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芮今年是整寿，这万寿节就分外隆重。

    司徒炎虽然小气，可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太小气弄得寿礼拿不出手也是不好的。

    于是他和贾敦在西北的时候就已经在商量准备的寿礼，两个人添了减，直到进京才把寿礼的清单定下来。

    不过这份寿礼上，要花大量银子的还是少的，毕竟司徒炎的心承受不了大笔银子哗哗飞走。

    他们夫妻还是多数准备了西北能弄到，京中却少见的礼物，还添了不少司徒炎庄子上的产物。

    这么多年，司徒炎一直和那尼兰商人魏连保持良好的关系。

    他从魏连那里弄到不少国外的种子，然后在自己农庄上试种。

    这些种子有的种成了，有的就失败了。

    成了的，司徒炎就不光在西北大范围种植，也把种子卖去了各地。

    至于失败的，他也没气馁，怀疑西北的气候不适合种子的生长。

    好在贾敦在江南有个庄子，他就把失败的种子送去江南再试种。

    橘生淮南，有的在西北没有种成的种子在江南又试种成功了。

    这么多年司徒炎凭着这些种子也算是小赚了一笔，这次更是把许多还没有推广开的新作物作为寿礼进上了。

    除了各处采买的寿礼，司徒炎一家还有各自需要亲手准备的功课。

    司徒炎带着儿子抄写经文，贾敦则带着女儿做了一些刺绣。

    随着万寿节日期临近，夫妻两个几乎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寿礼确保万无一失。

    终于到了万寿节那天，夫妻两个带着儿女们各按品级穿戴，一大早就进宫了。

    “今个怕是别想吃饱饭了，不饿肚子就不错了，你们揣一些点心留着垫肚子。”司徒炎临出门前还嘱咐妻儿道。

    “这事情还用你说。”贾敦事先早有准备，早就命厨房准备了一些小巧易携带又没有味道的点心。

    她把这些点心分给家人，又嘱咐了几句进宫之后要小心行事，这才出发。

    等他们到宫门的时候，发现他们来的已经不算早了，宫门前各家的马车星罗棋布，想要找个停车的地方都不好找。

    等进宫之后，司徒炎要带着两个儿子去前面正殿那边，而贾敦则要带两个女儿去后面参加由甄贵妃主持命妇贺寿活动。

    夫妻两个再次交换了一个要小心的眼神，这才各自带着儿女分开。

    司徒炎带着儿子们来到正殿，按照次序站到四皇子身后，跟前后的兄弟打过了招呼。

    除了司徒炎，其他就藩的皇子，这次也被叫回来祝寿。

    显然司徒芮是想着自己年岁大了，这样儿女齐全的祝寿的日子怕是没有了，后来就大手一挥把就藩的皇子还有远嫁的公主们就都叫了回来。

    相比于二皇子他们，司徒炎在京中只能算是一个透明人，也没有勋贵文武百官过来搭讪，正好方便他偷偷观察整个大殿上的情形。

    司徒芮年纪大了，这天下早晚要交给下一代的，所以二皇子、三皇子，甚至是四皇子身边总是众星捧月，有不少人过来凑近乎。

    这里面二皇子拿腔作势端着皇子的架子，三皇子已经以储君的身份自居，四皇子则是矜持着不苟言笑。

    司徒炎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又有些头疼，这在老爹手下当王爷和在兄弟手下当王爷还是不一样的，等他的哪个兄弟上位之后，会不会削减他的俸禄。

    一想到自己钱袋子里的钱会少，司徒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老爹啊，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因此当众皇子和群臣朝贺祝寿的时候，司徒炎是最为诚心喊的最响亮的，弄得司徒芮还多看了他一眼。

    朝贺过后，大殿上开始摆宴，酒菜陆续上桌。

    司徒炎瞟了一眼，这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连一丝热气都没有，看着就没有胃口。

    不过这种场合，他还要装着很喜欢吃的样子，这真是考验他的演技。

    好在龙椅上的司徒芮解救了他。

    司徒芮没等众人吃几口，就咳嗽了一声，显然是有事情要说。

    大家都立刻老老实实的放下筷子，司徒炎很是怀疑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正好借机不吃了。

    司徒芮高高在上，正好扫了一圈大殿里人，他的视线从几个皇子，又从几个重臣身上划过。

    他再次清清嗓子：“今日是朕的寿诞，你们这些人是提醒朕的年纪不小了。”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不敢坐着了，赶紧起身跪下叩头，口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不用说了，朕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还有一番雄心壮志，想要效仿秦皇汉武。只是如今年岁不饶人，朕也到了要立太子的年纪了。”

    他这番话，仿佛是往滚开的油锅里泼了一桶水一般，立刻让大殿上炸了锅。

    在废太子被废之后，群臣多年来一直想要让司徒芮立储。

    只是司徒芮一直没有表态，甚至还处置了几个带头闹的最狠的大臣。

    几番下来，也就没人敢再提立储的事，只是群臣纷纷站队，私底下早就分了几个派系。

    这些事情司徒芮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不说，一直是冷眼旁观，到了如今他终于松口要立储了。

    司徒炎百无聊赖的瞄了眼前面那三个兄弟，只是他的位置也不能那三人的神情看的清楚，想来他们三人此刻的心情都不会平静了。

    不过事不关己，司徒炎偷偷用袍子掩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这个举动上面的司徒芮也看的一清二楚，司徒芮皱眉，心里骂了一句臭小子。

    司徒芮被司徒炎那样子气到了，索性就加快了语速：“朕决定立皇——”

    他这话说到一半，已经把大殿中大多数人的心给勾了起来。

    司徒芮嘴边出现一抹淡淡讥讽的笑容，慢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六子司徒炎为太子。”

    啊？皇六子？

    不是皇次子，也不是皇三子，更不是皇四子，而是皇六子？

    等等皇六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长什么样子的？

    群臣把目光投向诸皇子那一列，好在皇子们是按次数坐的，顺着点就是了。

    司徒炎在刚才司徒芮说完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没听错吧，他老子要立他当太子？他老子痴呆了？

    司徒炎已经感受到从几个兄弟那边传来的杀气，还有群臣投向自己的那种诡异目光。

    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这太子之位他可从来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

    很显然有这样想法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二皇子已经从自己座位上跳了起来。

    “父皇，您说什么？你说要立老六做太子？是老六？您可是被人迷惑了还是威胁了？”说着二皇子恶狠狠的瞪了司徒炎一眼。

    司徒炎一脸无辜的看向司徒芮，如果不是他正好就是那个被立为太子的六皇子，他也会怀疑他的皇帝老子是被人迷惑威胁了。

    三皇子难得的跟二皇子一个想法，随时打算起身谏言了。

    四皇子面沉如水，周身依然一身的寒气。

    “老二，你好大的胆子，朕是天下共主，谁敢威胁朕？”

    “可……可为什么是老六？老六他母妃不过是一个宫女，连个老家在哪里都没搞明白。老六自己早早就去藩地了，这么多年都没回过京，他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二皇子这话也算是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了，尤其是那些同样早早就藩的皇子，大家都是一样早早被打发到藩地的，怎么老六就可以做太子？

    他们这些就藩的皇子，早就自觉没有继位的可能，可是今天却告诉他们旁人就藩也能做太子的，这让他们怎么服气。

    司徒芮冷哼一声，他冷冷的扫过殿中人：“凭什么？你看不起的老六，在西北面临脂坨犯境的时候，可是身先士卒，亲自上城墙守城的。你看不起的老六，这些年可是从异邦买来不少种子，如今天下还有哪里没有他试种推广的种子。外能御敌，内能兴农事，他没有资格做太子，难道你有吗？传旨，二皇子御前行止不端，圈禁府中闭门思过。”

    司徒芮话一说完，立刻有侍卫过来把二皇子押了下去。

    可能是受刺激过度，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二皇子被押下去的时候还一路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在他被圈禁府中之后没过两天，就传出了二皇子已经疯癫的传闻。

    这都是后话，如今司徒芮冷冷目送侍卫把二皇子押走，然后朗声说道：“你们可有哪个还不服，现在说出来？”

    三皇子猛地站了起来，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子。

    他生母是宠妃，外祖家在江南有颇大的势力，他本人是最受宠的皇子，这些个条件难道还不够吗？

    长久以来，三皇子都已经开始以太子自尊了。

    只是在今天司徒芮说出立储之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成了笑话。

    一向张扬的三皇子也没有忍下这口气站了起来，只是站起之后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父皇刚刚可是已经给老六抬的够高了，又是外御敌，又是内兴农事，他能说什么，难道说老六不孝没有长期在京中尽孝不成？

    可是他要这么说了，回头他父皇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了，毕竟当初是下了圣旨让老六去西北的。

    三皇子突然有了一个奇异的想法，难道当初他父皇是有意为之，故意把老六派去西北的。

    可是他父皇怎么知道脂坨会犯境，怎么会知道老六会买了一帮商人的种子，总不能他能掐会算，甚至故意安排了这一切的吗？

    这个时候三皇子甚至有了一个更荒唐的想法，总不能他们留京几个皇子，尤其是他这个明面上最受宠的皇子都是老六的挡箭牌烟雾弹吧？

    三皇子嘴张了又张，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木讷的站在那里。

    司徒芮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他没有传位给三皇子，可三皇子确实一度是他比较宠爱的儿子。

    如今看他的表现，他甚至还不如最后拼死挣扎一通的二皇子。

    司徒芮又看了眼群臣，尤其是那些三皇子的党羽，他冷笑一声。

    本来他还不想做这么绝的，现在看来他只能把事情做到极致了。

    司徒芮再次朗声说道：“朕立六皇子为太子，并于明年正月初一正式禅位给六皇子。”

    他本不想禅位的，毕竟这坐在龙椅上的滋味很好，他并不想放手。

    可是看了几个儿子还有群臣的表现，他现在开始担心在京中没有根基的司徒炎压制不住这群人。

    这样还不如趁他还活着，退居幕后，帮助司徒炎掌控住朝政。

    想到这，司徒芮突然觉得禅位这两个字也没有那难说出口。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殿又是一片哗然。

    群臣都跪了下来，祈求他收回成命。

    就连被太子和禅位两张大饼砸到头上的司徒炎也跪了下来，加入到请他收回成命的队伍中。

    他可是真心实意的，因为他想到当了皇帝之后可是没有俸禄的，不光如此要是天下哪里有了灾情，他还要从自己私库里往外掏钱的。

    一想到不光不能攒钱，还要往外掏钱，司徒炎就心如死灰，真的整个人都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