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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风尘

    与长蕴和至王爷话别于华池门,才出了宫门,便见尔纯套了马车焦急的等在外面。

    “尔纯?不是让你待在行宫的吗,果然有事?”

    “女君,窃御长老那便出事了。”

    李相宜点头,虽眉间有愠色却毫不惊讶,不出手才有鬼呢。

    “流金河畔的一花牌姑娘不知怎的出现在了琉璃厅里大声叫嚷着要见窃御长老。”

    李相宜踏上马车之际转身回望着尔纯,双眉拧起:“流金河?”

    尔纯点头:“是,那姑娘声声控诉字字泣血,摸样倒是可怜极了。”

    “控诉何事?”

    “声称窃御长老负心薄幸,有违誓言。”

    马车立即奔向行宫,李相宜气笑:“文人之重莫过于名声罢了,竟还出自烟花之地,够狠。”

    “女君,事发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我本想往宫里递消息,却联络不上桑令了。”

    李相宜应了一声:“桑令任少监,可殿中省还有个新上任的殿中监,官大一级。”

    “是贵太妃的人?”

    “也许吧,不重要。总之不会是自己人,一次的得意便由他去了,传信少师,着手安排。”

    祁华殿

    一众单怀弟子列形人墙将窃御护在身后,个个义愤填膺又羞愤愠愠。

    一旁严堂焦急的神色之下却也带了探究,一双眼球忙碌的在地上一位身着薄纱的女子和窃御身上来回巡视。

    李相宜到时便是瞧见如此一幕,就连那赵青峰脸色也极是复杂。

    李相宜悄无声息的凑到他身后只听他喃喃道:“这……这……成何体统……斯文扫地啊,成何体统这……”

    瞧他如此,如李相宜所想贵太妃行此事他并不知情,同为读书人不至于行此阴毒行径。

    地上女子依旧抽泣不止。

    窃御一只手拨开挡住身前弟子的脑袋:“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时候,前来赴宴的人全部里三圈外三圈的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窃御右手边一弟子垂眼睨视着女子:“既然道我师尊欺辱你,何不告去有司衙门?追到这里来,为夜宴添戏吗?”

    女子攥在手里的帕子往眼角沾了沾,柔声道:“沉鱼一介蒲柳之身无根飘萍,大字不识几个行此营生又遭人唾弃,竟连京府衙门大门往哪开都摸不清,更别说坊里妈妈岂敢开罪贵人呢?”

    “既然如此,有司衙门都摸不清的你,又是哪里寻来的祈华殿的路?说,是谁指使你攀诬单怀长老!”

    “我说过很多次了,为见长老这一面我拼得不回坊里寻了两日才寻到此处,又在行宫外苦守了九个时辰才得以见到窃御长老的车架。

    此番若长老不肯践行诺言,那我……也只剩黄泉一条路了。”

    窃御冷笑一声迈步上前:“严尚书,要么说咱们大虞是天下第一朝呢,就连戏曲都是如此的引人入胜让看官有如此身临其境之感,实在是妙啊。”

    严堂接收到窃御的意思,立即上前应和配合道:“啊,正是如此,教坊司的妙想改新,长老是贵客,合该以此相迎。”

    窃御点头:“多谢大人款待,我爱看极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说罢,示意身边小厮丢了一包银子给沉鱼:“做的好,赏。”

    殿内侍从也当即会意,上前就要将这个大闹夜宴的女子拖走。

    沉鱼将银子揣在怀里死死护着挣扎不休:“你们要帮着他单怀杀人灭口吗?”

    “我不走,放开我你们是铁了心的要逼死我!”

    忽然,沉鱼看见了人群中的李相宜,发疯似的挣开内侍冲了过去。

    李相宜瞧见殿外忽然出现了一批云卫军,正欲出去查看却被人忽然禁锢住。

    众人慌忙闪躲,沉鱼扑到于李相宜脚下,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李相宜:“求清规先生怜悯!”

    林墨诚当即上前一把抓住这女子的手腕:“说话便说话,何至于无礼冒犯。”

    沉鱼看了一眼林墨诚显然不认识,便就甩开她跪伏于李相宜身前:“先生美名扬于天下想必是心怀善意之人,求先生念在我们同为女子的份上,救我一命!”

    李相宜轻笑一声:“既说大字不识,又如何认得我?我倒不曾记得去过流金河,难不成姑娘又想攀扯起我来了?”

    “先生素有才名,坊里来往恩客总会谈论经世才者。我怎会不识?”

    “哦?是吗?”李相宜退开一步指着林墨诚:“那么她呢?方才见你好似不认识她,既如你所说身有才名者,她如何算不得呢?”

    “我……”沉鱼窘态略现:“还恕我眼拙,实在认不出这位贵人。”

    “那我告诉你,她名林墨诚。三年前六朝会写下焚鹤引的林墨诚,如此可认得了?”

    沉鱼咬唇,轻轻点头:“这位据说是青州人士,我此生从未离开过上京。故此,我……”

    李相宜不恼,好有兴致的瞧着她指向左侧二人,“那这两位呢?”

    循着李相宜指向的方向看去,林寂月面色淡然的站于几步外,王幼悟戏谑的靠着林寂月朝沉鱼投去轻蔑的眼神:“我可是实打实的上京人,姑娘若是认不出来就是瞧不起我等了。”

    林寂月一言不发至只这么瞧着。

    沉鱼像是一只豢养的家雀一般被众人围视着,她双眉蹙在一起,神情惶恐。

    李相宜又道:“那不妨你随手指一人来认,今夜到场诸位都是上京声名赫赫的才子佳人,随你指出任何一人,我都信你。”

    “我……我只是听客人们谈论并未亲见过,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我。”

    “那我倒也要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了,听得入耳之人你独独一眼在人群中将我认出,不是摆明了在这殿上宣明我去过流金河,并踏入过你所谓的坊里?”

    “我不过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文人左不过一个名声罢了。姑娘此番不仅累害我单怀名声亦是将我架于烈火上炙烤。

    我受命于朝堂,若今日你不能给众人一个解释,出了殿门便有人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把你拿了。”

    沉鱼好似做足了准备一般,死咬着窃御不放。

    “昔年我扶琵琶立于船上,幸得长老一眼看就,沉鱼拜服于长老才情甘为春风拂长老短宵,立海誓而许山盟,我便情愿将一颗真心献上。”

    言于此处又抽泣两声:“谁料,掠风他山再无回还,苦留我一人为守誓言得罪坊主落下一身伤病。”

    “所言句句属实,若诸位贵人不信,我愿与长老上公堂待衙门细查,看是我诬陷朝廷命官还是长老始乱终弃,草菅人命!”

    一众弟子早无耐心:“放肆!长老是何身份与你上公堂论辩?你当我单怀的名声是随你可肆意践踏的吗?”

    窃御早就明了这手段冲的是单怀的脸面,这才是真正的战书。

    他冷哼一声:“不是杀招,虽不至死却是膈应人。”

    严堂也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当即挥手示意侍卫把人押下去。

    忽而,窃御上前一步仔细瞧着她:“嘶……你莫不是莺莺?”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窃御。

    沉鱼一愣,竟然有意外之喜吗?

    眼见侍卫就要摁住她,立即道:“是我!长老您想起来了吗?”

    窃御轻拍了一下脑袋故作模糊道:“是不是那个拿刀划伤我的莺莺,我也只见同一人春风一度过,偏还被误伤,致使我左臂至今还留有疤痕。实在是可恶!”

    身旁的弟子目瞪口呆,石化了般不可置信的看着窃御。

    沉鱼凄苦的脸上抑制住的笑出来,都道这窃御肆意妄为无拘无束,竟然真的……?

    “是,当日是莺莺胡闹,此事过后我常悔恨自己的罪孽,却始终不能想见,后来被坊里逼迫不得不再卖艺遂改换了名字。”

    沉鱼一番喋喋不休,窃御迈步上前一手撸起左臂袖袍。

    哪里有什么疤痕?

    沉鱼脸色一僵。

    窃御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莺莺今日演的这出戏,我很满意。”

    严堂挥手,殿内侍卫拖着她就往外走。

    “不!不是这样的!”

    “慢。”

    一个内侍装扮的人携候在殿外多时的云卫军堵住了殿门。

    窃御不认得此人,王幼悟探出身子去看,疑惑道:“曹内官?”

    曹识挥手,云卫军上前接手沉鱼羁押在地。

    严堂上前:“曹内官来此,可是太后有旨意来?”

    曹识微拜含笑解释道:“一道办了。”

    众人还不明白什么意思时,就见另有两位军士上前堵住沉鱼的嘴,举起廷杖当殿挥了下去。

    血腥的场面惊得一众千金贵女纷纷退却,林寂月蹙眉掩面,不忍去看。

    曹识上前行至赵青峰跟前拜过:“许久不见太师了,太后惦记您老身体,可还康健?”

    也不等赵青峰回话立即又道:“太后嘱咐,您老上了年纪这些宴会能推便推,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保重身体为上。”

    而后又看向窃御一拜:“窃御长老驾临实乃我朝之幸若再有小人冒犯,太后定当严惩不贷,还望长老莫要介怀。”

    窃御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点了头。

    满席都是人精,这是摆在明面上警告贵太妃做的太过了,三番两次寻衅滋事,若再不收手后就别怪太后在这太庭广众之下不与她留情面了。

    “宴席过后窃御长老便下榻于上阳行宫,待明日休整之后太后还要召见。”

    来了上京,自然是要与太后见面的。

    窃御颔首:“明白。”

    这厢话毕,后面沉鱼也咽了气。

    殿内侍卫上前将人抬走,内侍便立即上前清理血迹,不过片刻,祈华殿内便没了痕迹。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曹识含笑:“既如此,那老奴就回宫向太后复命去了,诸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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