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致的婚事流程刚走了一半，贾敦这边就到了要上路去藩地的日子。

    这是之前就定好的日子，司徒炎也不能改变，不过他还是体贴的询问贾敦自己要不要先留京，参加完妹妹的婚礼再启程。

    贾敦先是有些心动，后来还是笑着拒绝了，她打算跟司徒炎一起启程。

    藩王就藩的日子是皇帝定下来的，不能改变，司徒炎到了日期必须走，她不需要。

    不过考虑到去西北的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加上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贾敦觉得自己一介女流上路不如跟司徒炎一起走安全。

    见妻子坚决要跟自己一起出发，司徒炎只当成她是打算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心里十分感动，回头又督促下面把王妃的一应车辇都收拾的尽量舒服。

    到了启程的日子，贾代善带着妻子儿子，连同女儿们一起去码头送别司徒炎夫妻。

    西北路途遥远，按照事先安排，司徒炎他们要先乘坐官船，然后再换乘马车。

    司徒炎作为不得宠的皇子，也没什么门客依附之人，只是朝中依惯例派来了送别的官员，还不如岳家来送别的人多。

    在应付过根本不认识的送别官员之后，司徒炎过来跟岳父舅兄告别。

    “你此行去西北，路途遥远，而且那里又临近边境，情况不明。正好宁府那边有个健仆名叫焦大，以前随着我们父亲兄弟出征，对那边的情况还算了解，正好送与你使唤。”

    贾代善居然在临别的时候送了司徒炎一个仆人，而且还是隔壁宁府送过来的人。

    这里面是有一些缘由的。

    这焦大确实是如贾代善所说跟着前后两代宁国公、荣国公出征过的，甚至在刀山火海里救过贾代善兄弟。

    原本焦大现在是宁府的下人，贾代化对他十分看重，想着要把他留给儿子贾敬用。

    不想焦大跟贾敬相性不合，他看不惯贾敬那整日烧香念经的做派出言劝谏了几句，这可触怒了贾敬，命人把他捆起来抽了一顿。

    事后，贾敬就跟贾代化说要把焦大撵到庄子上。

    这事又触怒了贾代化，回头又把贾敬给揍了一顿。

    这下子贾敬算是彻底恨上了焦大，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留下来。

    贾代化就是再看重焦大，焦大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如亲生儿子，想来想去就把焦大送去了堂弟贾代善这边。

    贾代善原本也很喜欢焦大，想着留他在府上听用。

    只是焦大被贾敬激怒，又被贾代化伤到心了，说死也不想在与宁府一墙之隔的荣府呆，吵着要去给仙逝的宁荣二公守坟去。

    贾代善不想焦大这一身本事去守坟，又想着长女夫妇即将去西北，而焦大也是对西北比较熟悉的，干脆一转手把焦大送去给司徒炎了。

    焦大原先只想守着宁荣二公的坟度过余生的，听了贾代善的安排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他每次醉生梦死之后都会想起当年随着太爷出兵西北的日子，觉得那日子是他一生当中最舒坦的时光。

    如今有机会能够故地重游，也是一件幸事。

    “大姑奶奶也姓贾，也算是我焦大还在为贾家效力了。”

    于是贾代善就在送行的时候把焦大捎带上，送给了司徒炎。

    司徒炎听了焦大的经历，心里高兴。

    他看了不少有关西北的人文地理的书，可是都没有实际去过，在那里打过仗的人有用处。

    现在他岳父送来了焦大，简直就是给他送了保命符。

    司徒炎很是感谢，对自己未来的西北之行又有了信心，因此跟岳父和舅兄们告别的时候也是十分殷勤。

    在男人们告别的时候，贾敦和史氏等女眷也在告别。

    “大姑奶奶，这次出行一定要保重。”史氏身为嫡母，也是说了一些场面话。

    她对贾敦的婚事还是有些纠结，她原先想着利用贾敦给贾家找一门有助力的姻亲。

    贾敦确实嫁的不错，做了王妃。

    可是贾敦的丈夫却是个不得宠的王爷，还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封地，可以说这婚事已经成了费棋，只是名声上好听而已。

    相比于贾敦的纠结，张氏还有贾致姐妹就真情流露，一个个拿着帕子抹眼泪。

    “我只是去藩地，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过两年就回来了。”贾敦含笑安慰她们。

    只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司徒炎是个不得宠的王爷，又离京甚远，京中怕是有事情也想不到他们，能回京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数的。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要是一说出来，只怕嫂子和妹妹们哭的更厉害了。

    所以她只能说些高兴的事情，安慰这些真正担心她的人。

    “等一阵子，我也要走了。”贾致叹了口气。

    随后她又精神振奋的对贾敦说：“咱们比一比，看谁先回京。”

    她的未婚夫即将去南边的小县做知县，可以说是从官场的最低级开始起步了。

    贾致憋了一口气，一定要比两个姐妹过的更好。

    “好啊。”贾敦笑着应下了。

    贾敏看着两个姐姐，心里也有些振奋：“那我也跟着比一比。”

    “你个黄毛丫头，婚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贾致率先嘲笑她。

    而且贾致觉得，贾敏是史氏亲生女儿，史氏一向疼爱她，说不定要在京中门当户对的权贵当中寻找夫婿了，这样她也不用离京受苦了。

    贾敏冲她一吐舌头。

    看着贾敏难得活泼的样子，贾敦又笑了。

    她是重生回来的人，自然知道贾敏未来的丈夫是谁。

    上一世她们姐妹常有书信往来，她也知道贾敏夫妻除了子嗣问题之外，也算是和和美美的。

    算算时间，等下一科会试考完，贾敏的婚事就该定下了。

    不过等贾敏成亲的时候，她远在西北，只怕赶不及回来送她出门子了。

    贾敏心里盘算着，等到了西北，看看当地有什么土特产适合给贾敏做添妆的。

    即使再不舍，启程的时间也到了。

    司徒炎那边已经告完别，派人过来通知贾敦可以启程了。

    贾敦抹了抹眼睛，又看了眼贾代善，深深的跪拜下去：“女儿就此拜别老爷。”

    她知道，这一别只怕是天人永绝，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贾代善了。

    贾代善也有些动情，他抬抬手：“去吧，西北路途遥远，民风彪悍，你也要处处小心。”

    贾敦仓促的转身，不敢再回头，生怕一回头眼泪就止不住。

    等她上了船，这眼泪就真的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算起来重生之后，她一直跟这些家人朝夕相处。

    哪怕是出嫁之后，也都是在京中，离的很近，根本没有感受到多少离别之苦。

    如今这上了船，船慢慢驶离码头，看着码头上送别的亲人变得越来越小，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种骨肉离别的痛苦。

    “你别伤心了，我虽然不争气，好歹也是个皇子亲王。到时候过两年，我就请旨让你回京省亲。”司徒炎见妻子伤心落泪，连忙安慰她。

    他就藩之后，身为藩王，没有旨意不得轻易离开藩地的。

    不过贾敦身为王妃，却不受这个限制的。

    曾经有位王妃跟丈夫失和，就一直长留京中，跟在藩地的丈夫两地分居直到老死的。

    贾敦点点头，她从出嫁前就被齐嬷嬷普及过嫁进皇室之后要知道的规矩，她也是知道这些的。

    “多谢王爷体谅，妾身只是初次离开父母兄妹，心里有些难受，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司徒炎点点头，然后在心里暗暗羡慕妻子家家庭和美。

    然后他又有些自伤，前一阵子他离京前进宫跟他那个皇帝老子辞行。

    他那皇帝老子只是在百忙之中见了他一面，嘱咐他几句就把他打发出来。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那种父子温情的情景根本没有出现过。

    司徒炎回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原本就没有的东西，他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君父君父，先是君后是父，更何况这个父亲的父爱很有限，只有有数的几个儿子才能享受到，而他恰好就不再这里面。

    今天见贾敦跟亲人告别时的伤感，他是真的十分羡慕，又忙着说笑话逗妻子开心，不让她再继续伤感。

    贾敦是活过两世的人了，感情上没有这么柔弱，而且过了两天之后她也没有功夫去这么伤心了，因为船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晕船了。

    王府大部分人都要跟随他们夫妻前往西北，因此此行他们光官船就有三座。

    贾敦夫妻和那些近身侍候的下人在一船上，另外那些粗使的下人在另外一艘船上，剩下的一艘船装了一些家私、箱笼等物。

    包括司徒炎夫妻这两位主子，加上大大小小的下人们，很少有长期坐船的经历。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新鲜劲，没事的时候去看看江面，可没过两天一个个都觉得天旋地转走路都摇摇晃晃，有的人更是吐的起不来了。

    司徒炎夫妻也是如此。

    司徒炎难受到只能靠数着自己装着一匣子铜板的小匣子来缓解。

    贾敦恶心的要命，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能怀孕了，不过马上就被郎中否定了。

    这让她多少有些失望，在对司徒炎没有更多信心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有个孩子，这也算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

    只可惜成亲三月有余，她的肚子依然没有消息。

    好在司徒炎没有纳妾的想法，她也还能继续努力。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她继续失落的时候，一船的人能稳稳当当走路的没几个，她连忙跟司徒炎商量，让随船的郎中开药。

    还好他们此行考虑到西北的情况，带了郎中和不少药材。

    等郎中开了方子，船上就开始炊烟渺渺，到处洋溢着药香。

    这药吃了几剂，众人才缓了过来。

    “这坐船看着不用走路，却也辛苦。等到下个码头，靠岸补给的时候，咱们下船走走，要不我都不会走路了。”司徒炎说。

    贾敦点点头，她已经习惯跟着司徒炎到处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