，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就在这空隙，季俞白先一步说道：“我随便。”

    周志辉点头，看向夏缘：“那夏同学呢？”

    夏缘自然是听到了那句“我随便”，她回过神来，有点没敢相信季俞白竟然答应地这么干脆，当然，也可以说是…随意。

    这么随意吗？什么问题也没问。

    飞速看了眼季俞白，对方依旧表情冷冷的，像是覆了一层冰霜，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情绪。

    她莫名想到大家给他取的简单粗暴的外号——“拽哥”。

    确实很符合。

    察觉她的目光，季俞白若有所动，也看了过来，夏缘一个激灵，一时心虚，赶紧把目光放回到周志辉身上，说道：“我觉得我和盈盈坐在一起也挺好的，盈盈英语也很好，她经常帮我，而我也可以帮盈盈提高数学，我觉得……不用换也挺好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句，班主任和季俞白齐齐看过来，夏缘更是感觉压力大，但思及心中所想，她还是挺直了身，佯装镇定。

    季俞白对同桌是谁并不在意，但她不能，瞿盈盈是她来六班遇到的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甚至在卫尧为难她的时候，瞿盈盈也站出来维护她，夏缘很珍惜这段感情，不想就这样轻易割断。学生时代同桌一旦分开，情谊就很有可能就这么淡了，更何况瞿盈盈还不住校，两人的联系就更少了。

    她这样想着，目光更加坚定。

    是瞿盈盈先对她伸出友谊的手，那她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说没就没了，起码…起码也要先和瞿盈盈说清楚。

    周志辉倒是没意外她的回答，小女生的心思嘛，他当然知道，也没多为难，“你也就从她同桌变成她的前桌而已，这也没什么，我到时再问问瞿盈盈就是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这也不是什么事。

    “那李策呢？”夏缘不死心又问。

    周志辉摆了摆手，非常笃定地说道：“他怎么会不同意，他巴不得和瞿盈盈坐坐在一起，这样就可以一起讨论游戏，我还不知道他俩，午休了还偷偷摸摸凑在一起打游戏。”

    夏缘心一紧，思绪回到不久前瞿盈盈还和她炫耀带手机从来没被抓到过，而现在……

    周志辉饮了一口热茶，发出一声叹喟，而后一边拧着瓶盖一边严肃地说道：“等抽个时间把他俩的手机缴了，杀杀他俩的锐气。”

    呃…果然教室里的高清监控还是有用的。

    当然，周志辉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又问候了几句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临走时嘱托她下节课课间把瞿盈盈李策两人叫过来。

    秋意渐浓，南城的气温再怎么反常，也抵挡不住四季轮回的规律，夏缘甫一走出办公室，就感受到凉意扑面，还杂着植物的清新。南方多是常绿树，现在还是枝头摇曳、青葱郁绿之时，倒是没多少萧索之感。

    她深吸一口气，凉意入肺，一扫进办公室前的忧心忡忡，不管怎么样，没误会谈恋爱就好，不然和昨天的老师一样，解释越多，反倒更像是在给自己描黑。

    喜上眉头，夏缘连嘴角都情不自禁上扬，脚步轻盈，快步往教室方向走，

    前一天晚上还因为这件事迟迟无法入眠，没想到不过虚惊一场，喜悦之情无处言表，夏缘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和瞿盈盈分享自己的心情。

    但等走出一段路，快到了楼梯口，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季俞白呢？

    原地转了两圈，又四处张望，都不见对方踪影。

    人去哪了？

    夏缘心中困惑，眼见快要上课了，心里着急，快步原路返回，没想到一个不察，和对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

    夏缘揉着额头抬头，发现是季俞白，对方冷着脸，剑眉微蹙，见夏缘捂着头，眼底闪过异样，但很快消失。

    “很疼？”

    “没有没有。”夏缘赶紧把手放下，摇头。她撞到的又不是钢筋铁板，没那么夸张，捂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原本还想说马上要上课得走快点，但对上季俞白冷淡如古井的眸子，这句简短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终还是消磨在唇齿中。

    她这才想起，从昨晚两人回去的时候，季俞白就一直是疏离冷然的样子，一直到刚才在办公室，还有现在，对她的态度都是疏远的。

    只是她一心想着怎么应对‘早恋’的事，季俞白这么明显的变化她都没察觉。

    气息陌生得让夏缘慌张，她赶紧垂下头，下意识回避，而季俞白也是不语，眼神扫过她，没再说什么。

    办公室离教室有一段路，所以夏缘才着急忙慌，生怕错过了上课，可季俞白不急不忙，双手插着外套上的兜，还有心情看天赏景。

    夏缘跟在他后面，脚步也慢下来了。

    气氛太过尴尬，让她不自在，犹豫片刻，她追上季俞白的步伐，扯了扯对方的衣角，季俞白微愣，低头过来，夏缘赶紧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结结巴巴，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你说，周老师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们没早恋啊？我们都没解释什么。”

    季俞白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我昨天和周老师打过电话了，解释过了。”

    夏缘点头，这才恍然大悟：“这样啊，怪不得呢。”

    原来是昨天就解释过了，班主任的态度太过平淡了，夏缘还疑惑呢，他怎么丝毫不担心两人。

    “那为什么让我俩做同桌啊，我记得你数学语文都很好啊。”岂止是这两科很好，季俞白全科都很好，位居第一从没掉下来过，夏缘不懂，他这样的成绩还需要她来帮？两人做同桌，受益的完全就是她好吧。

    有了开头第一句，夏缘胆子也大了很多，很自然就问了第二个问题。

    季俞白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沉寂了一会，随后，薄唇轻启，说道：“我的学籍不在这里。”

    他低头，对上夏缘的眼，眼底平静如湖水，深邃得看不见底，“所以他们并不在意我的成绩怎么样，我早不早恋也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在乎我能不能为他们创造价值。”

    “我的价值就是，让我有钱且愚蠢的家人给学校打钱，参加比赛给学校挣名声，给一中其他学生压力，让他们有动力更加努力，哦，还有就是——”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夏缘眼睫颤了颤，又木然地看着他。

    季俞白收回笑，屈身离夏缘的脸更近，“还有就是，帮其他同学答疑解惑提高成绩。夏缘，你很聪明你知道吗？只要把你的弱项提高，你可以考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很多，班主任应该是在你身上押宝了。”

    夏缘彻底僵住了，季俞白的话就像一道惊天大雷，把她劈得不知所措。

    原本以为不过学习上的琐事，却没想到牵扯的竟然是冷冰冰的利益关系，她自然知道学校重视升学率关系的更多是名利，但自己却头一回接触到其中的残酷现实。

    “我不知道……”夏缘喃喃，可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干瘪得就像一块苍老的树皮，没有一点作用。

    季俞白继续悠哉往前走，她好似游魂，机械地跟着。

    忽然，他停住，侧过脸，气息舒缓平和，却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沉重，他没有看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很可惜，你现在不想也得想了，以后就是同桌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话语中带着戏谑。

    声音很轻，被风吹到夏缘耳中。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抬头。而此时，季俞白往她的方向倾身，微微颔首，深邃沉寂的眼直直盯着她。

    万籁俱静，只听见心在胸腔里扑通。

    夏缘木然地张嘴，不知道是应该再问一遍他在说什么，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这话太过暧昧，更像小情侣之间吵架的话语，并不是两人这种关系该说的。

    又或者——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还没从换同桌这样复杂的利益关系中跳出，季俞白就又抛出一个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最终，风声渐停，心跳和缓，恢复到最初的律动，在对方直白的眼神下，她选择了后者。

    “我没有不想和你扯上关系……”还是太暧昧了，这话一出口，弥漫到空气中就好像变了味，好像变得更加……天，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夏缘赶紧捂住自己泛红的脸，在指缝中看见季俞白表情古怪拧巴，似乎也察觉到这样说话有点不对劲。

    她心里莫名生出委屈和怨怼，不明白季俞白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戏弄她吗？就因为班主任把他当作提高自己成绩的工具，可这又不是她能决定，而且她明明拒绝了，反倒是他答应得很快！现在又为什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难不成他也语文不好？连中国话都不知道好好说。

    两人心照不宣，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回到教室，上课铃刚好响起，夏缘舒了口气，瞿盈盈沉老师还没来拉着她的胳膊询问：“你上厕所上这么久？都二十分钟了！”

    夏缘看了眼瞿盈盈，又看了眼季俞白，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低声说道：“我被叫到办公室了。”

    瞿盈盈一惊，瞳孔瞬间放大，她注意到夏缘刚才看季俞白的动作，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心直口快，立马问出口：“你该不会和季俞白一起被叫过去的吧？”

    纵使心里万般不相信，她还是看到夏缘点了头。

    她石化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