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

    乌县城案子之中的两个最关键证据都放到了隋霜的手里面,那么下一步就是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县令没有调兵的权利,隋霜自然是更加没有的。

    那么如何控制下整一个乌县县城就成了一个问题。

    隋霜看着这一份直达京城高官的名单,怕不是自己这状纸一往上递交,乌县里面的几个人死不死不好说,她自己是离死不远了。

    而隋霜的目的还不止于此,她还需要这份功劳当成投名状,进入朝堂。

    上辈子隋霜在朝堂中的地位是一场仗一场仗拿功勋打下来的,她犹记得上辈子那群重臣在听到是一个女子打败了徐宁妄,夺回城池时候的嘴脸。

    捷报一夜直达京城,可是皇帝奖赏的命令却是拖了整整半月有余。

    当时的大臣们恨不得她下一仗打输了,功过相抵最好。

    可是半个月风平浪静,隋霜和徐宁妄的几次冲突都未见分晓。

    北陵当时已经被南冶按着打了很久了,举国低迷,当时隋霜打胜仗的消息无异于一根救命的老参,内阁纠结了半个月,在民意都快压不住的时候,这才不情不愿的传来了赏赐。

    所有的人论功行赏,按理说最开始封赏的就应该是功劳最大的,可是直到最末尾,才给了隋霜奖赏,而且赏赐不先说她,先要夸她的父亲,后夸丈夫,甚至表彰了整个隋氏满门的功勋,才提到隋霜自己。

    上辈子的攀升何其艰难,现如今在看来,隋霜却不打算这样做了。

    周遭的人都在毫无缘由的跟着她走,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大家对她有着盲目的信从和忠心。

    可是等着隋霜拿出了信,让徐宁妄直接去找布政使让其呈交阁老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隋霜却没有多解释,只说:“我说了,要他们请我入朝堂。”

    这件事情时间很紧,中间多少的斡旋与盘算数都数不清,还要赶在祈福第三日结束的时候回来。隋霜最开始安排的是暮雨去,她是几个人里面最擅长骑射的,能最快赶回来。

    可是因为要找青竹师兄的事情,换成了徐宁妄。

    也是,若是说着脚程的快慢,谁又能比得了徐宁妄。

    索性没有出了差错,徐宁妄顺利带回了让隋霜足够满意的答案。

    官兵将县令、陆佑揌以及一众犯事的民众都收押到了监牢之后,赶忙过来和隋霜商议。

    将军姓马,单名一个远字,来了之后先是问了好,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阁老亲笔写的信。

    阁老的第一句话是这么写的,隋姑娘有封阁拜相之才。

    隋霜知道,乌县案看似小,但是若是牵连,连着根系带着泥能从乌县直接拔到后宫。但是若是想让这一路的人都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那么就是天方夜谭了。

    隋霜需要拿到真正的权力,才能进一步的查明此事。

    于是隋霜选择绕了一段路,将官员的名单扣在手里,将商人的名单交了上去。

    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这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以刮掉这些富商一层肉的好机会。

    官员看到了这层意思,也明白绝对会有官员的牵连,不敢定夺,只能向上呈报。

    阁老忌惮自己父亲左相的能力,不能直接从她的手里要这一份名单,所以走了两步棋。

    第一,派人下来调查,尽快弄到新的官员名单。第二,给隋霜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进朝廷之后才能够拿捏她。

    于是阁老信的第二句话是,国师言隋姑娘是洪福之人,向吾皇举荐,吾皇感念在乌县为国为民之举,特批,任户部郎中,为国所用。

    隋霜谢过将军,按照礼仪要给他安排休息的地方。

    将军却是连休息都顾不上,赶紧询问:“不知道这县令如今在何处啊?”

    正赶此时,外头士兵来报:“启禀将军,那县令同饥民分在了一处牢房,百姓受其欺压久矣,一时激愤……”

    将军大惊,他是来限制隋霜,替阁老查清楚事情真相的,他赶紧说:“这人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士兵一个头磕在地上:“一时激愤,将县令分食了!”

    将军这下话都说不出来了,早就没有了刚刚到场时的震惊,他想到了陆佑揌,觉得这个人尚且是个希望:“那那个商人呢,不是还有他吗。”

    士兵的说话声音更加忐忑:“那商人被关在另一个地牢之中,正对县令,看着县令被吃,活活、吓疯了。”

    将军一下坐到了椅子上,如今乌县城三方威胁,土匪一夜之间全部枭首示众,县令被吃,商人吓疯,所有的线索干脆利落的全断了,通通攥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手里。

    他查不出来什么了。

    将军一双虎目,满目惊疑的看着隋霜,真的是她做的吗,这样一个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的弱女子。

    隋霜簌簌咳嗽,皱着眉问那个士兵:“怎得会这个样子。怎得能将县令和难民分到一个牢房之中。”

    士兵看着眼前的人,黑黢黢的一张脸上泛着红,甚至不敢这等的天上人多说上半句。

    隋霜用余光观察着将军的神色,外面表现得却是天衣无缝,她柔弱又无害,好像真的在为这两个人的遭遇,为忽然断掉的线索着急。

    派人下来想要找到线索,如若找到了那份官员名单,阁老所做的,也绝对不是秉公办事,是自己党羽的保护,是政敌的铲除,一个天大的把柄违背掉初衷,成为这些野心家手里弄权的工具,让整个朝局动荡起来么。

    隋霜才不要这样。

    这份名单放到自己手里,就是一把因果报应的刀,没有哪个人可以逃得了。

    她要做错事情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乌县的黑熊寨、陆佑揌、卢德胜以及一众相关人员,都要给她闭紧了嘴巴。

    隋霜用手帕捂住了嘴,一下一下的咳嗽着,她红着眼眶对将军说:“都是隋霜不好,我这谨小慎微,怎得在这里给大人添了麻烦,真是、太不应当了。”

    然后,在将军从怀疑转向信任与愧疚的眼神中,心满意足的晕了过去。

    ********

    隋霜的晕倒让几个大老粗都慌了手脚,还不知道怎么办,徐宁妄出现了。

    他沉默着一把抱起了隋霜,向里屋走去。

    几个将领对这个脑子好像不是很好使,但是沉默寡言功夫不错的男人印象不错,很尴尬地问:“那个,要不要给隋小姐请个大夫啊。”

    春桃跟在后头,一边担忧着小姐,一边代替徐宁妄给了他们回答:“这大夫已经在路上了,闺阁女子多有不便,我还是先送您几位出去吧。”

    春桃引着几位将士出了客院,只剩下徐宁妄抱着隋霜进了里屋。

    他转头看了一眼外头,春桃请的大夫确实还在路上,说是隋霜的师兄,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够到。

    “徐宁妄?”隋霜只是短暂的晕了一瞬,用来摆脱刚刚的几个将士,后来又被生生疼醒了。

    这种周身麻痹骨头都泛着酸的感觉让隋霜太过难过,她一下一下的缓着气,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徐宁妄没有回答她。

    隋霜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徐宁妄生得高大,宽肩窄腰,能将隋霜完完全全的拢起来。

    隋霜用脸轻轻蹭着这人的衣服,好像这种温暖能够缓解她的疼痛。而徐宁妄也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吐在她的颈侧。

    这种感觉很奇怪。

    除了大婚当日隋霜利用毒发威胁徐宁妄之外,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人的共感连通的如此强烈。

    徐宁妄的所有疼痛都源于隋霜,而如今的他们却真的像是风雪中的两个小动物,互相依偎着彼此,祈求着对方的一点温暖。

    他们交颈相缠,好像多么恩爱又亲密的爱侣,而风雪停后,却会在第一时间张开利齿,咬断对方的喉咙。

    “哎呀我天。”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

    “不是,青竹公子,公子你别走啊。我家小姐还等着你救命呢!”春桃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徐宁妄松开了隋霜,将她轻轻放在了塌上,她的师兄青竹先是咳嗽一声,没有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才迈着四方步走近。

    青竹走近,一看到隋霜那张被冷汗浸湿了的脸,就正色下来,动作迅速的把脉问诊,开药箱拔针。

    隋霜疼得脑子已经开始不清楚了,她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都带着水汽,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来人。

    “师、师兄?”隋霜的声音很小很小。

    师兄皱着眉,扎针的右手也不停下,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隋霜的额头,责备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这样。拢共就半瓶子咣当的水,你这么折腾,你说说你还能活多久啊。”

    隋霜还是看不清来人,她下意识的想将头转过去,不要对着别人,又被制止了动作,数落了好几句。

    隋霜又叫了一声:“师兄。”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很小。

    “叫魂呐。”青竹回她,并且又扎了一针。

    一场颠倒错梦,隋霜在他的衣袖上,闻到了久违的药香,有点苦,还很清凉,这是她师兄青竹的味道。

    隋霜又叫了一回,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师兄。”

    青竹叹了口气,揉了揉隋霜的头发,应了她一句:“师兄在呢,不疼啊。”

    隋霜闭上了眼睛,任由疼痛将自己吞没。

    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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