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对,我觉得他就是装的,他不想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宇文玘很肯定地说:“我们也认识段先生几年了,他是个内秀含蓄之人,要是真的是对菱歌有男女之思,他会隐瞒得很好,反而不会表露出来。我总觉得他对菱歌好,不是因为男女之思,菱歌还小呢,或许菱歌某个地方触动了他的心肠,不知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

    要是阿休在这里,必定会调侃他:“你这是老丈人的心态,总觉得孩子还小,别人可不觉得,再说了,好姑娘啊要从小盯着!”

    唐元看宇文玘猜测着,也不知是想说服他还是自己,他在感情上是个空白,时下许多夫妻成婚,很多是为了传宗接代,唐元和离世的妻子之间,关心是关心,日子过久了也有感情,但那种倾慕心怡的男女之思就没有了。他追踪起蛛丝马迹来是一把好手,细心得很,但是于感情这种细腻的事,委实是没有多少神经,所以当然更相信宇文玘的感觉。

    于是点头道:“确实,段先生再大几岁,可以当菱歌的爹了。”

    宇文玘不由得笑了:“菱歌已经有了一个养父了。”又说:“段先生今天画了一张行猎图,应该不是凭空想象,估计画的是他年轻时候的事,我认得那猎犬叫金犬,以前有几个堂兄家里都养过,这种猎犬来自萨珊波斯,凶悍暴烈得很,不但昂贵还不易得到,更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运过来驯服饲养,一般是王公贵胄家里才有,元叔你记得么?”唐元点头。

    “所以段先生家里败落前应该也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以前我看他的学识和气度,就这么觉得,因为学问还可以用刻苦来获得,可是气度和见识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特别是弹琴作画这种修身养性的爱好,而且他对阿耶的那张琴也是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段先生确实是避祸来的汗庭。”

    唐元神色复杂,点头道:“是啊,要不谁愿意背井离乡啊。就说中原之前吧,咱们大周和东边的齐国就打了几十年,南边呢,陈廷和江陵的梁廷更是世仇,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停过,又或者陈廷和齐国打,和我们大周打,那也是常事。还有每个国家内部争权夺利,纷乱不止,能有几年安稳日子过就不错了。不说平民的命不值钱,就是王公显贵,看着高高在上,其实也是朝不保夕啊,家破人亡的多了,段先生这种身世的并不稀奇。”

    宇文玘想到自己不也是这样才来到汗庭的吗?不由默然。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个直觉,段先生对他很亲近,没想过故意瞒他什么。他和段先生就喝了一小坛酒,这种酒这样的量要让人醉不容易,但是段先生讲了不少,除了没讲自己的身世和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其他的都没隐瞒,要不然他也不会看出那么多,至于各自的身世,不坦白不代表藏奸,人人都有伤心往事,自己不也是不会轻易说起来吗?他还不是在段先生面前也提了阿耶呢......一时思前想后,也是心潮起伏。

    菱歌却没有那些思量,因为自唐元和宇文玘回来后,她又忙起来了。

    本来她除了要学乐舞,听段先生讲诗书礼易,还要轮流跟着唐元阿鲁学骑马射箭,之前半个多月,唐元和宇文玘出去围剿沙匪,她轻松了几天后,又恢复了日常学习。

    说起学骑马射箭,宇文玘,唐元和阿鲁这三个人对她要求都不一样,对他要求最高的是对她最慈祥的唐元,最纵容的反而是最寡言严肃的阿鲁。

    唐元平时很宠她,但是监督她练起骑射来却毫不含糊,能严则严。他从做暗卫到代王府侍卫统领,跟着代王走南闯北,出生入死,见过的世情远比宇文玘多,深知在乱世中女子的的不易和危险,保不定哪一刻就要用到这些保命技能。

    而阿鲁,从菱歌来汗庭起,就很少离开她身边,只要菱歌甜甜地一喊“鲁阿兄”他就没辙,况又觉得菱歌身边总有自己保护,看她练得辛苦时偶尔偷一下懒,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还给她打马虎眼;而宇文玘,则是以菱歌不喊累为标准。

    好在菱歌在汗庭长大,出门即要骑马,草原大漠上的贵族女子骑马射箭打猎等同日常,菱歌也不是深闺弱质,又知道大家是为了她好,这些年就是觉得苦累也坚持下来了。

    因为摄图在庭会上起敲定了下个月十五,要在塔姆湖营地举行行猎大会,行猎大会之前还要祭拜天神和祖先,这在汗国是很重要的事了,祭拜神祖自不用说,行猎大会是汗国的传统,围猎不仅可以作为练兵之策,还可以选拔新一代的佼佼者,所以对年轻一代的贵族子弟来说,更具吸引力,不管是练兵还是选拔,都令他们兴奋不已。

    这几天,大家都卯足了劲练习骑射,一副摩拳擦掌的热烈境况,他们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射箭也都颇有基础,所以心气高一点的也不会去射死的箭靶,草原上的野兔黄羊等就是他们最好的箭靶。走到哪儿,都看到三五成群挽弓策马呼啸而过的青年男女,只把这作为了行猎大会的演习。

    就连伊斯丽,也大大缩短了放羊的时间,即便在放羊的时候,也有阿休时不时去指点她的射技。

    有几次菱歌和伊斯丽一起,看阿休将伊斯丽圈在怀里教她发力,有一次不知道在伊斯丽耳边说了什么,伊斯丽的脸红得分外娇艳,惹得阿休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菱歌忽然一阵心跳,不敢看了,捂着眼睛咯咯地笑起来。

    后来这事是阿休自己忍不住告诉宇文玘了,宇文玘臭骂了阿休一顿,骂他教坏菱歌。

    阿休却洋洋得意地说:“心爱的人就在怀里,有几人能做柳下惠,何况我又没做什么,就亲亲脸而已。”

    宇文玘恼怒地说:“只亲亲脸而已,你还想亲哪里?你这厚脸皮的家伙,妹妹才十四岁,你在她面前多少收敛些!”

    阿休皱皱鼻子,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下次尽量注意,可是情不自禁时,我可不敢保证啊。”看宇文玘泠泠的目光扫过来,又摇头道:“妹妹也快到及笄了呢,也快嫁人了,你看这几天你们家门口,兔子黄羊吃不完吧哈哈?”

    原来一群精力充沛的小子,见天儿的打猎,把附近草场和山里的黄羊野兔野狐打的打死,没死的吓得跑得远远的。除了不断有人来邀菱歌去打猎外,每日都有人给他们家门口送野物来,既是讨好,也是表明自己的武力。这些人里,除了务单,苏萨和都思兰,也有别的贵家子弟。

    阿休看宇文玘一提起这话头就烦不胜烦的表情,嘲笑道:“看你这一副未来大舅兄的嘴脸,以后你这派头准保比老丈人还要足!前天我把这事跟可汗一说,可汗都说又不曾见这几个小子对他那么孝顺,哈!”

    宇文玘不理他的幸灾乐祸和调侃,低头看手中的信。阿休收起嬉皮笑脸,关切的问道:“阿姊送来的吧,是写了什么?”

    他知道宇文玘的信,只会跟长安有关,那里有他最挂念的母亲。

    信并不是李妃送来的,而是摄图在长安的细作收集的,一并送到摄图和宇文瑛那里,与宇文玘沾边的,宇文瑛再析出来送到这儿。

    宇文玘英秀的眉头微皱,说:“太夫人病重,李寻,李崇上表请求侍病,杨坚驳回了。”

    阿休知道他最恨李家,比恨杨坚犹甚,挑起眉头道:“哦,这两条好狗还挺受重用的?”宇文玘知道阿休是想为自己出气,努力不去想自己和这两位被骂做狗的亲舅父的关系,眼中锐光一闪,冷冷道:“迟早宰了他俩!”

    阿休又问:“有十婶母的消息么?十婶母身体如何?”

    宇文玘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摇摇头:“没有消息的话,应该就是无大恙吧。”

    李妃在给代王守孝三年后,终究还是没拗过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改嫁给了独孤皇后的娘家兄弟赵国公独孤罗。

    独孤罗是独孤皇后的异母嫡长兄,已过知天命之年,也是半路丧妻。李妃的身体一直不算康健,却没想到一年又一年的也平安度过了,她改嫁后,也没有再生育。

    宇文玘思念母亲,却无法给她送信,想着母亲虽然身在公府,却不知道多么清苦自哀,好在听说独孤皇后的长兄小时候因被父亲所累,吃过很多苦,还算个厚道人,且李家既然将母亲嫁于独孤家,这桩政治联姻目前还算牢固,母亲应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阿休忽然伤感地说:“唉,我一点都不记得母亲了,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黄泉相会了没有?我以前总是伤心母亲早逝,现在看你和婶母分隔天涯,不得相见,竟然大逆不道地庆幸母亲早逝,也不会遭受这种被夫家和娘家拉扯的苦痛......”

    阿休的母亲窦王妃早逝,在他两岁时就撒手人寰,他对母亲完全没有印象,他的母亲是神武公窦毅的堂妹,所以阿休姐弟和窦清沅算是双重的姑表亲。

    阿休的两个亲舅舅也因为反对杨坚被杀,外祖父因深受宇文皇室之恩,拒绝在奏请杨坚执政的奏表上签字,本该也被下狱,但是独孤皇后和高颎进言,禅让已是大势所趋,奏表上也不差他一个人签字,何况窦外祖已是耄耋之年,与其杀他立威,不如恩遇隆重,反而会让人觉得杨坚心胸开阔。

    杨坚觉得有理,于是用十分隆重的礼节延请窦外祖入朝为太傅,实则没什么实权。

    果然,上京城中除了赞赏窦太傅节操高尚外,不少人大力歌颂杨坚虚怀若谷,不计前嫌,窦太傅却忧郁成疾,又兼年老,一年多以后就去世了。阿休其他的舅舅们和清沅的父亲一样,审时度势后,没有死撑以报周室。不过,在阿休眼中,入隋为官的舅舅们比起李家已是忠厚之人,起码没有出卖父亲。

    宇文玘对阿休说:“我离开长安已经这么多年了,人皆健忘,记得我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想如果可以,今年往长安去一趟,暗中去看看我阿母,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宰掉李寻李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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