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下午五点的铃声一响,沈长秋立刻放下笔,轻车熟路,他将生态学的试卷,和写满字的答题纸装回信封。

    在密封条上签下大名后,他深吸一口气离开考场。

    五点,依旧是落日,万里无云。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沈长秋刚开机,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宁:「我们在门口。」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麻烦了!”

    他暖黄色的身影,在人群缓慢的湍流中快速向前游去。

    一出考场学校的门,沈长秋勾起笑容,严宁就在马路对面一辆车旁,穿着一件黑色轻薄的长大衣,发丝落在肩头,高挑又随意。

    手里是一捧粉色玫瑰。

    她第一时间也看见沈长秋了,唇边的弧度还是那么清浅,她站直身,眼神默默等他到来。

    沫沫、叶青文也在,他们正向奔涌而出的人群眺望寻找。

    “哎哎,在那呢!”沫沫挥手跳起来,“沈长秋!我们在这!”

    沈长秋快步跑近,高兴说:“你们怎么都来了?今天没课吗?叶律师也不忙吗?”

    说完,他看向严宁,羞涩地笑了笑:“阿宁,我考完了,你们几点到的?”

    “才到一会儿,给你。”她递过手中的花束。

    路过的人挺多,纷纷侧目,沈长秋在大马路上低头嗅了嗅。

    他甜甜笑起来:“好香。”

    沫沫看着他们一脸慈爱的姨母笑:“我今天就一节课,我们学校就在旁边,姐姐说要一起吃饭庆祝你考试结束,当然要来啦!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感觉比去年好多了。”沈长秋说,好久没见沫沫又问:“你最近怎么样,和他有什么进展吗?”

    “他?和他能有什么进展……榆木脑袋……”沫沫别开头。

    “哎哟,看她羞的,姓赵的在排队呢!”叶青文嫌弃催促,“那饭馆太火爆了,快上车吧,我要饿死啦!”

    说着,叶青文走向一旁那辆深灰色的SUV,左右后视镜上绑着新车红布,看车标,是一辆沃尔沃。

    沈长秋打量SUV:“叶律师买新车了吗?恭喜你啊!”

    叶青文拉动后车门的手停住,回头纳闷:“你家的新车你不知道?我有钱买这车?”

    “我家?”

    “对啊,你家啊,小富婆买的啊。”

    叶青文看看沈长秋,又看向严宁,奇怪这一家人还藏着掖着。

    “阿宁你买车了?”沈长秋侧头。

    “嗯……前几天买的,”严宁缓缓点头,扔给叶青文钥匙,“你开吧,我跟他坐后面。”

    上了车,后座的宽敞程度和那辆北斗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躺个人都没什么问题,整车的造型和内饰也很是低调高级。

    “哇,真是太好了!”

    沈长秋抱着花这摸摸那看看,升降车窗,又打量中控。

    “好什么?”严宁怀着笑意问他。

    “当然好啦,”沈长秋握住她冰凉的手,“天冷了就是不应该骑摩托了,这辆车很适合阿宁,很帅的。”

    “适合我吗?”她笑得有些奇怪,“过两天没事你练练车吧,我记得你是有驾照的,以后你开。”

    “我?我开?”

    沈长秋指着自己惊疑不已。

    他那是三年前考的驾照了……况且这车……

    “不是你开谁开啊,”叶青文回头,“她家离单位才几公里,等你以后上学,那是从北到南,从南到北,难不成你还挤公交再倒地铁?”

    “是呀,我每次去民宿,都要花快两个小时。”沫沫也说。

    轰一声,车发动了。

    叶青文像个飞行驾驶员,这里调一调,那里拨一拨,“哎,你别说,这沃尔沃开起来也是很带感的,等我赚钱……算了,有这钱我不如买奥迪。”

    “这车多少钱啊?很贵吗?而且这车闻起来都没什么味道。”沫沫好奇问。

    “四十多万吧,不算最贵的,但这可是顶配!不过你倒说对了,沃尔沃嘛,主打一个顶级的安全和环保!”

    叶青文夸赞,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严宁:“警察截车最讨厌沃尔沃了,是不是?”

    “真的吗?”沫沫也回头。

    只剩沈长秋呆滞的在想她为什么买这辆车,沃尔沃确实是号称安全系数最高的品牌,市面汽车所用的三点式安全带,至今还是沃尔沃的发明专利。

    还有网络上丢轮保命的热梗,沃尔沃在遭遇撞击时,会自动卸下前轮,防止侵入驾驶室空间,造成伤害。

    “差不多吧,沃尔沃比较扛撞。”严宁轻笑一声,“我们破警车太脆,拦截的话,撞一下根本扛不住。”

    “那……有空借我装个逼行吗?客户总嫌我穷哎。”叶青文问严宁。

    “这样啊……”严宁目光落在发愣的沈长秋身上,“那你得问他。”

    “小呆瓜,”叶青文回头挑了挑眉,“给我面子不?”

    “什么!?”沈长秋回想他们刚才说的,瞳孔再次地震,看着车里的三个人语无伦次,

    “不,不是,这车,这车……真要给我开吗?”

    他惶恐,他受宠若惊,怎么也没想到刚从考场出来,一辆四十万的车吧唧一下落在他面前?!

    不过没错,如果他上岸成功,坐地铁起码要两个小时,开车也要四五十分钟。

    可这辆车……虽说不是什么BBA的豪车。

    他配吗?

    那辆四千的北斗星才配他吧!

    “其实我……我也可以住校的……”沈长秋瓮声说。

    “喔哟哟,你这样,小富婆要伤心啦!嘤嘤嘤……”叶青文故意装哭。

    “住校是么,唉……”严宁顺势唉声叹气,松开沈长秋的手,挪到后座另一侧。

    “你不开的话……”她做作点开手机,“不行,那我再买个房吧。”

    买房!?

    “别别别!我开!我开!”

    沈长秋扑过去,连忙按下她的手机,他没见过世面的心脏,快要被她突然展现的“钞”能力吓死了。

    沈长秋嚎的这嗓子,严宁笑出声,沫沫也在前排笑出声。

    “好了,出发!庆祝我们人美心善的小呆瓜解脱啦!”

    叶青文兴奋大喊,车驶向主路。

    等到了餐厅,座位刚好排到赵远见,一见来人,他立马站起身礼貌打招呼。

    五个人订了一间小包间,昨天圣诞的气氛还在,到处是圣诞树和金色的铃铛,沈长秋脑袋两侧一紧,什么夹住了头。

    他摸了摸。

    鹿角发箍。

    “过圣诞,不许动。”严宁在身后拿下他的手。

    大家就坐,沈长秋考完试,似乎每个人都很开心,可明明只是初试,成绩也没出,就像沈长秋已经拿上录取通知书一样,开始计划畅想学校生活。

    “二月份才出成绩,还要复试的。”沈长秋连连解释。

    “哎呀,有区别吗!”叶青文大手一挥,“你不是估分都比去年高四十多?那复试都三月份了,先吃饱再说啊!”

    说完,叶青文又招呼服务员加了两道招牌菜。

    服务员一走,他照例调侃起坐在左侧的赵远见和沫沫,说得两个人脸通红,拉开凳子,中间像隔着楚河汉界。

    但他右手边,沈长秋将严宁冰凉的手暖在手心,两人一副恩恩爱爱老夫老妻的模样。

    叶青文咋舌,似乎是找不到这两人的乐子。

    但眼眸转了一圈问:“哎,你们俩要不结个婚玩玩吧?”

    “什么?”

    沈长秋刚抬头,桌面上严宁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她特地设置的紧急来电。

    急促的铃声就像冷锋过境,热闹的氛围瞬间压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严宁,又看向沈长秋。

    铃声依旧在响。

    严宁盯着手机犹豫两秒,离开包间。她再度推门,肉眼可见有些焦灼,似乎对于接下来的缺场很是愧疚。

    叶青文探头:“要不,等菜上来,你吃点再走?”

    “没时间了,我得先……”她低下头。

    沈长秋将严宁送出餐厅,楼下人来人往,正要分别,他想起什么,急忙从兜里拿出一个深蓝的锦囊。

    “这是什么?”

    “你上次说想要这个。”

    严宁接过一看,锦囊一面写着“平安喜乐”,一面写着“海清河晏”。

    像是代表对未来的两种设想。

    “知道了。”严宁展开笑容,扑到沈长秋怀里,起身又用力吻了他一下。

    沈长秋向后趔趄,差点没站稳,接着手心一冰,一看,是车钥匙。

    “好好练车,”严宁笑着说,眼神上下扫视,“等我回来,我可是要……检查的。”

    她最后这句话,语调低沉,很是色.情……

    沈长秋双手拍着发烫的脸回了包间,菜已经上了一大半。

    “没事吧?”沫沫关切问,“姐姐今天也是临时叫我们来的。”

    “没事的。”沈长秋解释,“她就在市里,他们好像是要提前行动了。”

    赵远见听沫沫说起过严宁,很是触动,“严警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太了不起了,她平时也很忙吧?”

    “嗯,但她是喜欢的。”沈长秋说。

    每当严宁给他讲复述研判抓捕的过程,除了听起来心惊肉跳冷汗直冒,那些线索,证据,还有临危不惧的决策。

    每一句话,沈长秋都感受到她的敏锐、聪慧,还有果敢。

    “你们放心,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沈长秋笑着坚定强调,“我们先吃饭,下次有空再一起聚,就是麻烦叶律师今天帮我们把车开回去了。”

    叶青文早就夹上了菜,“哎呀,小呆瓜,这样不行啊,她这样就走了,你放心我不放心啊!”

    他说着不放心的话,却夹起一大块肉往嘴里塞。

    “不会的,叶律师,”沈长秋继续安抚叶青文,“你们要相信她。”

    “不是……不是……”叶青文嘴塞得太满,摆起手说话呜呜,压根听不清。

    他急忙吞进肚,声音这才清楚:“不是相不相信啊,我是说,她这样走了,这顿饭钱怎么办啊!?”

    饭钱?!

    “叶律师!”

    “叶律师!”

    沫沫和沈长秋惊呆了,无语盯着叶青文,赵远见愣了一瞬,也难以置信叶青文的厚颜无耻。

    他竟然一直担心的是这顿饭钱!?

    时间过得很快。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号。

    在严宁出任务的四天里,沈长秋一直睡在客厅留灯,期间,严宁只在半夜顶着黑眼圈回来一次,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后,又马不停蹄回公安局连夜审讯。

    不过她说,跨年那天,她会回来的。

    昆明的冬天干冷,三十号晚上的沈长秋燥热极了。

    前几天,他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用品,秉承严谨的科学研究精神,下决心根据网上的教程,提前学习如何清理自己。

    任何事情,都要有备无患。

    他这样想,可他看着面前黑色的冲洗器,嘴唇抿成一条无语的波浪。

    ……这件事为什么这么麻烦,而且,怎么看它都像个棒槌,那东西要插进去?

    沈长秋光着屁股用头撞墙。

    再次核对教程,他接满温水,犹犹豫豫给头部抹了润滑液,接着给自己挤了一些。

    好冰,沈长秋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一层层冒出头。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克服第一道难关。

    光是下蹲伸手的动作就让他羞耻至极。

    更别说塞进去了!

    好,很好,沈长秋红成了煮熟的虾,但怕没处理好,他一连来了好几遍,却怎么也觉得不够干净。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憋了太久,又冲了太多次。

    他又羞又恼,坐在马桶上薅了无数根头发,最后,他准备买之前做肠镜喝过的聚乙二醇电解质散。

    难喝是难喝,但是喝下去,好像就不用经历这些操作了?

    三十号晚上的沈长秋,边给自己打气边从卫生间出来,绝望又变得有希望了!

    “咔哒”一声入户门打开,冷风从玄关吹到走廊。

    沈长秋打了个激灵,立马关上还没收拾的卫生间门。

    “你回来啦?”

    沈长秋呼了口气迎上,替严宁脱下混杂寒风与烟味的外套。

    看起来,他倒是正经无比,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也没人知道他在卫生间率先体验了什么。

    “沈长秋……我好累,还好饿……”严宁伸长手挂在他脖子上,仰头嘟囔。

    “你不知道,那人嘴太硬不说实话,我们跑了两趟,蹲了一天一夜。”

    她头发打结成绺,马尾乱糟糟垂在后背,脸色灰白,嘴唇也干裂了几道缝。

    不过,回到家的她,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武装和防备,变回了可爱撒娇的小女孩。

    “阿宁辛苦啦。”沈长秋抱住她,啄了一下她的唇,“我给你热点饭吧,很快的。”

    五分钟后,沈长秋从厨房出来,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长秋抱她去床上。

    她闭着眼睛伸手推拒,耍赖哼唧:“不要,我太脏了,先让我睡吧,沈长秋……明天见……”

    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三十一号一早,严宁在沙发上被闹钟惊醒,她又爬起来去写案卷最后的材料。

    她走后没一会,沈长秋收了美团送药。

    他拍拍胸口,幸好没她被撞到,但他又想起什么,在家里到处翻箱倒柜,终于,他在严宁的床下面,找到了她兴起时买的快递。

    没拆,还是他重新贴的胶带。

    沈长秋再度拆开,果然里面每一根都很奇怪,大小不一,五颜六色,□□弹弹像果冻一样。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条……白色的尾巴。

    尾巴?!

    那这头又是什么?塞哪的?

    啊啊啊啊啊啊?!

    沈长秋手忙脚乱将乌七八糟的东西重新按回纸箱!脸仿佛快被开水烫出泡。

    这怎么……玩太大了吧?!

    他扶额,又有些后悔了。

    但呼了几口气后,他用手给滚烫的脸颊扇了扇风,接着,他把每一件,都闭着眼洗了一遍。

    他也不确定,她要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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