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行宫
行宫的医师及时处理了墨羲肩上的伤口，这么一闹那些人倒也安静了下来。
九州学宫虽然在影响力和弟子成就上稍逊于单怀山，但九州城不止有学宫尚还有九州武院，九州武院结业的初代天字班弟子一个是名震江湖的月影楼主魏韫之，一个是富甲一方的千金亭温主温楚协，这二人都是西榜之上的传奇人物。
其后更有无数才俊子弟渐渐闻名于江湖朝野，就连各朝各国都有要招揽九州武院弟子的政策纷纷颁布。
由此可见九州城的辉煌，然而现在九州学宫的书中君被刺伤，这些个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公子王孙一个个像没了舌头一样一句话不说。
九州城如果因此动了杀心，那他们即便是位尊爵贵今后怕也是不得安宁。
这原不是他们的本意，只是声讨做个样子恐吓一下这些所谓的文人，从没有动手的想法。
行宫的驻卫以及宫里派出的骁卫见出了这种状况只在一旁干看着吩咐了人去宫里回禀行宫的情况。
窃御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问道：“他死不成吧？”
医师答道：“只是左肩，未及心口，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这些日子也实在得仔细些。”
“有劳了。”
窃御随便指了一个弟子将医师好生的送了回去，而后便打量着眼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王孙。
他轻笑一声，这大多还都是熟悉面孔，一个两个都拜过单怀闹过文灾。
“窃……窃御长老。”
有人已经试探着讨饶般叫了一声。
窃御轻嗯，不做回答。
墨羲看了几人一眼淡淡道：“原是今时不同往日，鹿走苏台日过境迁，想是九州学宫而今本不在大虞的邀列之中，这才有此番作为报应于在下身上。”
“可这上阳行宫都是些文人，即便要赶，一道旨意下来我等又岂会赖着？何必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将体面抛诸脑后的方式来？”
罪魁祸首这几人一听书中君有此话，皆是大惊失色。
原本顶破了天不过是落下个不尊前辈的荒唐行径，到了书中君嘴里三言两语给这事上了不可饶恕的罪了。
事牵朝廷声誉，这罪名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弟子知罪，并非是有意要……”
“还请二位长老明鉴，我们属实没有这个意思。”
几人七嘴八舌的解释着，窃御听的心烦，竟比山上弟子齐颂之音还吵人。
“行了，他本就有伤合该静养，你们这些话只留着到该去的地方去说。”
“该去的地方？”
殿外有弟子快步跑来：“师叔祖，我将小师叔请来了。”
“师叔。”
李相宜及时赶到，上前拜过。
“清规，你来的巧。”
窃御看向几个伤人的纨绔：“这不就有官府的人来了吗？还正是你们叫嚷着不公要声讨之人。”
李相宜拜过墨羲后视线扫向一排四人，淡淡的说了句：“先去和外面那些一同来声讨的人等着，我给你们个解决办法。”
李相宜来的快，就连解决之策好像也是想好了才来的，就这么利落的安排了人把眼前四人和外面闹事的人都集中到了殿外。
四个人本就犯了错，又因着家里都在朝为官不敢得罪狠了这个曾经一手掌控御史台的清规先生，便就乖乖的去外面候着了。
李相宜紧随其后走到了殿外的台阶上，一眼扫过去足有上百人。
“人到的还不太齐全吧？”
外面的众人没明白什么意思。
李相宜抬手一指：“你，霍家小侯爷吧？”
刚才拿剑不小心刺伤墨羲的正是这位霍家小侯爷，现在被李相宜一点名吓了一激灵。
“弟子……霍……霍效。”
李相宜点头：“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带着你这几个好兄弟策马往京里去，沿途见人便喊。”
“……喊？”
“大喊李相宜风尽息以及单怀九州在朝弟子，被诸位科考之士以及天下文人于上阳行宫给堵住了，诸位心有不服之人速往。”
殿外诸人皆是不解，霍效也面露怯色：“可……现在的上京万国齐聚，这时候岂不是会被人看笑话？到时候宫里……”
李相宜走下一层台阶轻笑一声：“原来，霍小侯爷还会顾忌我朝的脸面，还知道怕宫里责罚？”
霍效四人垂着头默不作声。
李相宜又道：“你们且放心去吧，我说这是将功赎罪，你若信就去。若信不过我便等着霍老侯爷和宫里的发落下来吧。”
“或者，现在左右骁卫就在行宫外，当即便以刺杀九州来使之名押你去宫里见陛下？”
“我去！”
霍效一挥手带着其余三个人就要往外走：“我现在就去，请大人稍待。”
众人皆是不明白她这番作为又是打了什么主意，只是仰着头去看她。
“也请诸位暂候片刻，不会很久的。”
话落，李相宜转身进殿，行宫的护卫立即上前守住殿门，只怕再有人一个不小心再刺伤了里面的哪一位。
“师叔可无恙？”
窃御抬手：“我无事，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斩草除根。”
窃御一惊：“外面那些骁卫是你调来的？”
“清规你等等，外面不过是些心有不平的读书人，实在不能大开杀戒有损……”
李相宜轻笑出声，明白窃御误会了什么。
“师叔，我怎么敢？”
墨羲淡笑一声：“窃御，难不成你整日想的倒是打打杀杀了？”
窃御蹙眉：“不杀？”
“是斩草除根，斩的他们是他们欲行不轨，除的是他们作祟的妒心。”
窃御挑眉：“原以为你官几载又有了太后为靠，会不留情面的用些铁血手段。”
“铁血手段对的是朝上那些人，而外面都是些握笔之人最多是为人利诱了，弟子还不至于失了本心。”
“还有一事，”李相宜走近了墨羲：“前辈，素卿公子听闻您受伤本与我同来，途中忽闻东郊别院下榻的九州武院弟子也被同为武考又或一些江湖侠客给缠住了，托晚辈向您陈情。”
“素卿去了？”
“是。”
“他一个文官去了何用？可有军卫同往？”
“京府巡检司随风大人一同前往，且京中尚有隐宗护佑官员安危，前辈尽可放心。”
“九州和单怀都被盯上，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棋局，现在局势未清谁都有可能成为棋子，尤其是您二位长辈，务必要再三远离是非之人。”
窃御和墨羲两人相识一眼，心下明了。
“这是以风为箭，以语为刀想要把你们赶出甚至扼杀。”
窃御落座到茶几前冷笑一声：“我说呢，这几日上京城不仅热闹还多了几出从未看过的戏码。”
“这背后做戏之人也是新颖，倒是有几分本事。”
“先生。”
殿外，释竹快步而来奉上了一纸文书。
“丞相亲笔加有官印。”
李相宜立即接过快速看了一遍。
“好，就等它了。”
释竹向窃御两人又是一拜：“丞相吩咐属下，未免再有冲突由属下在此近身护佑您二位以及清规先生的安全。”
李相宜也解释道：“师叔，释竹是隐宗的宗师有他在师兄才能安心。”
窃御没有推辞：“我们这儿的确已经伤了一个了，有劳了。”
半个时辰后，李相宜看着挤满了行宫花园的各色文人才子，还有十之一二数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李相宜身后，右手边是一身白色单怀弟子服的单怀弟子，左手边是青色弟子服的九州学宫弟子。
两方人衣着气质上就已经拉开了距离，直等着这些人讨论完毕李相宜才有了开口的意思。
“让诸位来此一趟久等了，”李相宜话只说个不轻不重的开头，静听着他们的声音。
“李相宜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你是官身我们就怕了你们吗？你身上这身官袍还不是从我们这里抢走的？”
李相宜低笑了一下，直视着人群中说话的人：“我就在等你们说出这句话。”
众人摸不清头脑：“我等已经在此，清规先生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若脱去这身官袍，只凭你五年前青龙道所为我们今日便给你个面子不闹你师门称你一声先生，可你虚有其表贪慕权势，凭着声名在外就想挤掉他人登仕途，实在是让天下文人瞧不起。”
李相宜含笑点头直入主题：“敢问诸位，可是都参加了往年科考？”
“自是如此！”
李相宜又道：“皆没什么出色的成绩？”
“时运不济！”
李相宜也不恼：“那可曾上过单怀山拜过九州城？”
“与此何干？”
“何干？”李相宜反问：“诸君可否听我与你们算一笔账？”
“往年入京科考之人皆不下十万之数，而进士录取总在五百左右才可以此途径寻个一官半职。”
“而你们所说的借师门之故恬居官位的文宗弟子，算上我在内满朝内外只有六人。”
“这六人中，三位是九州学宫的结业弟子，另外三位，我与当今殿相是单怀山的嫡传弟子，另一位亦是亲传弟子。”
“九州学宫三年一结业，每年可结业出师者不足双数。而单怀山的规矩，嫡传弟子三人，亲传弟子三十人，内门弟子三百，外门弟子三千，十年内只收得弟子总数三万，如此概率，敢问各位，谁敢一试？”
“试试从拜师到内门再到亲传嫡传需要走几年？试试从九州学宫甲等结业又要走几年需要怎样的天分和汗水？”
人群中有对此不知者面露惊诧，也有满心不服者一脸不忿。
“混淆是非，你们是何机制与今日这件事又有何干？”
“我就是在说这件事啊。”李相宜严肃道：“寒窗苦读不得志，拜师文宗不入门，说的怕就是今日的诸位吧？”
“且不说单怀弟子入庙堂是先帝留下的规矩，单就论你们甚至连单怀外围都入不了，又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我占了你们的官位了？”
“纵是今日这世上没有李相宜没有风尽息，单怀缺一个嫡传弟子九州少一个结业弟子，你们，得不到的也不会有所改变，这位置自会有无数个比你们优秀的人填上。”
“诸位都是读书人，今日把事做到这个份上是脸面也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拼到底就是赢下今日这一局将我们六人赶出朝堂，今日的几百位文人异士又要落败九成人。”
“而后呢？再寻另一个理由来讨伐今日得益的几人吗？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咱们这位清规先生名声在外，编出些道理来蛊惑人心还不是信手拈来？诸位不要被她哄骗了，便是科举亦是落败重来反反复复罢了，何况于我们今日是替天行道？！”
人群中依旧有些极具锲而不舍精神之辈，引得李相宜阵阵讥笑。
“当今天下，百家争鸣，上有百代文宗文章星斗，现有青钱学士雕文织采，后又有雏凤清声颖悟绝伦沉思瀚海。这却不足以激励诸君前行反倒情愿盯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甘愿一枕槐安话周公？”
李相宜眸中闪过失望之色：“狐唱枭和，白面儒生。世间精华荟萃总有些大浪后沙，那便就是你们了吧？”
“今日，当着单怀和九州二位长辈的面，再有丞相官印加盖的符文在手，我便邀请各位来同我身后这些文宗弟子切磋比试，就照着你们熟悉的方式来。”
李相宜垂眸看着下面这些人：“既然不服，那便来和他们论个高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