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虐待，赵国人什么都没干，只是将我们囚禁在了山上，不给吃的。”他有些无奈地说道，顺带着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有的人求胜欲强，杀了自己同伴向赵国投诚，有的人体质不好，就只能被当作别人的猎物，目睹了这一切的将军，自然什么都不愿意说。”

    统帅说到这里的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的人只看到将军光鲜亮丽的一面，但其实这些年他受的苦又何止这些。”

    “原来，竟有这样的事情。”离云彻顿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直到脚尖，浑身上下毛孔战栗，强撑着站了起来，“但恕阮某再多嘴问一句，如此艰难的环境，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种高压的环境，谁都受不了，连将军也是，但不能一直放任赵国欺负人。”

    统帅提到这件事还有些气氛，用手锤了下桌子，碗中的水逐渐飞溅出来，他没怎么理会，继续说道：“等到不知道是第七天还是第几天，将军说，反正都是死，不能死在赵国人手里，那些还有些信念的兄弟们，跟着将军冲了出去。”

    统帅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到营地才发现，裴都尉早就回都城了，剩下的兵也不在，倒是还剩下些粮草，又是几番苦战，赵国那将领学艺不精，被我们将军给杀了，捷报发到朝廷那边，将军才算真正熬出了头。”

    离云彻在一旁听得早已是诧异万分，裴都尉的事她也只是听祁钰提过几次，边关的人无能无为她也不是一日了解了，没怎么注意，却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她边想边往回走，被一处萧瑟肃穆的尺八声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往声源处探，才发现竟是祁钰，他估计才刚换过盔甲，身上的布衣还有些褶皱，在边关这些日子犹如老天爷偏袒他一样，本来白皙细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白皙，纤长的手指纷飞，那些曲折蜿蜒的伤痕仍然依稀可见。

    一曲终了，离云彻边拍掌边向祁钰走去，嘴里还不忘调侃，“人都说边关竟是些呕哑嘲哳之声，没想到将军这尺八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不过无聊时消遣罢了。”祁钰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理会离云彻的恭维之词，慢慢往外走。

    “为什么不告诉我凤池山的事？”离云彻也不绕什么弯子，直接询问道。

    “还是瞒不过你。”祁钰摇了摇头，倒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最后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知道太多反而苦恼。”

    “你总是这样，有些什么都憋在心里，凡事我能猜到的都猜了，可是猜来猜去我也不明白你到底如何想，你如今对凤池山的事三缄其口，就是单纯地因为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吗？”

    离云彻明显对祁钰的回答很不满意，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可祁钰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眼神中尽是她看不出来的意味。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意愿，你只是从我口中想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离云彻，你明明清楚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却还要我剖心剖腹地和你说清楚，求你留在我的身边吗？”

    祁钰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是异常的落寞，盯着离云彻如同一个陌生人般，可双唇一碰，说出的话又是那样的熟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大概，不愿与你多说是怕你担心，我想成为你最好的一把刀，有些东西我必须要做，比如要会懂兵法，懂得边关的体系，懂得…如何在绝境中生存。”

    离云彻没想到祁钰心思如此细腻，又是如何明白她自己的心意，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过于讨厌，明明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却非要别人说出来，然后再狠狠踩低别人，显示出自己的那份可笑的自傲。

    “对不起…”离云彻沉默了许久，最终才回复道。

    “没事，怪我…太贪心。刀剑无心，人却有心，可成为了刀剑以后，就不能再动此心了。”祁钰似是自嘲一般冷笑了几声，可在离云彻听来仍是十分刺耳，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继续默默地与祁钰一同走着。

    回去的路不知为何格外的长，微风轻轻拂过，几株野花随即舞动起来，只是路上的两人都心事重重，便也没那心情去欣赏一路上的风景，继续沉默着，一言不发。

    可离云彻觉得这场景让她浑身不自在，总想找些话语来缓和一下，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三番两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总觉得差了些意思，眼看着就要到营地了，离云彻这时也不能继续扭捏下去，走字还没说出口，只见祁钰已然走到她的面前，面色严肃，眼神却如同初春的江水一般柔情，缓缓道：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最锋利的刀。”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那些摇动的花，沙沙作响的叶子，似乎都在这一刻静谧下来，离云彻目不转睛地盯着祁钰的眼睛，眼神中仍带着几分不解。

    “将军，可找到你了，许斥候他们回来了。”副将气喘吁吁地跑到祁钰地面前，看见离云彻也在这里，朝她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里的气氛问题，就将祁钰请了去，离云彻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将军。”许斥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离云彻一眼，离云彻感受到了一丝不悦，但也并没有表示出来，身体略微往后缩了缩。

    “什么事？”祁钰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见瞿统领也在这里，眼神流露出几丝责怪，瞿统领看见祁钰身后的军师，也便明白自己不该说这点事，只得低头沉默。

    “将军，两山之间的地方已经探好路了，大部队顺着我们留下的印记就能安然无恙的到达驻扎地。”许斥候是个讲究人，明明去了山地那种地方，衣服上也没有一丝灰尘，整个人神采奕奕，也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

    “很好，看来这次赵国人要惨死在我们脚下了。”瞿统帅兴高采烈，只是这句话到了离云彻耳朵里实在是变了味道，不太能高兴起来，她看向祁钰，发现他也是如此。

    “万事小心，如今赵国人虎视眈眈，甚至连自家世子都来边关亲征，还是小心至上。”祁钰说得话十分保守，连带着离云彻的有些担忧起来，万一又遇到那样的事怎么办？

    可祁钰也已然不是当时的祁钰了，他变得更加果决，更加聪颖。

    经验是怎么都学不来的宝贵财富。

    “是。”简短有力的应答，军帐之内无数双炽热的眼睛，同时点燃了离云彻心中的热情，她看着这些对战场还充满热情的人们，只觉得敬佩万分。

    “将军，我请命将军中三分之一的兵力带去山中潜伏，让其更为熟悉地形。”许斥候单膝下跪，向祁钰请求道，但祁钰面露难色，皱了皱眉，向离云彻望了一眼，“可营地中的兵力本就不多...”

    离云彻也有些踌躇，许斥候的话不无道理，可若赵国在这个时候选择突袭其他地方的话，离国只会更加捉襟见肘，但山中如果不驻扎一些人，只留一个斥候小队只怕也是于事无补，到时候在山上兵荒马乱很容易出些事情。

    到底要怎么办...带入赵德炀的思想，是他的话会怎么办，他那么高傲的人，应该不屑于那种游击之术，大概会想着正面立威，这样的话，也许...

    “三分之一有些多，不如五分之一。”离云彻幽幽开口，沉静地面容下是一颗疯狂颤抖的心，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光扫视众人，众人皆是一种陷入深思的模样，没有开口。

    “你如何想？”祁钰给许斥候使了个眼色，将话语权交给他，许斥候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左右环视也没有一个能给他答复的人，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也好。”

    “那就这样定了。”祁钰一锤定音，直接把事情定了下来，众人也没有异议，副将忙着整队去了，剩着祁钰与离云彻徒留在此，看着眼前的地图发呆。

    “你还不出去吗？”离云彻有些尴尬，看着本应该奔波劳碌的大将军，弱弱的问道。

    “这是主帐，我要出去吗？”祁钰被离云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有些迷惑地问道。

    “呃，哈哈...这样。”离云彻一整个弹射起身，尬笑了几声，随后慢慢地走了出去，路上碰到回来复工的副将，还打了声招呼。

    “军师怎么才从帐中出来？”副将看着刚出帐外没多远的她，有些疑惑，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其实自打这个军师一来他就发现了一些端倪，毕竟这件事影响确实不太好，难免让军心涣散，他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将军继续探讨了些东西，这就回。”离云彻看到副将的眼神充满一股杀气，暗叫不好，只能快速从他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