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

    乌县外里一片繁荣昌盛,这个小倌却说自己活不下去了。

    隋霜只留了他在地上跪着,自己坐到了这间客房的小榻上面。她挑了块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吞吞的吃完了。

    她才说:“你说乌县百姓受苦,我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小倌抬头。

    “让你抬头了吗?”隋霜杵着下巴,一句话又把人压在了地上。

    她吓完人,接着肯定小倌的话:“本官也觉得,你们这乌县实是不太对劲。不过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倌诚惶诚恐,低着头:“您……”

    隋霜起身,走到跪着的小倌身前,弯腰将手搭在他裸露的颈项上面,说:“怎么,你不想走?”

    她这么说着,手在小倌的皮肤上慢慢摩挲两下,把小倌吓得整张脸都红了,慌忙告退。

    待人走后,隋霜发现徐宁妄坐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也不和他争,折腾这些天她也是真累了。自己除了外衫,在里间休息。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外面的徐宁妄问她。

    隋霜将头往被褥里埋了埋,说:“不然呢,再演一回手疼么?”

    这是在说刚刚小孩子冲撞一事,那是这个卢县令的试探,想看看她身边带了多少人来。徐宁妄拦住那小童,后又表现的痴傻,叫这县令摸不透他们的虚实。

    有了第一次的试探,难保这个不是第二次的试探。

    “你当真找到这城中的不同之处了么?”徐宁妄走到了里间,坐在了隋霜的床边。

    一时间气氛平和,隋霜躺得不甚舒服,手散了发髻,任由满头青丝垂落枕边。

    她还是端着那波澜不惊的腔调,慢慢说:“这小倌同我求救,我说这不寻常的地方我看到了。他若是真的慌不择路求我到这里,这便是给他的答复。我看到了,我会管。”

    “若当真是那县令的试探,你此举又是何意?”徐宁妄一错也不错的看着他。

    “倘若他是县令试探我的一环,那我就是在告诉县令,我知道他的把柄,但我没有拆穿他。我是来祈福的,顺顺利利的把事情办完,别他娘的给我添乱。稳住县令,剩下的我自己去看。”

    隋霜眉目低垂,眼皮上的一点小痣显得分外的打眼,她满面的病态柔弱,连骂人都没有什么语气起伏。

    明明好像能一捏就碎,却是摆出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想要打碎她的傲骨,压弯她挺直的脊梁,逼着她低下那颗昂起的头。

    徐宁妄这样想着,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微微用力。

    可是隋霜却是半点不怕,她就这么被掐着,歪了歪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

    徐宁妄放开了手。

    隋霜这个琉璃灯似的外壳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渊,这不是一只可被驯服的鸟雀,是条随着会杀人的毒蛇。

    *********

    北陵皇帝求仙问道,在北陵境内设了十二灵台,摆灵则大阵,谋求长生。这灵台会根据国师的筹算,挑选合适的人在不同的年岁进行祭拜,乌县境内就有一座灵台,也就是隋霜此次前来的祭拜场所。

    来到此处之后,上奏朝廷,国师就会发来指示,祈福之人依照信件吩咐行事。

    如今国师信件未到,隋霜便打着游览的名义,出了县令府,来到这县城的一座名为添香的酒楼之中。

    这酒楼修得高大宽敞,气派非凡,期间人群往来熙攘,着实不像是需要求救的样子。

    昨天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徐宁妄,隋霜确实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隋霜点了一桌子的菜,没上包间,特意在大厅中落座,点了店小二过来。

    小二殷勤上前,说:“客官,请问您还要点什么?”

    隋霜扔了个银子给对方:“你们这里吃饭着实是无趣,怎得连个唱曲儿的都没有?”

    小二尴尬一笑,只不住道歉:“啊,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的唱曲儿姑娘今儿不再这儿。”

    “那我明日再来。”

    “明日也是没有的。”

    “后天呢?”

    “后天也是没有的。”小二擦了擦汗。

    隋霜却表现得不依不饶,说:“那怎得,你们这里到底有是没有,我就要听曲儿。”

    “自然是、没有的。”店小二看搪塞不过去了,只得承认。

    店小二好说歹说,隋霜才勉强放过了他。春桃不明白,小声的问:“小姐,您要是真想听曲儿,我给您唱。”

    隋霜摆摆手,压低了嗓音说:“春桃,你就没发现,这县城到如今,咱们见到的都是男人么?”

    自进城到如今,这县城中何等的繁盛,却都是没有过一个女人出现的。莫要说是女人了,连昨天在街上冲撞隋霜的那个孩子,都是个男孩儿。

    而这偌大的酒楼中,却是连个唱曲儿的歌娘都是没有的。

    因为女子不允许抛头露面,所以竟然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不寻常的地方。

    可即便是再如何的严厉,也不可能一个女人也没有。

    这家酒楼对面就是一家开得甚是阔气的胭脂铺,但这铺子里面货架上种类齐全,琳琅满目,店中却空空荡荡,门可罗雀。

    春桃被隋霜一说,惶恐抬头,果见来往行人皆是男丁,这酒楼中全是喝酒的男人。

    他们好像注意到她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窥视过来。

    春桃搓了搓身上炸起来的鸡皮疙瘩。

    “这店里面,歌娘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这店小二推脱搪塞什么?”隋霜慢慢夹了一筷子菜。

    “不知是哪位客官,想要听曲儿啊?”一个声音突兀传来,从二楼下来一人,先是一双镶玉的羊皮高靴,接着是一身的明黄松鹤绸衣,腰翠玉,戴金冠,摇一把蚕丝团扇,下了楼。

    正正走到隋霜面前,朗声一笑,俊俏非凡,他说:“姑娘,这独饮好生无趣,您既是烦闷,不若小生来唱上一曲《关雎》可好?”

    隋霜抬头,一点也不为他的唐突羞恼,抿嘴忍俊不禁,问:“可是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雎》啊?”

    旁边的徐宁妄咔嚓咬断了筷子。

    来人却是被隋霜的光华所摄,方才在楼上,看不甚清。如今走近了,才觉得是仙人之姿。

    对面的女子眉目分明,她珠翠晃动的声音清浅万分,却好似荡起了层层涟漪。

    对面的人脸腾一下就红了,再没有刚刚的肆意,只痴痴说:“小生、小生不才,敢问姑娘芳名?”

    隋霜不答,反问:“可是这家添香楼的老板?”

    来人这才如梦初醒,回答:“小生陆佑揌,正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陆家?可是那个吴邑城首富的陆?”隋霜说。

    陆佑揌点点头。

    隋霜起身,说:“我叫隋霜。”而后放了银子结账,准备离开。

    在经过陆佑揌的时候,转头,用压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不过你可以唤我浅露。”

    女孩儿声调喑哑,暗香幽幽,那撇过来的一眼又浅又深,勾魂摄魄。

    之后,隋霜便毫不留恋的回头,迈步离开了酒楼。

    留这吴邑城首富之子,原地怔然。

    *********

    隋霜出了酒楼,在街上闲逛。

    “倘若这官府是伞,商人是路,那么还差什么?”隋霜喃喃自语。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春桃问。

    隋霜摇摇头。

    春桃欲言又止:“您看您,您就是看上了别人,也别当着姑爷的面儿啊。虽然姑爷脑子不好,但您看,这不就把姑爷气跑了吗?”

    隋霜拉着春桃进了家成衣店,自己挑了身红色的衣裙,又给春桃挑了一件,不甚在意的开口:“你当他是真的气跑的么。”

    徐宁妄不好摆布,隋霜也不指望他一直听话,先是换了衣服,又请店里的人给重新梳了发髻,左右很是满意,便痛痛快快的结了账。

    “小姐看着不像是这城中的人,您这是来探亲么,这城中最近不太平,万望小心。”这成衣店掌柜乐呵呵给他们结账,一张脸慈眉善目的,温声嘱咐。

    隋霜点点头,回掌柜:“我们是来投奔舅舅的,母亲亡故,没有依仗,好在家财还算富庶,就携了银子,来舅舅家请求扶持。”

    春桃不懂隋霜为何要这样说,只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新衣裳,跟在了小姐身后。

    隋霜身子不好,鲜少有这么往外走过,这半天下来脸色已经发白。

    春桃想劝,全然没注意到,她们越走越荒,正要开口,就被隋霜拉住了手腕。

    隋霜说:“春桃,我有些渴了。你去看看周围哪里有卖茶的,给我带杯茶来。”

    将人支了出去,隋霜便做出疲惫的样子,想要歇歇脚,左右看看,往小巷子里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小倌是好人还是坏人无从考证,但是倘若是来试探她的,那么这个县令就不怕打草惊蛇么,如若她本来根本没有发现异样,却被这小倌说得起了疑心。

    真查出了点什么东西,这县官又当如何。

    上辈子师兄到底是被谁杀的。

    若官府是伞,商人是路,那么还需要的……

    隋霜转头,看见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心道果然,面上作出慌张的样子,便觉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而拿着茶回来的春桃再回来,发现隋霜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心里满心的害怕,想起了刚刚走时,隋霜的小声叮嘱。

    “待会回来找不到我,就立刻回县令府去,切莫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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