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咚咚!

    方桌上两枚剑气驱使的弹珠顽强对峙着,双方各坐一旁,紧紧盯着弹珠,终于其中一颗弹飞了出去!

    “我赢了!”赢家乐得一拍桌:“师兄、赌注说好了!一壶酒!”

    输者意兴阑珊地捡回弹珠,无聊地丢回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单手托腮:“也不知道大师姐找伏师兄他们是有什么事,现在怎么样了。”

    “呜呜呜!”

    一旁,陆观棋被五花大绑,奋力吐出口中塞的破布,大喊:“喂、她分明是成邪了!你们假装不知就算了、还助纣为虐!”

    “闭上你的嘴、我们师姐的事不懂你就别叨叨!”

    师弟一把捡回掉地上的破布,往他口中用力塞了回去,恶狠狠地威胁:“观棋不语是不是真君子我不知道,但你要再敢胡言乱语、我保证让你明天就变真尸体!”

    “……”

    陆观棋心中泪流满面:震惊、玄光宗究竟是什么暗黑恶势力!

    祖师爷爷快显灵!

    救救后生!

    他正心底祈祷,远远地,一刹雪白的刺目光亮飞快掠过眼前,照得整个箓城亮如白昼!

    祖师爷爷显灵了??

    陆观棋心里一阵激动,努力睁开眼,就见老树枝叶的轮廓打在脸上,同时下半身一阵湿漉漉的冷,低头一望,什么客栈,箓城,自己和一大群人分明在泥坑里蹲着!

    “啊、登徒子!”

    “你是谁啊?凭什么打我??”

    漫山遍野乌泱泱全是人,这变故整得云里雾里,正喧哗。

    痛呼声突然接二连三地响起!

    脖颈忽而一阵剧烈疼痛,陆观棋失态地在泥坑里滚了两圈,嘶哑着嗓音嘀咕:“祖师爷爷……我可没求你用这么刺激的事帮我解围啊……”

    “天元·定风波!”

    陆观棋四四方方的天宫之上,神魂在天宫作棋阵的棋盘天元星位,落下一枚白子。

    阵光刹时一亮,碾碎脖颈上一圈鲜红的符纹。

    “呸、呸,这到底什么情况?”

    陆观棋满头满脸都是泥水,双手还反缚在身后动弹不得,挣扎着滚到玄光宗看守弟子身旁,呸了几口嘴里泥沙,喊:“兄弟、快把缚灵索解开!我修天宫棋阵!能帮你们把这奇奇怪怪的玩意弄掉!”

    “好……好……”

    师弟窒息得脸色涨红,手颤颤巍巍解开陆观棋腕上的缚灵索。才松开手腕,陆观棋顾不得什么前嫌,就要低头额头抵上去。

    师弟偏头躲开:“先……别……”

    “你又不是什么貌若天仙、以为我愿意贴你?人命关天、矫情个鬼啊!”陆观棋拽着他的衣领子,险些一口老血喷这不识好歹的家伙脸上。

    “不是……修道之人神魂坚韧、能撑久一点……你先去帮那些凡人……”

    这师弟痛得人意识颇为不清,但耳畔听凡人凄凄惨惨的哀嚎,记起仙门百家护佑弱小的职责,半跪在泥水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背努力挺得笔直,指缝间却露出脖颈根根暴起的青筋。

    “娘——娘亲!”

    不远处,小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弱。

    看到抱在一起的凡人母女,陆观棋握紧兜里的序牌——其中有一对是留给她们的。

    “……你可别死了!”

    他不再多话扭头奔去:“丫丫、哥哥来了!”

    陆观棋身法不慢,迈步落在这对凡人母女面前,神魂与母亲接触、花费了小半刻清理符文,才神魂归位松了口气。

    低头望去,只见方才还喊娘亲的小姑娘翻着白眼,已没了声息。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陆观棋来不及悲伤,就听四周响起尖锐的咒怨声!

    无数受折磨方死的凡人阴魂吊着白眼,携浓浓横死的怨气,聚拢在身边,憎怨地朝自己脖子伸出手!

    “滚开、我不想让你们魂飞魄散!”

    陆观棋双手十指翻飞,合拢的手心间隙隐隐出现一枚黑子的影子,做好了抵挡怨魂的准备,然而不等结阵完,一刹间,阴魂被不知何处来的阴风卷走,悉数摄向箓城的方向。

    箓城内,血幡鼓噪,八面摄魂幡动!

    *

    “劈不开!”

    宁昭使鸿刀狠砸这金门封,手都快抡冒烟了,摸黑踹了一脚,还是邦邦硬。

    她面上的神情十分不好。

    心道:人族擅‘千百技法、以弱敌强’,但谁没想到,不久前还在沉山横着走,下了山,立马让人才辈出的仙门百家上了一课。

    燕行补充:“而且除此之外,宁昭昭,我们好像摊上大事了,下面的情况可不太好。”

    背后一阵凉飕飕的阴风拂过,燕行眉心微微一跳,目光从看不清晰的下方一扫而过。

    “废话、不用你说我也能感觉到!”

    宁昭没好气地呛了死对头一句。她能觉察到四肢沾了风中无形的阴气,手起刀落之间,骨头冷坠感明显。

    “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活呢?!”

    千阶之下、满城鬼哭震天!

    阴风肆虐,无需肉眼看便能察觉,成千上万横死的怨魂正在雾阴岭中飞舞。

    箓城八方各竖有一面绘满血符的摄魂幡,夜里随阴风鼓噪。

    整片雾阴岭的怨魂都在摄魂符文的影响下、关入幡中,怨魂惨白的双目泛起猩红血丝,哭调既悲又怨。男女老少扭曲的脸挤在幡面上,薄薄一层黄布隆起人面挤压、手指抓挠的弧度,仿佛随时能破幡而出。

    直卷上蜃龙顶的灰扑扑阴风中,墨老城主状若疯癫地念起祷词,喝道:“谨以怨魂、请开阴门!”

    “你真是疯了!”

    金门封地动山摇,宁昭面色骤变,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哐当当——

    雾阴岭上空,一扇古朴铜门凭空浮现,高百丈有余,深黑的铜门还未打开、却已经能隐约听到其后的无尽哀嚎。

    而后,才缓缓打开条缝、便有数不清多少只灰白的手快如闪电地扒住门缝,向外挣扎,将缝隙填得满满当当,伴随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千言万语的咒怨汇聚成一句尖锐到刺穿耳膜的:“放我出去!”

    满是锈迹的铜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恶鬼狰狞的面容在门后拥挤着。直到大门彻底洞开,仿佛解开某种禁制,无尽的恶鬼蜂拥而出!

    阴门洞开的几个呼吸之间,恶鬼裹挟着深黑的阴雾、所过之处,雾阴岭草木皆枯。

    九幽门户大开的刹那,所有人都自魂魄升起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心口莫名沉甸甸的。

    墨老城主却恍若未觉,袖口一抖,展开缔约书,高声呼唤:“箓城的孩子、回家咯!”

    缔约书在空中迸射出煌煌金光。

    以承载箓城因果的缔约书为媒介,声音一直传到了九幽。

    “老朽疯也罢,罪该万死也罢,都无所谓。”

    “只要……”

    不知过了多久,无穷无尽的恶鬼穿过阴门,落入人间时,一道道轻飘的阳魂穿透金门封。

    墨老城主虚虚搂着的少女惨白双唇微微颤动,回抱了老人,眼尾流下一滴眼泪。

    “爷爷,笑笑听到了。”

    与此同时,无尽恶鬼已扑身而来。

    狂燥的阴风漫卷,恶鬼森森寒牙从肩后凑上来的一瞬间,宁昭鸿刀反握,肩身下压,自下而上将其劈成两半,旋身,背抵着金门封,冲视线内,随时能冲出无数恶鬼的黑暗抿紧了唇线。

    “小心!”

    同一时间,血线纠葛搅碎了那缕阴魂。

    燕行低声问:“怎么回事?以你的警惕,不该放恶鬼到一步之内。”

    宁昭甩了甩冰冷僵硬的手,轻轻吐出一口寒气:“阴气五行属水、用沉山之力的时候被我顺便吸收了,现在体内阳气被压制,阴阳不分。”

    活人身负阳气,阴阳相斥,本能感觉到阴气重以趋利避害,但现在宁昭自己都成了聚阴炉,哪能分得清四周流动的,是风,还是鬼。

    背后,一阵风掠过宁昭颈后,扬起几根发丝。

    一张轻薄之物穿过金门封划空飞来,宁昭条件反射正要挥刀砍下。

    “这不是杀符。”

    墨老城主解释道:“明目符,可破蜃雾。”

    宁昭鸿刀一顿,静了一瞬,伸手接住了这张符纸,冰冷的符纸捏在手中。她抬眼,冷冷问:“为什么给我们这个?”

    “木已成舟,如果我是你们,会回头救剩下的幸存者来这。”

    身旁是阳魂归位,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城民。墨老城主有条不紊地布置乾坤大挪移阵,也终于有余光分给曾付出自己毕生心血的这座城。

    “阴门已开,召回阳魂,老朽无意多害性命。”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怕这群恶鬼吃完了其它人,打破金门封,伤了你想护着的人吧?”

    宁昭再不犹豫,将符纸啪得拍自己额头上。

    “不过恰好,正合我意。”

    细碎的金光掠过深黑的眼瞳,如一片漆黑的夜空,星光骤亮。登高望远,宁昭位居箓城千阶之上,仰头看去,恢复正常的灵识将而今的箓城一览无遗。

    深黑的阴气笼罩下,雾阴岭不复昨日的生机葱郁,草木枯萎。

    带来这一切的正是头顶大敞开的阴门,黑洞洞的门内冲出的恶鬼青面獠牙,贪婪地嗅闻着生人气息,兵分两路,直扑千阶之上与城下而去。

    宁昭面寒如水,忽然冷嗤了声,展眉笑道:“什么妖魔鬼怪要回人间吃人、可曾问过我?”

    她站在重阶之上,手指勾动,伴随袖中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台阶下突然多了个人影。狐姬一阵天旋地转,忽然出现在沉山之外的地方,眨了眨美目,一把刀架在她修长如玉的脖颈上。

    狐姬:“……”

    宁昭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狐姬,谈个合作。”

    狐姬抬手摸了摸脖颈,森冷的寒刃令她不由想起上次被斩首的痛楚,皮笑肉不笑道:“什么合作?我们双方可貌似都没什么合作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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