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甄家在官场朝野中是个传奇的存在。

    最早这个家族不过是开国从龙那批家族当中一个不起眼的家族，根本比不过四王八公。

    不过甄家后面发迹起来，而且是靠着女人发迹的。

    甄家的老太太当年被选中做了司徒芮的奶娘，然后司徒芮登基为皇，甄家也就此跟着一飞冲天。

    随后甄家老太太的女儿也进了宫，成了冲冠后宫动甄贵妃。

    这两个女人奠定了甄家的地位，随着甄贵妃又生下了皇子，太子又被废，这位皇子也成为了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这下子甄家的地位可不一样，在江南更是成了土皇帝，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甄家本身地位颇高，再加上又善于经营人际关系，不少官员去江南都受到他们的招待，因此多年来即使手上不干净，也没有人会去检举他们。

    不想这次，御史台居然联手上了奏折弹劾甄家。

    在奏折上，他们列出了甄家的十大罪状，这其中不乏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窥伺宫闱，图谋不轨之类的大罪。

    当御史们在朝堂上，把这罪状逐一念出来，又拿出相应的证据的时候，整个朝堂上都陷入到窃窃私语。

    朝中不乏甄家的人脉，这些人立刻绞尽脑汁想要找理由为甄家开脱。

    而像以前属于二皇子等其他皇子阵营的人则是有些幸灾乐祸，甄家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三皇子以前可没少找他们的麻烦。

    这下子甄家要是垮台了，三皇子也没什么依仗的，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再加上甄家做的这些事只怕是为了三皇子夺嫡，说不定还可以把三皇子也拉进来，那他们连自己出手报仇都不用了。

    朝堂上众人想法各异，但都不约而同把目光看向高坐龙椅上的司徒炎。

    司徒炎面无表情，不过却没有组织御史们宣读甄家的罪状，大家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态度来。

    等御史们宣读完甄家的罪状，司徒炎这才缓缓开口：“你们的奏折可敢保证没有疏漏的地方？”

    “臣敢保证。”

    “你们的证据可敢保证都是确凿无误的？”

    “臣敢保证。”

    “好，传旨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牵头，江南各处的官员配合，彻查甄家。”司徒炎朗声宣布了自己的旨意。

    “臣遵旨。”不光是御史们，朝堂上的所有官员都躬身领旨。

    御史们这次弄出的奏折，证据太过详实，就是有心想要替甄家脱罪的人也暂时没有借口。

    不过这些人想着，让京官和地方官配合，这里面怕是有转圜的余地。

    不想回头司徒炎回去又下了几道旨意，把江南的一些官员和其他地方的官员做了调换，比如原先的西北布政使贾空言就被调到江南任布政使。

    诸如此类的调换，江南的官员短短几天内就被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这下子有些人就慌了，原先江南那些官员跟甄家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的，他们自然会力保甄家的。

    可是如今皇上这么一动，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官员可是新官上任，又有几个会为了保全甄家而拼命呢。

    一时之间，从京中奔出数批快马，奔向江南，那些信使身上都携带着各自主人写给甄家的书信。

    不想这些人刚出京就被人神秘的扣下了，连身上的书信也被搜走。

    再加上甄家在京中的人，也在司徒炎下旨的时候就被关押起来，更是没有走漏消息。

    所以当甄家收到要被彻查的旨意的时候，那些钦差已经到了江南，甚至已经有了不少人证物证。

    司徒炎在下旨彻查甄家的第一天就被司徒芮叫到了大明宫。

    司徒芮在退位之后，除了偶尔招嫔妃作陪之外，就多了个养花养草的爱好。

    他也不光是养花草，还从司徒炎那里弄来不少来自异邦的种子，亲自在宫中培植起来。

    用他的话来说，司徒炎在西北都能做成的事，他这个做老子的在京中也是可以做到的。

    司徒炎被他叫来的时候，他正在大明宫里特意开出的一块地里忙碌着。

    看着那身黄色绸缎短衣，脚下还穿着有着精美刺绣的袜子的老子，司徒炎偷偷撇了撇嘴。

    他过去在西北的时候没少去农庄，可没看过哪家老农下地是这身打扮的，他这老子哪是下地啊，纯粹是糟蹋东西。

    果不其然，司徒芮从地里走回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立刻有宫女上来把他的袜子脱了，又换上了一双同样精美的袜子，又给他穿上了鞋。

    司徒炎有些惋惜的看了眼他老爹刚换下的袜子，估计这袜子他爹也不会再穿了，好几两银子就这么没了，真是败家。

    司徒芮从坐下来一直打量自己皇帝儿子，见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袜子上，他不禁也撇了撇嘴。

    他这小□□帝儿子想什么他自然也知道，无非是嫌弃他糟蹋东西了。

    “回头把袜子洗了，拿回来，朕明天下田还穿那个。”他吩咐了一句，特意在儿子面前示威。

    戴权有些纳闷，太上皇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不过还是赶紧领命。

    袜子这一插曲过去了，司徒芮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甄家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司徒炎自从收到司徒芮的传召就做好了因为甄家被问责的思想准备。

    他听到这连忙说：“儿臣已经下旨命御史台和刑部还有大理寺联手彻查，甄家没有做这些事情，清者自清查了也能证明清白。要是真做了，这些罪状条条都是重罪，自然是要按照王法来处置的。”

    司徒芮没说话，司徒炎偷偷打量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此刻的想法。

    不过司徒芮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不是司徒炎这种菜鸟皇帝能猜得到想法的。

    司徒炎有些无聊的在数苍蝇了，这块地刚施肥不久，还招了了不少苍蝇。

    “要是可以的话，留甄家老妇人一条性命。她上了年纪，儿孙的事情与她无关。”司徒芮突然开口道。

    司徒炎一怔，他爹这个语气是笃定甄家一定有事的，难道他其实一直知道甄家的事情。

    “是，儿臣领命。甄家家族庞大，也未必是人人都参与的，总有那良善之辈的。”

    “朕教你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做皇帝有的时候要心狠一些。”

    司徒炎再次感到惊讶，他爹这个意思是甄家一个不留了。

    他一直以为他爹对甄家很是宠信，不想这个时候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心里发冷，又联想起当年废太子的时候，京中嫌弃的腥风血雨。

    他其实想问司徒芮一句，这里面要是牵扯到三皇子又要如何处置，也要斩尽杀绝吗？

    他没问出口，司徒芮却自己说了出来：“你三皇兄已经有几个儿子了，让他们到时候被贬为平民，遇赦不赦就行了。至于你三皇兄……”

    司徒炎心头一凛，他明白了司徒芮的意思。

    “儿臣……领命。”

    等司徒炎从大明宫出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一身汗了。

    他抬头再次看了眼大明宫的牌匾，心里感叹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铁石心肠真一点都没说错。

    他暗自提醒自己，既要学习司徒芮的手段，也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而目送着司徒炎离开，司徒芮也自言自语：“朕也没选错人，你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才出手。就是朕也只能向着你，不给甄家和老三一点活路。”

    司徒炎彻查甄家的事情也传到了后宫。

    贾敦事先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风声，也不太在意。

    她现在已经知道甄家当初在贾敏生产时的所为，心中暗恨甄家，不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

    而甄贵太妃听到消息，当时就砸了一套茶具。

    她想着去大明宫找司徒芮诉苦求情，不想司徒芮却推脱不见她。

    她又想去找贾敦，拿出以前贵妃的气势兴师问罪，没想到贾敦连理都不理她，直接拒见。

    “我家皇后娘娘说了，贵太妃有了年纪，还是好好保养吧，不行的话请太医给贵太妃开几副清心的药剂也行。”贾敦直接让四大嬷嬷堵在宫门口，直接把甄贵太妃请回去了。

    当听到贾敦的逐客令，又看到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嬷嬷，甄贵太妃一时间差点晕过去。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子佝偻了不少，整个人似乎也老了几岁。

    她明白，这宫中已经不是她的时代了。

    “完了。”她轻声呢喃着，不知道说的是她自己，还是她的娘家。

    又过了些时日，以林海为首的一些江南官员也联名上折子弹劾甄家。

    这些江南官员并不是江南的顶级官员，而是那些掌握着士农工商各方面权力的次一级手握实权的官员。

    这些官员的折子中，从他们各自管辖的范围痛斥甄家。

    比如林海就在奏折中声泪俱下的诉说甄家一直试图拉拢他，想要把江南的盐税银子搞到手，甚至在他誓死不从的时候，对他和家人下毒谋害这些事。

    除了诉说，林海还特意押了几个人上京，连同甄家要给他下的毒药一并呈上。

    另外还有官员转呈了像是薛家这样的皇商巨贾的陈情状，状子里也列出了甄家对他们的迫害种种。

    随后派去江南的于是和刑部大理寺官员也拿到了甄家各方面的罪证，一一送进京中。

    司徒炎看着这些罪证，在朝堂上大骂甄家有负皇恩，然后下旨把甄家全族不分男女老少一起押解入京。

    甄家完了！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