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墙手记第八页

    捌

    #

    他们又回到了西新宿。

    回到那栋琉璃感知到奇妙气息的小塔楼。

    这栋塔楼始建于九十年代末,加上最顶层的阳光花园,总共二十五层。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翻新,但建筑风格、硬件设施还是透露出陈旧感。

    门禁系统采用老式的物理密码锁,入户大厅旁边有一间保卫室,电梯使用没有门禁限制。内部酒店式布局,干净整洁,通风良好,没有异味,走廊灯光是声控装置,有几处已失灵。

    乘坐电梯上行至十九层,那股奇妙的气息再次浮现,好似一层薄纱,飘散在半空,熟悉感更添几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似是隔了太久,久到有些模糊了。

    毫无疑问,这是从更高楼层覆盖下来的结界之力的余波,在保护着什么人。

    在萩原研二的搀扶下,男人撑着乏力的双腿,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房门前停了下来,门口名牌上贴着“SHIBATANI”——柴谷的罗马音。

    长时间的奔跑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四肢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都是在逃命时留下的,所幸都是一些擦伤、跌伤,没有伤到筋骨。

    男人翻找钥匙,略微抱歉地说:“这几天在收拾屋子,家里有点乱,请见谅。”

    萩原研二完全不介意,“没事没事,能住就行。”

    只要不是乱得没法下脚,又有什么关系。

    想当年,他和小阵平不管是在警察学校,还是毕业后住在警察宿舍,房间也没有多整洁,反倒是小降谷和小诸伏两人,把房间收拾得像模像样。

    琉璃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是放在隔壁——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名牌空空如也,只有孤零零的门牌号,似乎很久没人居住。

    看着熟悉的门牌号,灿金眼瞳轻扫,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熟悉的印记——半枚双花桔梗和残缺的圣七枝火烛。

    她找了许久,竟在咫尺之间。

    “琉璃小姐……”

    清亮的声音唤回了琉璃的注意力。

    玄关边的青年探出头,深蓝色的下垂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抱歉,刚刚走神了。”

    #

    男人没有说谎。

    两居室大小的空间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纸箱和行李,一些物品没来得及分类收纳,四散在各个角落,显得格外凌乱。

    男人解释说,上个月刚和女朋友分手,塔楼房租太贵,一个人负担不起,他租到了更便宜的一居室,下个礼拜就会搬走,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整理。

    房间再乱,对经历危机平安归来的人来说,反而更有安全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放松,男人早已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向两人表达了感谢。

    考虑到男人的状况,社牛青年反客为主,效率很高的收拾出一块空地,拿出在便利店买来的饭团、麦茶、碘伏、棉签、创口贴、彩色卡纸、文具用品。

    三人分工明确。

    男人负责讲述整个事情经过,萩原研二帮忙处理伤口,琉璃裁剪卡纸做手工。

    至于那只黑猫,自然在睡觉。

    男人名叫柴谷彻男,三十岁出头,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

    为庆祝公司成功签下一笔大单,今天下班后,他和同事去到附近一家常去的居酒屋喝酒。因为这单来之不易,所有人都很高兴,一不留神就喝到了十二点过。

    因为离家不是太远,他想散散酒气,选择了步行回家。

    结果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走到了平时根本不走的小路,起初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谁知越走越不对劲,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他以为是错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过一个拐角,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裤腿往上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酒醒了,意识到不对,他拔腿往回跑。可不管怎么跑,总有东西在追赶自己,怎么都甩不掉……

    “嘶……”

    柴谷彻男吃痛一声,停止了叙述,为平复悸动的心情,他将手边的麦茶一饮而尽。

    “萩原先生,贺茂小姐,我是不是被什么鬼怪盯上了?”

    萩原研二贴完最后一个创口贴,才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没有脚步声。”柴谷彻男一脸笃定,“电视剧不都这样演吗?”

    萩原研二:“……”

    他想反驳“那是假的”,却发现以现在的身份没资格说这种话。

    哪怕经历过不少灵异事件,协助小队长祓除、净化灵体,但他仍旧坚持用事实说话,而不是靠臆想判断。

    萩原研二反问:“但是你什么都没看到吧?”

    “等我看到就死了!”柴谷彻男惊呼出声,“要不是我大学练过长跑,早被它追上吃掉了。”

    萩原研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小柴谷,你太激动了。”

    意识到自己过激,柴谷彻男及时收敛住躁动的情绪,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坚信自己被鬼怪盯上的猜想。

    他猜测的没错,的确被盯上了,只是尚不能确定他是被随机挑选的幸运儿,还是目标对象本身,也不知晓追赶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能在醉酒状态预感到危险提前逃命,他的感官、时运远胜他人。

    琉璃将做好的纸人式神捏在衣袖里,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柴谷先生,你还记得最早察觉到不对劲是在哪里吗?”

    柴谷彻男认真想了想,有些迷茫地回答道:“……好像在西新宿五丁目附近。”

    琉璃手指一松,纸人式神化作银白色的光点,失去了踪迹。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若无其事继续裁剪卡纸。

    “柴谷先生,你确定吗?”

    同样的回答,萩原研二的反应截然不同,他敏锐地发现了华点。

    现在是凌晨两点,这里是西新宿三丁目,如果时间无误,意味着柴谷彻男在不到一公里大的区域里,跑了近一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从西新宿跑到东京塔了。

    喂喂,这也太夸张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柴谷彻男不明白萩原研二吃惊的点在哪里,但见对方表情微妙,他不由深入思考起来。随着更多的细节浮上心头,他不免心惊,慌忙摸出手机确认。

    根据Line上最后一条已读讯息的时间推算,他离开居酒屋差不多在十二点四十左右,步行回家差不多需要二十分钟,从离开居酒屋到现在,满打满算一个半小时。

    怎么可能?

    柴谷彻男瞳孔紧缩,一脸惊恐地看向面色凝重的萩原研二和专注剪纸的琉璃,“萩原先生,贺茂小姐,我……我……”

    我真的遇上了鬼!

    他想这样说,可话卡在喉咙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毛骨悚然的战栗。

    “柴谷先生,不用担心。”

    知道他在惧怕什么,琉璃莞尔一笑,灿金眼瞳晕开温暖的辉光,“我答应救你,绝不会食言。”

    萩原研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将手攀在柴谷彻男的肩上,笑眯眯地安抚道:“有我们在,你现在很安全。”

    言语是有力量的。

    一股莫名的心安在柴谷彻男内心扎了根,激荡的内心渐渐镇定下来,考虑到还要上班,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还能正常出门上班吗?”

    琉璃会意:“柴谷先生,有御守吗?”

    “有有有。”

    柴谷彻男从钱包内页取出一枚金黄色的御守,“新年初诣在浅草寺买的。”

    琉璃认得那是浅草寺的心愿成就御守。

    接过御守,征得主人同意,她拆开白色绳结,取出里面盖有浅草圣观世音朱印的纸片,用红色签字笔在背面画下一个五芒星,右手持诀压住五芒星,调动体内灵力,银白色的光芒嵌入其中,护印完成。

    将加持护印的御守归还,琉璃扬起温和的笑容,叮嘱道:“柴谷先生,御守只能护佑一次,这几日需特别注意,不要在外逗留太久,尽量早点回家。”

    “我明白了。”柴谷彻男视如珍宝,仔细收回钱包内页。

    #

    淡白色的盈月躲进云雾里,午夜的凉风拂过玻璃窗,卷起无垠的思绪。

    琉璃静坐在原地,脑海里挥之不去半枚双花桔梗和残缺的圣七枝火烛印记,就连萩原研二走近也没有发觉。

    萩原研二以为她在思考解决柴谷彻男一事的方法,便没有出声打扰,默默打起了地铺。

    事实上,琉璃所想与柴谷彻男没有丝毫关系。

    她想不明白印记缺失的原因。

    印记是契约的一种体现,不可能被人为涂抹。如果契约时间结束,印记应该完全消失,而不是缺失。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难道是受到时空罅隙的影响产生了扭曲?

    从思绪中抽离,琉璃这才注意到萩原研二的存在。

    他盘腿坐在打好的地铺上,神情专注地翻动着老式翻盖机,不知在看些什么,只有嘀嘀的机械按键音回响。

    柴谷彻男已经睡了,大概还心有余悸,他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呓语几句。

    随着嘀嘀声不断起伏,青年唇边的笑容越拉越大,眼底流露出怀念与欣喜的深厚情感。

    象征着羁绊的红线连接彼此,那是跨越生死的强大羁绊,是世间难能可贵的情谊。

    琉璃眼神微动,不禁忆起百年前的一段往事,那间毫无起眼的试卫馆承载了彼此之间真挚纯粹的情义,是他们共同渡过的最愉快的时光。

    回忆骤然停止。

    她放出去的纸人式神气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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