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一片青山绿水，离云彻悄然从草丛中探出身影来，与早早驻扎在两山之间的斥候军们打了照面，便继续去查探地形了。

    此处正是两山之间，易守难攻，若要提防着赵德炀进攻着实不难，只是这深山之处，一个不小心便会有毒虫猛兽之类，于是祁钰提议带了不少军医过来，离云彻带着他们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熟悉完环境，离云彻只身一人在小溪边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盯着自己的倒影发呆，明明那么不像自己的一个人，却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微风拂过，水面掀起一阵涟漪，将阮青的倒影揉成一团，离云彻才渐渐缓过神来，起身回了自己帐篷。

    这几日的兵书看的差不多了，离云彻缓缓地将这些书放到自己的箱子里，却在那里面看到了一柄十分短小的匕首。

    她有些惊愕地拿起这柄匕首，刀刃在幽暗的帐篷中闪闪发亮，稍微用眼一看便知道是刚开了刃的新匕首，握把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用皮革稍微裹了一下，并没有任何金银珠宝的装饰。离云彻看着这把匕首，一些不太好的念头陡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可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冒出低沉的男声：“还可以吗？”

    离云彻拿起匕首猛然向后面转身，看到背后那人才稍微正色一番，举起手中的匕首，缓缓说道：“你说这个？”

    祁钰看她犹如惊弓之鸟，有些不知所措，坐回到桌子上与她慢慢说道：“嗯，我想着你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这把匕首是从之前的赵国人手里抢来的，你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吧？”

    “怎么会，要这么说，我自己就是死人，死人用死人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嘛。”离云彻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却把祁钰吓个够呛，连着干咳了三声，颤抖着说：“那要不还是给你找个全新的吧？”

    “不用了。”离云彻单手开始摆弄新的匕首，手指上下翻飞，竟也没伤到她分毫，银色的冷光一上一下，看得祁钰有些害怕，“那也好，你晚上小心，赵国人可能随时都会来。”

    “你们都觉得赵德炀会在夜里进攻？”

    本来是祁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被离云彻这样一问，他倒也没了几分自信，“之前我们都是这样想的，况且这次赵国的将军也是老对手了，擅长的就是一记兵贵神速。”

    “但这次赵德炀来了，也许会不一样，他那么高傲的人，也许下午就会进攻。”离云彻有时候也很难回忆起赵德炀的神情，只记得他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却从来不屑在言语上贬低人，之前有一个同期说的很好，他只不过是单纯的瞧不起所有人。

    “可不管怎么说，晚上进攻是最快且最有成效的，如果想要打胜仗的话，晚上不是最好的吗？”祁钰还是觉得晚上进攻是百无一失的战略部署，离云彻摇了摇头，面色略微有些严肃：“晚上虽然能够达到突袭的效果，可对进攻方来说，损失的兵力也不在少数，如果赵德炀觉得以赵国的兵力能够碾压我们，他大概率会选择白天进攻。”

    两人的意见僵持不下，尤其是在祁钰这边，他不明白明明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况且他的将领也一致认为晚上是赵国进攻的时间，怎么到她这里就说不通呢？可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帐篷中出去了，开始为赵国随时可能的进攻去做准备。

    离云彻叹了口气，从什么时候两人开始变得如此别扭呢？她也说不太准，明明是很亲近的两个人，中间却总想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想费力去解释一番。

    意见的冲突纵然让人神伤，可突如其来的沉默则更让人无奈。

    可令离云彻感到讶异的事，赵德炀并没有选择在午间时分进攻，又过去了一个略显沉闷的午间，月亮悄然升起，离云彻却不敢睡得很深。

    山间的晚风总是比平原要猛烈一些，帐篷在夜晚呼啦呼啦地响，让本来宁静的夜晚变得更加紧张，这样一来二去离云彻也没有了睡意，慢慢坐了起来，拿起了祁钰给她的那柄匕首，藏在了袖子里。

    周围的火光猛然亮起，一阵悲壮的号角声之后，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紊乱但还有秩序，离云彻也从帐中出来，恰巧副将正在帐门口周围徘徊，离云彻十分冷静清醒，问道：“赵国人打过来了？”

    “是啊，将军正让我叫您呢，您快随我来吧。”副将不由分说地将离云彻拉了过来，将她带到了整队的校场之上，找了个地方蹲下，“此次夜袭，据斥侯军说赵国并未带太多人，将军也不打算带全部兵力去，军师你往左边看，从那边走便是回之前营地的路，若是赵国人兵分两路，你就带着营地的军队往这边跑，明白吗？”

    “明白，你叫祁钰放心便是，营地里的兵力我会尽数保留。”离云彻赶忙答应下来，只是没想到祁钰居然预料到了这一层，竟叫她守住兵营以防赵国人声东击西。

    还没等离云彻他二人撤退，祁钰已然带队出发了，说起来，离云彻还真从未看过祁钰穿上盔甲的样子，祁钰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自在洒脱的模样，从未见到过他如此严肃谨慎的一面。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金黄色的铠甲之上，犹如杀气现形一般，耀眼的光芒直冲人眼，训练有素的部队整齐划一，在如墨般浓稠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出。

    祁钰走后，副将带领着营地剩余不多的兵整了整队，同样的话也告诉了一遍，那些士兵的脸上首先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便是对他们将军的信仰与倾佩。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阿洵，他应该会很难办吧。

    离云彻这样坏心思的想，毕竟自古忠臣难遇名主，多少忠心耿耿的将领死在了自己侍奉的君王手下。

    从回到离国以来，她就逐渐摸不透阿洵的态度，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祁钰，亦或者是对方家，离云彻只能想起来，阿洵总是笑着，面对着所有人，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只是离云彻也明白，有些事情他也不愿意放手。

    比如权力。

    获得了就再难给回去。

    “军师，剩下的人已经整顿完毕。”副将跑到她面前，向她禀报道。

    离云彻点了点头，向远处望去，漆黑的夜空里隐约能见到几片火光，她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到了营帐中，副将也与她一同回去，还有一个新面孔，是副将身边的人。

    “我们要时刻警惕，哨楼那边要加紧人手。”离云彻向副将吩咐道。

    副将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地道：“将军都吩咐过了，军师不必担心。”

    “好，那我们轮流守夜，有情况第一时间叫醒我。”离云彻吩咐完，便想着去帐外守夜，却没想到被副将二人赶了进去，没有办法也只好躺着睡了一会，却没想到睡醒以后天已大亮了。

    离云彻暗叫不好，刚穿好衣服往外走，就见副将喜冲冲地赶过来，看见她眉开眼笑地说：“军师你终于醒了，昨天将军带领那三千人占据了雁荡山，在山上放冷箭，狠狠地杀了敌方锐气！”

    “真的？”离云彻也被这份喜气传染了，脸上带着些连自己都感受不出的笑意。

    “将军不过两个时辰便能回来，到时候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副将大笑着，跑着去准备东西去了。

    离云彻看着周围喜气洋洋的士兵，也觉得心中痛快万分，似乎前世以来的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都被这耀眼的快乐驱散开来。

    她想去问问副将祁钰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在转身往主帐走的时候，一只飞箭忽然从空中略过，笔直地停在离云彻的眼前。

    离云彻暗叫不好，赶紧跑到主帐去寻副将，副将也感受到了不对，两人飞快地走出帐篷，却见飞箭越来越多，如同盛夏的暴雨一般。

    副将飞快地指挥士兵们撤离，可还是有些士兵被这些飞箭击中，倒在了离云彻眼前。

    她顾不得悲伤，赶紧把剩下的士兵们撤离到之前的营地，可赵国人似乎也发现他们在撤离的事情，飞快地追了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副将明显有些陷入崩溃，不知道在向谁问道。

    日光依旧明媚，可眼前再无任何明媚景色。

    “估计中计了。”离云彻此时是难得的沉静，面色仍然看不出慌乱，但心里的跳动声早已声如鼓擂。

    “中计，军师的意思是，赵国昨晚的突袭只是幌子，今天才是真正的进攻？”副将身边的下属忽然开口，向离云彻询问道。

    离云彻飞快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你们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祁钰，就算这些人都活着到了营地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