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

    屋内安静了那么一瞬,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蓝萱的身上。

    他们已经知晓蓝萱是鹤拓人,却没有想到,她可能有着这样的身份。

    只有晏融低垂了眼眸,敛去眼中的一丝不忍。

    蓝萱紧抿着唇,半晌,才凄然一笑:“公主已经死了,我是她的婢女,叫蓝萱。您认错人了。”

    苏念灰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颤颤抬手:“公主左手手腕上有一颗蓝色胎记,你可否……”

    话还没说完,蓝萱已经撸起袖子扬起了自己的左手,皓白的手腕上赫然一块狰狞的疤痕,仿佛被火灼烧过。

    “真不巧,我手腕受过伤。”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过我这里原本什么也没有,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苏念看着她的手腕,眼中露出痛惜之色,她闭上眼,忍住了眼中即将滚落的泪珠,叹道:“公主已逝……也好,也好……”

    蓝萱深吸了口气,道:“我虽是公主的婢女,却也记得当年族长有位异族妹妹,偶尔会回来鹤拓探望族长,公主叫她苏姑姑。”

    她俯下身,轻轻拨开苏念面前凌乱的长发,看向她的面容。

    “我记得她容貌比我们鹤拓族的女子更清秀些,气质也不似我们族人那般明朗,却有着一种淡如兰花的感觉。”

    苏念惨然一笑:“只是如今,她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蓝萱垂下眼眸,一颗泪滴落在手背上,被她快速擦去。

    她收敛情绪抬眼:“我会想办法救你。”

    苏念摇头:“不必…若是能治,以吴家的实力,早就医治了…”

    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林远昭突然开口:“若是按你刚刚说的方法,又该如何进行?”

    蓝萱愣了一下,回头看他:“需要每日一碗鲜血为药引,连续服用三日,噬心蛊方能被彻底杀死。”

    林远昭轻轻点头:“我有办法。”

    吴秀霍然起身:“你能找到这样的人?!”

    他按住林远昭的肩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你真能找到,我愿意倾家荡产,报答你这份人情!”

    沈睿宁站在一旁,突然有些紧张的感觉,她有了一个推测,但是这个推测太可怕,她不希望那是真的。

    念及此处,她下意识拉住了林远昭的衣袖。

    林远昭回头看向她的手,又抬眸望向她的眼睛,轻轻一笑。

    沈睿宁只觉心中惊雷炸响。

    果然,她听到林远昭开口道:“我十余年前被人中了铸刑蛊,它至今仍在我的体内。”

    他转向蓝萱,云淡风轻道:“不知是否合适?”

    窗外突然雷声滚滚,风声大作。屋内却是无人说话,

    沈睿宁拽着他衣袖的手骤然握紧,林远昭这次没有回头,拢在衣袖下的手掌一翻,握住了沈睿宁的手。

    沈睿宁心中酸涩一下子涌了出来。

    ……

    次日,林远昭独自在房中取血,片刻后,房门打开,他端着一碗血出来,交给了等在门口的蓝萱和吴秀。

    吴秀满脸感激,蓝萱却感激之中又有一丝愧疚,她情况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远昭手腕上缠着的染血白绸,咬了咬牙,说了声多谢,便转身去备药。

    一个时辰后,一碗带着血气的药被端到了苏念的床前,苏念看着这碗药,又抬头看向端药而来的蓝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低下头,慢慢将药喝了下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吴秀送来了一些上等的补血药品,还有那三味鹤拓的药材。林远昭查验点头后,沈睿宁便跟着晏融去熬炼丹药,只是没多时她便跑了回来,不放心地守在林远昭的身旁。

    林远昭的唇色原本就浅淡,当下更是如同白纸一般。他盘坐在床榻上闭眼调息,沈睿宁也不敢打扰他,便默默地坐在一旁,一边守着他一边想心事。

    想来想去,她的脑海中全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十几年前被种下铸刑蛊?他不是淮王义子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睿宁一手支颐,一动不动地看着林远昭。

    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是个很适合“假结婚”的对象,是个体弱多病可以管不到自己的“夫君”,是个三年后可以潇洒告别的“协议丈夫”。

    可是如今的局面,让她越来越有一种失控感。

    原本她以为一切的发展可以按照自己计划去进行。

    如今看来,自己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和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林远昭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沈睿宁急忙起身走过去,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远昭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你那么看了我半天,我哪里还敢不舒服。”

    沈睿宁皱眉:“我说正经的呢。”

    林远昭轻笑摇头:“没事,只是耗损了一些气血而已,不打紧。”

    “如果是别人当然不打紧。你又不一样,你前两天还看不见呢!”

    林远昭歪了歪头,有些玩味地看向她:“你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啊!”沈睿宁抬手想拍他肩膀,想起他此时身体太弱,手在半空堪堪收了力道,跟拍灰一样扫了扫他的肩头,“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我们又一起打过阙陵山地穴,怎么说也有过命的交情了。我叫你一声兄弟不过分吧?!”

    “兄弟?”林远昭眯起了眼。

    沈睿宁用力点头,仿佛是在肯定自己:“对,兄弟!兄弟受苦,我当然会担心啊!”

    “这样啊……”林远昭垂下眼眸,半晌,才自嘲一笑,“好,是兄弟。”

    沈睿宁压下没来由的心虚,咬了咬唇,想起自己想要问的正经事,便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被人种下铸刑蛊?听蓝萱说,铸刑蛊是鹤拓黑巫族那边用来炼制药人的蛊,几乎无法可解,中了这种蛊的人,终身要服用毒物才能压制住蛊虫的异动,但是寿命也……”

    她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林远昭犹豫了下,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父母早亡,后来被淮王收养做义子。其实在我父母故去后,我流落乡野了一段时间,就是那个时候我被人卖去鹤拓做了药人,被人种下了这种铸刑蛊。”

    他顿了下,继续道:“后来淮王殿下四处找我,终于找到我并把我救了出来,我才得以活命。如今虽然要日常服用那种药丸,但也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就是偶尔会发病,以及,动用真气后会有些……”

    他说到此处突然忍不住一阵急咳,沈睿宁急忙帮他顺背,顺了顺就觉得不够,索性帮他顺起了胸口。

    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林远昭压下涌到喉中的血腥,攥紧了手中这难得的温暖。

    “以前是一个人,总是有些难的,”他抬手抹去唇角渗出的血丝,向着沈睿宁温和一笑,那笑容却带着几分凄楚,几分惨淡。

    “如今有你……这位兄弟在身边,已是好了很多。”

    沈睿宁看着他一副琉璃易碎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手。

    “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既然是好兄弟,那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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