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游客端起酒杯朝她走了过来,“美女,你是哪里人?在村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是今天旅行团的人,一个个子很高,理着寸头,一身腱子肉的男人。
在村里好久都没听到这样纯正的普通话,房依端起酒杯回敬,“我是南城人,来了有几天了。”
寸头男在她身边找了个座位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青稞酒,激动的说道:“缘分啊!美女,我也是南城人。”
房依回头打量了一下面前油腻的男人,接下他递过来的酒,并未多话,“是吗?那是有点巧。”
不远处,丹增也下场坐在对面长桌的中间,吃着东西看着舞台中央热闹的人群跳锅庄,下午要求换向导的栗色长发美女端起酒杯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跟丹增说了什么,美女笑得前仰后合,直往丹增怀里靠,他却不解风情的站起身……
房依接过寸头男递过来的另一杯酒,看着对面艳福不浅的丹增。
刹那间,两人好像对视了一眼,但丹增很快转移了视线,他站起身离座,长发美女也跟着他一起走到舞池中间。
房依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寸头男又端着一杯酒敬她,斜着身子靠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这里太吵闹了,我们出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聊聊吧,老乡。”
房依不住的往外挪着身体,本能的抗拒对方突如其来的靠近,她连忙站起身,“不必了,我要去找我朋友。”
此时,乃西赶了过来,抢过房依手中的酒杯,“姐姐,不喝了。”
房依站起身,头开始发晕,她拉着乃西的袖口,“嗯,不喝了,我们回去了。”
乃西正搀着她离开,寸头男走过来拦住,一脸狠辣的质问乃西,“哎,你是她谁啊?”
乃西很少和人吵架,本来汉语也不灵光,这句“你是她谁”还真把他问到了,他停顿了几秒,正思考着应该如何用汉语表达清楚,寸头男却借着酒劲直接上手拉扯……
乃西毫无防备,被寸头男一身腱子肉薅倒在地,房依晕乎乎的看着两个男人开始打架,本能的想上前护着乃西,却被一个敏捷的身影迅速推开……
现场陷入一团混乱,房依被人扶着坐到角落,迷迷糊糊中看见穿着明黄色藏衫的丹增扶着乃西从人群之中走出,而后又回头冲进了人墙之中……
央宗走了过来,“阿姐,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她是达哇家老婆的妹妹,今年18岁,穿一身藏蓝色的修身博拉裙,清丽高挑,她是村里唯一读过初中的人,用普通话交流没有什么语言障碍。
村委会活动室离舅舅家并不远,平时走路也就是10来分钟,可能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房依只觉得走了好久都还没到。
“央宗,快到舅舅家了吗?”
央宗一路扶着她,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女孩,“嗯,快到了。”
但她的话并不多,像是有什么心事,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阿姐,我还是想回去看看丹增,你沿着这条马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
丹增这小子惹下的桃花债可真不少……
房依点了点头,“嗯,去吧,没事,我找得到的。”
央宗走了,这会儿房依的酒劲却上头了,她只觉得整条路好像变成了一个水里的漩涡,一直在眼前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再往前走她一定会摔倒的,无奈之下,只好在路边坐下,等清醒一点再回去……
黑暗中,有人环着她的腰,把她扶了起来,随即落入一个高大强壮的怀抱,她站起身,连声道谢,那人却不说话。
穿过一条黑黑的长廊,终于停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她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处的地方:
房间很空很大,什么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矮矮的方桌,角落堆着几捆干柴,窗户的玻璃还是碎的,这根本不是舅舅家……
她又擦了擦眼睛,才看清身边的这个人,根本不是眼熟的村民,是刚刚自称她老乡的寸头男,正支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
她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慌张,“这里是哪里啊?我想回去休息了。”
寸头男伸手帮房依额前的长发夹到耳后,顺势捏了捏她饱满的耳垂,没有松手,“老乡,这个地方安静,适合我们深入了解一下对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正,你叫什么名字?”
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左摇右晃,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回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肖正一把抓回,扔在那张半米高的方桌上,他俯身过来压住她,他的力气太大,撸铁的胳膊异常粗壮,任凭房依竭力挣扎却被压制得没有办法动弹。
“不要动了,老乡,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房依没有再动了,她伸手挡住他俯过来的脸,言语中是极力忍耐的温和,“嗯,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又破又旧也没有情趣。”
肖正激动的俯下身亲她,她又迅速撇开脸。
透过清冷的月光,房依清楚的看到那件质地轻薄的明黄色藏衫从窗户的碎玻璃前飘过……
经过的瞬间,她看到他有朝里面看一眼,她确信那是丹增,她也确定他有看到自己。
然而,他只是睨了一眼,又转身离开了。
那双黑黑亮亮的眼睛里满是嫌恶和鄙夷。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黑暗中,她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肖正开始解腰带,“你骗我的是不是?你这个小骗子,我才没有那么蠢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奋力撕扯她的衣服……
一阵恐惧袭来,她努力压抑着哭声,开始颤抖着声音求他,“求……求你了,请不要……不要伤害我。”
肖正猥琐的笑了笑,胡乱扯下她的外套随意丢在地上,“我哪里舍得伤害你,我……”
肖正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飞过来的石头砸倒在地,接着,那扇本就脆弱的木门被一脚踢开,那件明黄色藏衫出现在了门口。
肖正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衣服,弯着腰向两人不断鞠躬,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酒喝多了……”
丹增走进来握紧拳头直接往他的脸上砸,他紧紧护住脑袋,又跪下抱住丹增的腿不停说,“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一次,我也是见色起意,喝了酒很冲动,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请放过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黑暗中,丹增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疏离冷漠,他冷静的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转头问房依,“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仍旧绝望的躺在那张小桌子上,废旧的木桌,年代久远,桌上的小钉子和废木头硌得她脊背生疼,她像是没觉知到,只胡乱扯着桌子上的衣服裹住自己的身体,无声的流着眼泪,并不答话……
肖正找准机会连忙站起身朝门口跑去,又被高高的门槛绊倒,重重的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外跑。
丹增转身追上去,却被房依叫住,“丹增……”
她的声音平淡冷静,仿佛刚才差点被侮辱的不是她,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你明明一开始就看到了。”
丹增停下脚步,“我以为你……”
房依打断他,“以为什么?以为我自愿?以为我勾引他?以为我道德败坏?以为我心术不正?以为我下贱龌龊?还是……还是以为我人尽可夫?”
她终于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把去年冬天到现在所有的委屈悉数吐尽,她抽了抽鼻子,眼眶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滚落……
丹增沉默着,并未开口说话,他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弯月。
房依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到一句沉沉的“对不起”……
她定住脚步,抬头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微微的流光,“你真是块捂不热的臭石头。”
房依往前走去,丹增跟在身后。
快走到格聂王子民宿的大灯牌之下,丹增开口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房依回过头看他,才把情绪收拾好却又忍不住激动起来,她双手环胸,皱着眉头看他,终于忍不住爆发
“——怎么?你要赶我走?我告诉你!姐姐付了钱的!我爱待多久待多久!我不光冬天来,我夏天也要来;我不只今年来,我以后年年都会来!”
丹增低头看了看路边两人被拉得长长的影子,走远一些,才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了一支。
房依也裹紧外套,跟着走近,她倒要看看他能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只见他皱着眉头抬眼直直的望着她,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夹杂着莫名的情绪,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又撇过脸看着不远处的电线杆子,声音轻轻的,低低的,“乃西受伤了……他以前从来不打架的。”
房依圆睁着眼睛,显得难以置信,不自觉抬高了声调,“这也怪我?”
“这不怪你……”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往房依走近了些,高高的个子把灯牌投下来的光挡住了一大半,将她整个人环在一个小小的阴影处,“不过,你离开这里总归对他好一些。”
房依眼里噙满了愤怒,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丹增,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冰凉如水的夜色下,丹增双手插兜,站在光源之下,面无表情的目送着房依朝舅舅家里跑去。
良久,他又开口道:“定下时间告诉我,我可以送你。”
房依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身后却又传来丹增那讨人厌的低音炮:“不收你钱。”
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