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雁荡山的路崎岖难走,幸亏这几日并未下雨,道路还全算不得湿滑。

    离云彻混在一群小兵之间,秋高气爽,气味却算不得好闻,她无奈只得紧贴着山体,努力记着上山的路。

    还没碰上赵国人,却见三个小兵颤颤巍巍将个血肉模糊的人抬了回去,离云彻不过看了一眼,差点没吐出来。

    那人呈现出一片赤红,根本看不清面容,四肢都不知道在哪里,那三人不过是抬着他的衣角,分明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给你。”旁边的士兵见她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递给离云彻一张洁白的手帕,“新来的?”

    “不是。”离云彻不愿透露自己这幅脆弱的样子,可胃里还是一阵翻腾倒海。

    “逞什么强啊,没事的,谁不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那小兵拍了拍离云彻的后背,尚未愈合的伤痕再一次裂开,渗出些许暗红色的血液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加剧了她的恶心,一时没忍住都吐了出来。

    旁边有些兵看到她这副模样,嫌弃得很,“哪儿来的新兵蛋子,小心点别吐我脚上。”

    那小兵也不恼,站在离云彻身边,乐呵呵地回:“陈校尉,你们先走,我们这就跟上来。”

    陈校尉很是不满,皱了皱眉,“快点。”

    离云彻如今脚步虚浮,连回个音的力气都没有,靠在石头旁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气若游丝,问道旁边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却并未回答,只是言道:“走吧,将军还在等我们。”

    离云彻点了点头,刚要站立起身,却发现那人已经递出手,静静地等待她起身。

    她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巧妙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抓起他的衣角缓缓起身。

    两人脚步加快了些,生怕赶不上大部队,也没说什么话。

    紧赶慢赶两人才到战场之上,嘶吼之声响彻云霄,到处都是刀刃划开骨血的声音,离云彻不禁发问,“军中每天都是如此吗?”

    “自然,战场不是儿戏,你以后会适应的。”那小兵拿出手中的长剑,奋力向身前的赵国人刺去,“赵国人欺辱离国久矣,你不杀他们,就只能等着被杀。”

    “我自然明白。”离云彻也不甘示弱,掏出腰间的匕首,可尚未动手,身边已然倒下一个赵国兵,她愣愣向前方看去,是刚才那个陈校尉。

    “还发愣,不要命了?”陈校尉怒吼一声,才把离云彻从神游中喊醒,她拼命举着手中小巧的匕首,意图却不在杀敌,而在寻找瞿统帅。

    偶尔瞥见几个面目全非的尸体,离云彻也只得默默跨过去,这一路上的惊险她领略地足够多,现在只想好好找到统帅,将计划与他说清楚。

    可她在这现场上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这统帅的身影,离云彻有些慌乱,继续往前寻着。

    赵国人手段果然去祁钰所言尤为狠辣,一路上满山遍野的赤红,她奋力咬紧下唇,可还是受了些轻伤,疼得她龇牙咧嘴。

    再远处便是两山之间的山谷,这里草木茂密,地势低洼,尤其难寻方向。

    离云彻现在山崖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等她作出抉择,一阵刀风袭来,离云彻果断往左侧身,堪堪躲过一劫,可不巧的是,那人正是那日的赵国将军,他看到离云彻的面孔,更是怒气冲天,“竖子,还我世子命来!”

    如此形式撞到赵国大将,还真是倒霉透顶。

    离云彻没有一丝犹豫拔腿就跑,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战胜人家,至少还需要再重生个十回八回。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现在算是知晓,可惜有些晚了,刀刃随风而下,离云彻迅速转身往右,几缕发丝随风飘扬,而后缓缓降落于地。

    “还往哪里逃?”那将军显然更为恼火,毫无章法的胡乱向离云彻身上乱刺,如此高强度的比试她早已招架不住,一个背身就被对方发现了破绽,朝她后背坎去。

    离云彻下意识闭上双眼,可熟悉的刺痛尚未传来,她悄然睁开,却发现那小兵替她挡了那用尽全力的一刀,背后裂开一道血印,鲜血如柱直溅天空。

    “你…你怎么?”疑问的话语还没问出口,那将军见一刀不成,又是一招凌冽的刀法,本来还有些畏缩的离云彻一把拿起地上的长剑,拼力抵挡住那人的大刀。

    那赵国将军瞧见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满脸尽是挑衅,讽刺道:“还有替死鬼吗,一起上啊?”

    “找死。”离云彻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两个字,招招发狠向他刺去,可两人力量还是十分悬殊,几个基础剑招很快被他识破。

    眼看马上要重蹈小兵覆辙,离云彻快速用后腿登上山侧,用力一登,直接腾空翻滚换手持匕首向那赵国大将的马匹刺去。

    马匹吃痛,飞速的往前冲着,离云彻眯了眯眼,夺走前方尸体旁的弓箭,略一瞄准,用力一拉。

    正中红心。

    如同书院校试一般,将那大将射下马去。

    她缓缓放下弓箭,却没有跑到大将的身边,而是飞速来到小兵身旁,“你…你还好吗?”

    冰冷的尸体,没有回答。

    她突然想起刚进军营时祁钰与她所言。

    “有的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一会儿就连尸首都找不见了,其中滋味,只凭书上只言片语,是无法完全体会得到的。”

    离云彻抱着那名小兵的尸体,将他放在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

    那柄长剑,上面的血液还有几丝温热。

    离云彻不再犹豫,起身走向那赵国大将之处,那大将还有几丝微弱的气息,离云彻冷笑几声,将那柄长剑深深刺去那将军的腹中。

    与她一样的,地方。

    连鲜血流出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那大将看着离云彻的眼神尤为惊恐,可不过片刻,那眸子便逐渐暗淡下来。

    周围还有些剩余的赵国兵,都被离云彻用这长剑清理一番,幸好他们身上的伤势都不算小,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天色微微亮起之时,赵国兵力已所剩无几,缓慢逃脱至叔干山之中。

    离云彻远眺天边,硕大的圆日从天空中升起,远处几行人从山谷中过来,颇为狼狈,可在日光的沐浴之下,却又无比光辉。

    而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却隐藏在无边的黑暗中,再也睁不开眼睛。

    离云彻试图将长剑放在腰间,却不料掉下个东西来。

    是他的手帕。

    洁白的犹如他的一生。

    她将手帕翻过来,试图找到一些他的蛛丝马迹,可手帕上并未有任何绣图与字样。

    离云彻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

    那种切身的悲痛如同阴云笼罩在她的心中,挥不散忘不掉。

    “你竟然跟来了?”瞿统帅似乎受了伤,被人搀扶着,可还是认出面前这个人就是军营的那个军师,“怎么样,赵国落败,你应该很伤心吧。”

    离云彻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可面上悲痛的神情已然做不得任何掩饰,惹得瞿统帅又是一阵嘲弄,“所以说何必来此地方,乖乖在主帐陪陪将军,不还省着受这罪?”

    她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瞿统帅从后面慢慢跟上来,随后将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周围人见此变故赶紧将武器都掏出来,连副将都吓坏了,“军师,你…你果真要?”

    瞿统帅神色倒是一点不慌,眼神格外明亮。

    “这剑,是谁的?”

    离云彻将手中的剑缓缓放下,拿到统帅面前。

    瞿统帅认认真真地接过剑,眉头紧锁,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剑太多了。”

    她只得再一次接过这把长剑,再普通不过的剑身,连繁复的花样都无。

    也是,怎么可能找得到。

    离云彻自嘲地笑笑,回头望去,天边已是霞光大盛,整座雁荡山都映照着霞光,格外耀眼。

    可大战之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行人,回了山脚的军营之中。

    汗水一滴一滴流淌在她的脸庞,从前的她不过懂些纸上谈兵的道理,从未接触过真实的行军打仗,如今却截然不同。

    似乎光复离国的目标越来越近,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离原来的想法越来越远。

    她狠不下心来,去牺牲这么多人,为她拼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可人已经牺牲了,若连目标都达不成,岂不是白白葬送自己的命数。

    离云彻左右为难,既不知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身边的副将看她一直魂不守舍,还是狠不下心,嘱咐她了几句:“别回想那些不好的画面,如今打了胜仗,将军回去肯定有重赏。”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嘴角扯出个牵强的弧度,回道:“好。”

    那副将还想再说什么,一行人已经迈步进了军营,瞿统帅率先大步走向将军主帐,还没揭开帘子,却从里面出来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并不是军中常会穿的劲装,而是广袖大袍,日光一照,还有些许银丝穿插其中。

    瞿统帅立马便认出了这人身份,刚要行礼,却听那男子朝着后面的女人颇为尊敬地叫了声,“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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