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滴——”
“二姐，明天清明节，你要和我家一起去扫墓吗？”
“不用了。”电话这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初醒的喑哑感，接着响起了拖鞋在地上趿拉的声音。
“哦，大姐说帮你准备了扫墓用的花篮和纸钱，你等下来我家拿一下。”
“好……”
通话结束以后，拖鞋的趿拉声也刚好停止。一双纤长的手拉开窗帘，紧接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随着“哗啦”的声音挤满了整个房间。
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俞虞放掉手上的窗帘，打开阳台的门。和煦的风吹拂着脸颊，眼前还有些朦胧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静静地发了一会呆，她关上门转身走进洗手间。
洗漱完毕以后下楼吃早餐，收拾完了楼下刚好响起门铃声，她径直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
“二姐，我想了想还是直接给你送来了。”男孩笑嘻嘻地递了一个袋子给他，“要不然我觉得等你自己来拿得等到半夜。”
接过袋子，俞虞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然后慢悠悠地往回走。
“哎哟，你怎么越来越不理我了。”男孩急忙换了拖鞋追上他。
“过去，把门关了再过来。”俞虞边打哈欠边和他对视了一眼，男孩便蔫蔫地回去关了门。
“我说姐，你是不是又才刚起床啊？刚才我家里有客人，所以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没好意思问你。”关了门跟着俞虞上楼，男孩一边对着楼道的镜子理头发一边道。
“你是不是太闲了？”在楼梯口转弯，俞虞停下脚步。
“没没没，我就随便问问。”俞正寅摆了摆手，笑嘻嘻的样子让俞虞不禁也弯起唇角。
“有什么事想求我帮忙吗？”，她挑眉，“不要说废话。”
“呋呋呋，老姐啊，还是你懂我。”俞正寅笑的很高兴，也不理头发了，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扭身到她前面，才道，“我听我爸说你过完节要去旅游，带上我嘛，我也想去玩。”
目的明确地表达出来后，俞正寅一边观察着俞虞的表情一边说：“去旅游嘛，你一个人多无聊啊。而且你又那么懒，有我陪着你，你才可以省下跟别人打交道的时间啊。”
“还有一个重点，你不是老迷路吗？我方向感好啊，我可以当你的导航嘛，完美！”
“……”
一阵沉默。
“随你。”绕过他上楼，将手上的物品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俞虞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靠，我还在外面呢。”鼻尖差点被门给撞到，俞正寅站在门外傻眼，“干嘛不让我进去。”
他被气的想要挠门。
“我要睡觉你进来干嘛，出去的时候帮我把大门带上。”俞虞的声音从卧室里中传出，受隔音影响，有些闷闷的，俞正寅不服气，伸手想要拍门。
“你敢动一下？”她的语气略带威胁之意，男孩的动作顿住了。
“嘁，了不起吗？”他小声吐槽，又转身下了楼，提高音量说，“了不起就了不起，我这就走啦。”
“咔擦。”
“砰。”
……
男孩走了，俞虞坐在床沿，掏出手机打电话。
她的面庞带笑。
“喂，鱼儿，咋啦？”电话打通了，传来温和的女声。
“没什么，只是，大姐……”安静了一会儿，俞虞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到，“刚才正寅来过了。”
“嗯，我让他去的，怎么了？是他又整了什么破事出来吗？”在说到俞正寅的时候女人的语气变得低沉，“他等下回来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没什么，他只是……算了，姐，我想让你帮他收拾一下行李，后天他和我一起去旅行。”俞虞的话遮遮掩掩，颇有一种不讲他人坏话的意味。
“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要我帮他整理？是不是他让你帮他说的。你别操心这个，我会让他懂得什么叫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俞正琉冷笑着说道，“他肯定还做了什么坏事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对他就是太好了，才让他这么无法无天，你不用替他掩饰，我都看透他了。”俞正琉的性格比较暴躁，因此她的话如同机关枪扫射一般让常人难以打断。
“嗯……好吧。”俞虞的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和她又聊了聊近况之后挂断了电话。
“倒霉的孩子啊，让你尝尝先苦后甜。”把手机丢口袋里，她走到窗边看了眼天色，“继续睡觉好了。”
拉上窗帘，她径直走向床去。
—
“哗啦——”又是拉开窗帘的声音。
天边落日把它的光芒洒向大地，微风乍起，帘摆摇曳，搅起满室碎金，俞虞看着远方沉睡的山峰拧眉。她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
的确很久，她捡起睡觉时从衣兜中滑出并被踹到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六点？
嗯……这壁纸怎么回事？清明节快乐？原来现在是清明节下午六点啊。
竟然睡了一天多……她感叹着，然后在下一瞬间快步冲进了卫生间。
睡了个大发。
今天是清明节，她的祭品却还没准备！
在一阵忙碌之后提着几个红色竹篮走向车库，俞虞驱车前往墓地。
墓地建在一个叫做后山的山上。后山这个名字的由来很简单，意思就是这个村子后方的山。
村子通往后山的那条道上本来没有大路，但是前些年国家搞建设，所以村子里也顺应政策修了条通往山上的路。后山的半山腰有一个寺，老一辈都依着山名叫它后山寺。
将车子停在后山寺前方的空地上，俞虞就着路灯散发出的光晕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黑色红色斑驳交错的柱子，掉木头渣的寺门……
这就是后山寺。
因为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而逐渐被淡忘的地方。
不过现在，后山寺的寺门却是敞开着的……
看着寺内透出的昏暗灯光，俞虞有些疑惑。
但很快，她又舒展了神情。
应该是哪个怀旧的老人来这里上香了？她想着，然后轻嘲自己疑神疑鬼。
她刚才竟然想到了鬼怪故事……
又打量了寺庙几眼，俞虞从后车厢中提出自己带来的祭品，余光瞥到放在一旁的黑色袋子，从表面来看里面装的是长柄弯曲状的物品，她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印象，便关上了门。
村子里修路的时候只修到了后山寺的前方，也就是现在停留的这个位置。而她的目的地却比后山寺所处位置更高上一些，因此不得不在此停车，然后提着祭品步行过去。
不得不说路只修半程就不修了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因为俞虞走到目的地时整件衣服都废了。
等到抵达墓地，看着被树枝划破的运动服，被各种刺球抱上大腿挂着的裤子，还有因为没看清脚下泥坑而踩湿的鞋子，俞虞怀疑人生的同时莫名想笑。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虽然村里没把路修完，但是对于路灯却还算不吝啬？否则她再拿上个有缺口的碗或许就可以去当乞丐了。
嗯……还算小富的乞丐。
“明明去年这里的草还没长这么高的。”低声自言自语，俞虞为自己的狼狈找着借口，“都怪这些草吃的太好了，早知道就带把镰刀来割草……”
说着，她想起了后车厢里的黑色袋子，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就是镰刀啊，明明带了镰刀出来，她刚才为什么没想起来！
无语悠悠叹气，她沉默地拎着篮子走向墓碑。
墓碑的前方有一排突出的石台，石台中央摆着香炉，香炉中间插了许多香，其中有一些看起来才燃完不久的样子。
心中了然，俞虞看向石台左右两侧，那里摆着十几个花篮。其他的亲戚应该一早就来扫墓了，只不过可能是从另一条路上来的。
她走过去整理出了一个空位，然后从篮子中取出俞正寅的母亲帮自己准备好的花篮摆在了边上。
往年清明节来扫墓时她都是和俞正寅一家一起来的。那时她一板一眼地学着大家的行为也没出过什么大错误，可今年自己来却错过了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犯了长辈的什么忌讳。
她一边想着，然后把篮子放在石台上开始摆祭品。东西摆好了，俞虞拿出篮底的香点上，端端正正地鞠上三躬，把香插进了香炉。
香静静地燃烧，俞虞看着石碑有些出神。
石碑上的字应该是被重新描摹了一遍，金色的漆看起来还没干透。
她扯了扯嘴角，认真地辨认起石碑上的各个名字。
眸光掠过祖爷辈们的姓名来到末端，她眼神凝视着其中看起来因为被刻得歪歪扭扭而格外突出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