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

    沈长秋明白,刀刃一离开他的脖子,若有机会,这些人就会开始行动。

    看来他们不止三个人,应该有四个?还有一个人应该在右侧,蓄势待发。

    可那带着一缕血的刀子刚刚指出去,立刻收了回来。

    “想骗我!啊!?你们都想骗我!翔子说金总给我五十万也是骗我,他们在k市好吃好喝,老子千辛万苦运货送货,你们全都在骗我!”

    瘾君子带着沈长秋抖得和筛糠一般,刀刃在脆弱的皮肤上下滑动。

    沈长秋口水都不敢再咽,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姜黄色的衣服抓起了褶皱。

    命悬一线。

    这样的死或许真的太倒霉了,他才彻底迎来自己的新生活。

    “你放心!不会骗你,只要你带我们找翔子和金总,答应你的一分不让他少!”那个年长些的男警官继续劝慰。

    “信你们老子就是傻子!东西!他妈的让我爽的东西先给我!还有钱!让金总亲自来见我!老子现在快不行了!现在给我……给我啊!”

    上瘾的男人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对面两个警官迟疑相视,现在这种场合哪里去找他想要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给,但再不行动,对面这个年轻的人质才二十多岁,可能下一刻就命陨当场。

    县里跟他们通过电话,支援和救护车一并赶来,可省道难开,一路绿灯也还要15分钟,若那刀真的划了,一切都来不及。

    嫌疑人没追到,还白白死了一个群众。

    “相信我,马上就送来了,我们也需要流程的,你想想你妈,多久没见了?她也盼着你回家啊。”男警官只得打算再劝说安抚一次,拖延时间,争取机会。

    “别想敷衍我!老子可是吃枪眼长大的!又不是她养大的!东西,我就要东西!”

    “我这有!”

    沈长秋听到一个冰冷的女声。

    是她,她从棚子下迈步走出。

    纤长的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一点白色的粉末,另一手手掌摊开,示意自己没有威胁,缓缓走来。

    “上午刚刚查缴的,纯度很高,你想不想试试。”她道。

    阴天水雾下,沈长秋看清了她,很高,估计有175,低马尾,没有刘海,额角有些碎发。

    她穿着敞开的深蓝色夹克,紧身长裤,她的靴子上和其他警官的鞋一样,沾了泥和水,留下浅浅的黄脚印。

    “快给我!给我!”

    歹徒双眼瞪大,毒瘾已经快到极致,他对这种东西毫无抵抗,也根本无法区分真假。

    他脸上扬起张扬变态的笑容,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吸进肺获得快感。

    女警官走得很慢,沈长秋看着她靠近,脑海秒针的嘀嗒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这一刻,他找到一丝平静。

    她的五官很是清冷,眉头微皱,锐利的双眼隐没在立体的眉弓下,高鼻薄唇,看起来淡漠疏离。

    沈长秋觉得这种神情,他似乎见过。

    “给我啊!”

    咆哮敲断了沈长秋的思路,耳边,这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兴奋粗重,他似乎陷入了癫狂,眼中只有那小袋子里的粉末。

    她和他们只距离两米。

    “接着。”她轻轻道,挥动了手里袋子,扔了过来。

    这一瞬,刀子离开了脖子,瘾君子下意识探出右手想去接。

    沈长秋呼吸滞住,他看到女警察的眼眸闪了一瞬,端起的左手食指微微下压。

    她和沈长秋对视,唇开合。

    口型无声在说:“别动。”

    “嘭”一声!

    什么东西从右侧破风而来,沈长秋下意识眨了下眼。接着,像西瓜爆开一般在耳边炸响,他侧脸溅了一片温热的湿漉。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瞬间,对面的人冲了过来,空中的刀子被卸下,沈长秋没了支撑,就像飘在风中,女警察大跨两步扶住他。

    她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冷静却关切的神情勾起了他一些回忆。

    “我……”沈长秋耳旁轰鸣,但他下意识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随后他感受到皮肤上的异样,食指沾了沾脸上的湿漉,指尖上……

    是血……

    他不解看回正前方,那张清冷的脸就在面前,但像是盖了层流动的红纱。

    猝不及防的,得救的沈长秋突然面色煞白,呼吸急促,仿佛那红色一层层糊上脸,让他始终无法呼出胸口积淤的气。

    心跳如擂,四周乱糟糟的声音充斥耳间,他双腿一软,天地也开始旋转。

    这是晕血引起的惊恐发作,再加上饥饿导致低血糖,让沈长秋第一次体会到濒死的感受。

    仿佛那枪打中的是自己。

    地平线倾斜,沈长秋侧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他头上也满是看不清的红色。

    沈长秋防佛溺了水,四肢冰冷,浑身发抖。

    但他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别看,你没事了。”

    一只微凉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将沈长秋护进怀里,检查他是否哪里有伤。

    身前有些温暖,求生欲让他越攀越上,越攀越紧,直到冰冷的额头贴到她的颈侧。

    她没有拒绝,反而抬起手轻拍他的后背。

    “别怕。”她重复说,“别怕……”

    她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沈长秋从溺水的深渊逃了出来,他移开盖住双眼的手,看着抱住自己的人怔怔道:

    “我们,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的表情有一丝疑惑,但沈长秋没听到回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山间恢复表面的平静,心魂未定的大巴乘客挤在平房里,年长的警察正在里面进行简短的心理疏导。

    水泥地上盖着一块常见的红白蓝塑料雨布,地面潮湿的缝隙慢慢流出了一丝红色。

    危机解除,追逐两天的嫌疑人也算是抓到,严宁终于放下心,抱着晕厥的沈长秋等待救护车前来。

    那柄挟持沈长秋的刀,被一个没出现过的男人带着手套捡起,放进了证物袋里,他问向地上坐着的两人,“师妹,这人没事吧?要不,我抱他去屋子里?”

    他看两人的眉头有些微皱。

    “不用了,救护车快来了,他应该是晕血。”严宁冷淡回答,再次检查了沈长秋的脖子,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还有,都毕业两年了,别叫我师妹了,程江。”

    万幸,刀只割破了颈上的浅表层,如果在用力一些,估计他……

    “……没事就好。”程江明显愣住,尴尬一笑,转而看向盖好的雨布,叹了口气,“这人太可惜了,我们追了两天,没留下口供,还不知道那批货的下落!”

    “没关系,人质最重要。”一旁,一个男警察走近,正是谈判时另外一人,他收起手机,“我已经和市里通报过了,这人说的翔子和金总已经让人去查了,要不是山路湿滑他翻了车又劫持了人质,我们还不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到什么时候,小严,你刚才拿的面粉吗?”

    “是,刘哥。”程江向说话的刘立宏点头。

    刘立宏是五年前入的队,程江和严宁两年前毕业时才来。

    “所以第一次你犹豫了?”

    严宁没有理会刘立宏的询问,抬头看向程江,目光很是尖锐。

    方才的枪响,就是程江藏在右侧的灌木里开的,但在第一次刀脱离人质时,他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扣动扳机,这不是可以谈判的普通挟持,而是一个正在实施杀人行为的罪犯。

    严宁知道,程江非常想破获这起贩毒案,他们前几天才因为此事失去一个同事。

    但在同样的生命面前,不应该犹豫。

    “我……”程江自知理亏闭上嘴,随口解释,“还是应该你来,以前你射击成绩总是比我好,地上凉,还是我来吧。”

    他又看严宁还抱着沈长秋,甚至护在怀里,心中升起不适。

    从认识严宁开始,她从不喜欢与人近身。

    这时,遥远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哎!同志们到了!”刘立宏看向远方,“我去叫许队,疏导工作应该差不多了。”

    严宁再度看了一眼沈长秋。

    姜黄色的冲锋衣防水,没染上多少血,倒是他苍白的脸上落了一些。

    严宁伸手擦去他脸颊明显的血,这时才注意沈长秋的模样。

    这人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面相很立体也很精致,称得上漂亮,只不过这五官在男人身上,多少看起来很好欺负。

    而他左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见过吗?

    严宁心中自嘲一声,这种烂大街的搭讪而已,她竟然在想是不是真的见过。

    很快,红白蓝雨布不见了,地面冲了水,心有余悸的乘客们快速上了车再次驶去K市,最后,只剩沈长秋放到了担架上,正在往救护车上运。

    严宁跟着担架给医生讲述了症状,正准备离开时,沈长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微睁,苍白的嘴唇嗫喏。

    严宁靠近,侧耳俯下身。

    “罂粟……山下有罂粟……”他气声说。

    严宁放松的眉眼再次皱在一起,抬头看向房屋后的江水。

    她起身,却又被拽住了,回过头,沈长秋可怜兮兮地揪着她的手臂越抓越紧。

    “手机里……有证据,还有我的相机……在水里……”

    他说到相机,委屈得像是要哭了,能不哭吗,攒了快一万买了相机和镜头,如今真的打了水漂,而且那只金斑喙凤蝶的照片他还没来得及导出来!

    “还有……还有我的标本……”沈长秋又想起来野草里的标本夹,抬头呜咽一声。

    “好好,知道了。”严宁安慰拍拍他的手,取下放在了担架上,头也不回地沿着沈长秋走过的小路下了山。

    沈长秋看着严宁远去的背影,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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