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

    六月中旬迎来潮湿的梅雨季。

    雨成片地下,一扫初夏的炎热。

    江雪梅经朋友介绍,找到了一份持久的新工作,给老人家做家政服务。

    起初白妤是不同意的,伺候人本就是一件劳累的事情,更别说专门帮老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了。

    但江雪梅将其美化得很简单,她说总要试试才知道到底怎样。

    白妤默了声,她看着满面笑容的母亲心里充满了矛盾。

    有一天,白妤坐在书桌前无聊地发呆看大雨时,她看到江雪梅骑着新学会的小电驴冒雨驶了出去。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妈妈就像大雨冲刷过后冒出来的新生命,和儿时印象里那个怯懦一言不发的妈妈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呢?

    那一千块后来白妤还是没动,她封在信封里,收在书桌抽屉的夹层里。

    大雨连下几日,后终于迎来几天凉爽的晴天。

    杭臣约她去兜风。

    一转眼,又是好多天没见了。

    高三生的暑假其实是这样无聊,无非是埋头游荡在电子产品里。

    白妤的旧手机在高强度工作下奄奄一息。

    白妤想了想,决定去附近的数码城看看新手机,还有,她决定要找一份暑假工。

    杭臣在沁芳路的公交车站台等她。

    白妤戴着遮阳帽,耸着脑袋,如特工汇头一般,贼溜溜地钻进杭臣的车里。

    杭臣贴心地俯身去给她系安全带。

    咔哒一声。

    他的亲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白妤如临大敌,将人推开。

    在娇声娇气的打骂和无声的笑中,车子驶向远处。

    数码城店铺繁多,手机种类看得眼花缭乱。

    杭臣所说的苹果手机是每个店铺的热门推荐,但价格昂贵到她大脑短路。

    白妤想也没想地就将它排除在外。

    最后看中了一款国产智能机,价格八百。

    离开数码城时,杭臣搂着她,怕她被太阳晒到脸,还正了正她的遮阳帽。

    他说:“你不是有钱吗?怎么不买?”

    白妤说:“买了手机身边就没多少钱了,这样没有安全感。等会看看招聘吧,等我打完暑假工我就来买它。”

    杭臣眼尾扬起,“那你赚钱了会请我吃饭吗?”

    有风吹来,白妤扶住帽檐,她抬头看向比她个子高许多的杭臣,笑眯眯道:“会啊,我还会请你吃拳头。”

    说着,另一只手捶到他嘴边。

    杭臣抓住她的手腕,低头亲了亲她的‘拳头’,说:“好吃。”

    白妤破防,要笑不笑地说:“你怎么、你怎么谈恋爱这么肉麻?”

    杭臣逗她,“因为白伟人说了,爱要勇敢地说出来。”

    “杭臣!你讨厌!”

    “是啊,我就是这么讨厌。既然我这么讨厌,你走开呀。”

    白妤真要走,但他玩赖,牢牢禁锢着她的肩膀。

    一拉一扯,笑声不断,回荡在明媚的盛夏阳光下。

    吃过咖喱饭,握着肯德基的甜筒,穿梭在这一带最繁华的街道上,两个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有机会做兼职的店铺。

    临近黄昏,终于有一家走亲民价格的快销服装店表示紧缺人手,直说第二天就可以来上班。

    无休,一天八小时工作,60块,不日结。

    白妤手指一掐,一个月能有一千八呢。

    巨款中的巨款。

    当场拍板决定明天来工作。

    回去路上,白妤滔滔不绝地对杭臣讲述着自己美好的幻想。

    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八,两个月就是三千六。

    她马上要成小富婆了。

    她沉浸在生活新体验的憧憬中,那双圆润澄澈的瞳眸闪着亮光,双颊梨涡清浅。

    杭臣看得恍惚,不自觉地笑起来。

    许多想说的话就这样吞回了肚子里。

    原本,他想说,打工很累,服务行业不好做。还想说,到手不可能正好这个数,要减去日常开销损耗,要做好被扣钱的准备。

    但现在说这些,多扫兴。

    所以傍晚他送白妤回家,分别时说的是:“明天我来送你上班啊。”

    白妤站在月色下,笑了又笑,她朝他挥手,像夜归的小蜻蜓一样飞了回去。

    晚上,得知女儿决定打暑假工,江雪梅也不扫兴,问清工作地点确保没有上当受骗后欣然同意。

    她欲想再说些什么,但这一天,江雪梅忽然发觉,她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白妤了。

    她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在城市生活过,所见所闻所学都浅陋单薄。

    而她的女儿如今正值最好的年华,即将展翅高飞。

    她能做的大概只有放手。

    在新一轮的暴雨中白妤开启人生的新体验。

    是的,比起用工作称呼它,她更愿意称之为‘新体验’。

    而人总是对自己愿意尝试的事情耐心且宽容。

    第一天上班,忙到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叫卖衣服喊到嗓子微哑。

    但在大雨倾倒的傍晚,白妤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狂喝水一边乐不可支道:“我今天特别勤快,我叠了好多衣服,你知道吗,女装最靠右的那面墙的衣服都是我管理的。店长虽然有点凶,但是同事很不错呢,有几个和我一样也是刚毕业来打工的。”

    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

    她说个不停。

    杭臣听着心疼不已,在栀花镇的药店停了会,连伞都没撑,冒雨冲出去买了一堆润喉片回来。

    白妤吓坏了,抽了小半包纸给他擦脸擦身上的雨水。

    她说:“你疯啦,有伞为什么不撑?你可不能发烧啊,你不能再生任何病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很爱护很爱护自己的身体!”

    杭臣拆了一片塞白妤嘴里,笑着弹了下她额头,“快别说话了,好好养一养嗓子,不然以后说话都像鸭子叫怎么办?”

    白妤听懂了,他在说她声音像鸭子。

    她嘴里清凉的薄荷味散开,吼尖冰爽一片,吞咽稍作休息后她说了今夜最后一句话:“你才像鸭子。”

    杭臣的笑声融化在大雨的冲刷下。

    第二天,杭臣接她下班,白妤一直在揉自己的小腿。

    说站了两天,脚发涨。

    杭臣下意识地想说,要不算了,不就是几千块钱吗,他有,他可以都给她。

    但细想,这种话对于白妤不是什么好话,真说了,这几天她肯定不理他了。

    第三天,新不适症状是腰酸。

    第四天,是疲软发困。

    第五天,却莫名其妙又生龙活虎了起来,白妤说:“我还挺厉害的!我已经赚了三百块了呢!”

    杭臣也跟着松懈下来,在车载音乐的悠扬曲调中,他像从前一样,不吝啬地配合地赞扬她。

    一个摇头晃脑地说:“坚持!努力!加油!”

    一个轻点下巴哼笑说:“小白!超级!厉害!”

    笑声不间断地涌出。

    白妤领到第一桶金那天,z大的录取通知书也从千里之外交到了她本人手上。

    还有些资料手续需要回铭德办理,白妤忍痛请了一天假期,杭臣送她去铭德。

    不止她一个人回铭德,还有许多班里的同学。

    时隔两年半,杭臣再次见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难免有些怔愣。

    在行政办公室的幽暗走廊里,脱去校服个高挺拔的少年们不敢置信地对视着。

    须臾,安静的走廊里爆发出一声‘我靠’。

    他们很快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问东问西。

    白妤将空间留给他们叙旧,拉上姜素与马盈薇进办公室。

    填完资料出来,少年们聊得依旧如火如荼,有人叫着说:“等会一起吃个饭呗?”

    杭臣曲着手指蹭了蹭鼻尖,说:“这得问问她。”

    “哦~”

    “搜嘎~”

    “呼哦!”

    众多目光笔直地落在白妤身上,连身边的姜素与马盈薇都感到惊讶,小声询问白妤是真的吗?

    白妤抱着资料,脖颈涨得通红,但又憋不住笑容,踮了踮脚,她走到杭臣身边,牵起他的手,轻声说:“我们本来就一直在一起啊。”

    大伙又是一阵起哄,说着恭喜。

    其中也包含陆潭。

    他站在人潮的角落,神情难得的不紧绷,薄唇轻启,吐出恭喜二字。

    你一嘴我一嘴商量着吃饭的事情,但还有好多熟悉的面孔今天没来,打电话一问,听说杭臣回来了,个个都说要来吃饭。

    思忖许久,大家突然想起,他们还没有办谢师宴。

    有人看见陆潭在,喊道:“班长,你去问问老江他们啥时候有空?我们全班一起请几个老师吃个饭吧?咱们班名校高材生这么多,得谢他们。是不是?”

    陆潭点头说好,非常干脆利落地联系起了老师。

    过了几天,传来通知,谢师宴定在八月一,在铭德边上的老刘高级大菜馆。

    白妤用第一桶金换了新手机,申请了企鹅号,加入了班级群。

    看到确定时间地点时,她刚下班不久,窝在副驾驶上啃着杭臣带给她的纸杯蛋糕。

    群里有人说:怎么定了菜馆?会不会不够高级?

    有人说:高级大菜馆怎么会不高级?

    插科打诨一番,有个刘姓同学跳出来说:是我家的菜馆,环境好,卫生好,菜品也好,我爸说给咱们打对折。

    其余人:……我靠,咱们班里什么时候有个刘总?

    白妤看他们说话乐得直笑。

    杭臣看她笑,也不禁跟着笑起来,问她:“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白妤把聊天记录翻到最顶端,一条条绘声绘色地念给杭臣听。

    七月底,三伏天,夏天最热的时段,傍晚七点天空仍亮得发白,与他们背道而驰的西边有火红云霞在蔓延。

    夏天已经溜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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