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琪曼尔在旁边本来昏昏欲睡,这时候虚着眼睛不耐烦地替表兄帮腔道:“我阿卡都端来了,你就赏脸尝一尝嘛,何必让人下不来台呢?”

    菱歌心里气往上冲,到底是谁让谁下不来台?哪有这么勉强人吃的?一时也冷下脸,加重了语气冷冷道:“对不住,我不喜欢吃鸿鹄!”

    琪曼尔还没答话,那库里却有点羞恼,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竟然从盘中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肉往菱歌面前送来,一边执着地絮叨道:“这是我猎的鸿鹄,你得赏脸......”

    之前两个女孩子聊天,宇文玘不好离得太近,也只在不远处闲聊浅饮。宇文玘平时看库里虽然跋扈好色出名,倒还不敢惹菱歌,原指望他识趣走开,哪知道他却灌了几杯黄汤便失了分寸,脸现怒气正要走过来,却见那肉连同叉子一起飞了出去。

    菱歌虽是想留下琪曼尔,但一来二去的,自己也喝了几小杯葡萄酒,整个人也处于放松状态,举止也比平日随意。外人看她总是笑眯眯的,其实也只有宇文玘几个人知道,她也是很有点小脾气的人。

    她见那油乎乎的肉伸了过来,不由大怒,库里竟敢如此无礼!又想到那一对交颈依偎的鸿鹄,再也按捺不住,一伸手就将库里举起的手打偏了。

    那块肉连着叉子飞到了不远处,好巧不巧地掉进了苏萨面前的酒碗里,将目光灼灼正看着这边的苏萨溅了个满脸。

    苏萨的母亲是苏农部贵女,在摄图的妻子中也是地位较高的,比小阿斯德氏底气也不输什么,库里绝婚的前妻正是苏萨的一个表姊。他本来就因绝婚一事,看库里十分不顺眼,这下见他又招惹菱歌,更是恚怒。

    苏萨虽然只有17岁,却长得最像摄图,高大魁梧,气势夺人,他十分勇武有力,十二岁就已随摄图上过战场斩杀过敌酋,是真正的草原曳落河。突厥人慕强贱弱,他自然也是十分看不上库里这种酒色之徒。之前摄图宣布鹰猎鳌头是库里,虽然明知库里的玉斑是摄图给的,是为了给库里长面子,但苏萨年少气盛,到底心中不舒坦,这下可找到机会了,旧怨新恨一起算。

    他一拍案子就“腾”地站起来,在脸上胡乱一抹,瞪眼大骂道:“有的人眼睛真是瞎啊,人家不睬你,你就该识趣一点,那破肉有什么好稀罕的,瞎显摆什么?”

    随着苏萨的一声吼,一群少男少女见有热闹瞧,马上就围了过来,都是青春热血的年纪,又都是家世优越,唯恐天下不乱,看戏不怕台高的,霎时就将苏萨等人围了个结实,一边嬉笑一边架秧子拱火。

    琪曼尔见苏萨这样,最先不乐意了,虽然苏萨是她弟弟,但她一贯跟自己的异母兄弟姐妹们情分寻常,倒是库里爱玩,经常给她找一些新鲜奇巧之物,于是跟库里这个嫡亲表兄更好一些。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斥责道:“苏萨,你什么意思?这肉是唐苏思是打飞的,你该找唐苏思!骂我表兄做什么?你眼也瞎了么?”

    都思兰立即上前帮腔:“不是库里没眼色,非要勉强唐苏思,唐苏思能生气吗?库里不强人所难,什么事都不会有!”又转向菱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唐苏思?”

    菱歌余怒未消,站在那儿没吭声。

    务单在旁边抱臂不语,他也讨厌库里为难唐苏思,不过库里是他的表兄,他不好站在苏萨和都思兰这边。

    旁边围观的少年们七嘴八舌,劝的劝,调笑的调笑,拱火的拱火,不过大都是看库里的笑话,还有人在后面阴阳怪气道:“你是长得俊还是射箭准,人家哪一只眼看得上你,也不照照自己,就这么腆着脸凑上去了......”

    苏萨手一举,慢条斯理道:“阿斯德库里,曳落河,大英雄,你不应该好好赔个罪吗?”那语气里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噢噢噢”“噢噢噢”,苏萨的拥趸和苏农部的人发出一阵阵鼓噪,还有人叫道:“没错,还得给唐苏思赔不是!”

    库里的脸色本来就红,这下更是涨得像猪肝一样。

    琪曼尔见此大怒,冷笑道:“好啊,你们倒是很齐心,欺负我表兄一个,只可惜唐苏思只有一个!”又狠狠地瞪了菱歌一眼,觉得她就是祸水,害表哥受奚落。

    菱歌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她一眼,懒得理他们,抬头向静静立在那儿的宇文玘走去,委屈地扁扁嘴,轻声道:“阿兄,走吧,正好我也吃好了。”宇文玘点点头,提脚迈步。

    库里被挤兑得恼羞成怒,又看见菱歌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股怒气直往上冲。他平时跋扈,对上务单,苏萨几个小王子还有退让,可是一个养女却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多少令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了台,于是连菱歌也迁怒上了,腹中酒意翻滚,直冲上头,大声道:“一个唐苏思不够,好说啊!咱们汗国不是有不少来自厌哒的遗民吗?你们可以效仿厌哒人结为香火兄弟啊,皆大欢喜!”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宇文玘蓦地停住脚步,慢慢转身朝库里望去,那眼神像结了冰一样。

    琪曼尔吓得心里一缩,厉声阻拦库里:“表兄,你确实是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库里还在嘟囔,却不防眼前一花,一个醋钵大的拳头已击在了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转眼就成了滚地葫芦,在地上哀嚎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是苏萨,一拳就在库里脸上开了花,鲜血直流,库里只觉脸上开了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齐涌了出来。

    苏萨又追过去,朝他腰眼里狠狠踢去,琪曼尔知道他的厉害,见此大惊,追上去死死地抱住苏萨的腰,尖声叫道:“苏萨,苏萨!”

    看热闹的少年们,看看事情要闹大,也上来拉的拉,劝的劝,务单和都思兰都是抱臂不动,一脸戾气地看着库里挨打。

    “别拉我,让我打死这狗娘养的,我给他赔命!我看你家才是厌哒来的种,把咱们几个看成什么了?龌龊玩意儿!”

    苏萨怒发冲冠,恨不得一脚踢死库里。众人了然,谁听了这话不气,又不是那等娶不起婆娘的人,这库里欺人太甚,该打!

    厌哒是游牧在阿尔泰山一带的民族,匈奴与月氏的混种。一百多年前,他们征服了贵霜王朝(古印度),萨珊波斯和西域诸国,又阻止蠕蠕西进,建立了强大的帝国。厌哒女少男多,很多地方的普通家庭实行一妻多夫,即兄弟共娶一妻。

    二十年前,厌哒却被突厥的西面可汗塔陀联合萨珊波斯灭了。

    厌哒灭国后,遗民大多迁入了突厥部族,因此,兄弟共妻这种习俗也在突厥得见,但那是家境困顿的,突厥贵族谁不是多个妻子,所以库里这话既是侮辱菱歌,也是轻视贬低苏萨都思兰几个人,十分无礼,大大地犯了众怒,琪曼尔才也觉得他理亏,才骂他糊涂了。

    库里还在地上哀嚎,却不知哪里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吧唧”糊了他满脸,连站在他身边的琪曼尔和苏萨身上都溅上了。

    一股臭气弥散开来,众人惊叫着连忙跳开,定睛望去,原来是一团新鲜的牛粪稀汤糊糊的被摔在了库里的脸上,旁边还有一块包裹牛粪的布巾。

    一时间库里也顾不上疼了,跳起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的侍从先前看他挨打,不敢出来劝阻,这才连忙从人堆里挤出来,拿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污物,却哪里擦得干净。库里想骂,那臭气熏得他不敢张嘴,怎生一个狼狈!

    苏萨愣了半天,却蓦地狂笑起来:“哈哈,我今儿可算长见识了,原来满嘴喷粪就是这个样儿的!”

    人群中和库里不和,也不怕他家的贵族男女轰然一阵大笑。

    库里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连琪曼尔也觉得面上无光,务单皱起了眉,对库里的随从道:“赶快把你家主子扶回去好好洗洗吧!”太丢人了!虽然他刚才也被库里言语带到,但他不能和苏萨,都思兰一般下库里的面子,毕竟是自己的母族表兄,他没面子,自己也好不到哪儿。

    他摇摇头,望到人群外,宇文玘静静地看了会,护着菱歌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琪曼尔看见自己的新衣裳一股异味,又怪表兄丢丑,又恨几个兄弟不省心,气得要死,浑忘了找阿休这回事,一跺脚也跑了。

    宇文玘带菱歌回到自己的毡帐,见菱歌一边哼歌,一边规整东西,仿佛没那回事一般。温言对菱歌道:“菱歌,要是不高兴,不要憋在心里,不要在意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他这个德性,迟早跟他爹一样!”

    菱歌回头皱鼻子一笑:“放心吧阿兄,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我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么多开心的事,谁会记得他?以后好了,我连睬都不用睬他了,不用装客气了,多好!”

    又扳起指头道:“到时候赛马啊,打马球啊,哪一件事不比这事重要?我还答应了燕回要给他猎一只猞猁呢,这一次啊,我可得试试鲁阿兄给我做的手*弩。”说着又哼起歌来。

    宇文玘看她不是强颜欢笑,心想她毕竟年龄还小,大概是没往心里去,放下心来。

    等菱歌进了里屋,宇文玘的脸便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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