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宇文瑛刚来汗庭的时候,虽然摄图看着很宠她,但她心里清楚,这样的感情还不够深。她没有了家国的支持,联姻的这条纽带就太脆弱了,有心人用力一扯便可以扯断。

    她生在皇家,又博览群书,那种“一朝天堂,一朝地狱“的例子,看得听得太多了,她不是普通的闺阁儿女,会将一己生死荣辱全盘系于一个男人之身,即便那个男人目前很宠她。

    何况父亲说过,突厥人没有受礼仪教化,不会被礼教约束,他们慕强贱弱,一朝败落的人,就会被一群狼一样的人一涌而上撕咬吞噬干净。

    她是赵王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受伯父武皇帝嘉许的宗室贵女。武皇帝在宗室宴会时就曾说过,宇文瑛颇有大将之风。所以当时宣皇帝在宗室公主郡主中甄选联姻人,就是考虑到了武皇帝说过的这句话。宣皇帝虽然表面上要否定他父亲的一切政令,但那都是他认为的不会妨害到自己的情况下。而和亲的重要性对他而言不言而喻,关乎到国土的安宁,国祚的稳定,他心中明白父亲的远见是他不能比的,所以他选定了宇文瑛。

    在最初几年,宇文瑛如履薄冰,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对摄图的戒心,两个弟弟都还是稚子,不能成为她的后盾,反而要靠她扶持。

    她也不敢生孩子,一是怕容颜减损,别人趁虚而入,二是不想花多余的精力在生儿育女上。夫妻感情不深的时候,孩子也从来都不是倚靠,再说摄图又哪里会缺孩子?

    于是她一边用自己的青春娇媚网住摄图,一边帮阿休暗地里收拢赵王和尉迟迥的旧部,尉迟迥发檄文声讨杨坚时,打的就是阿休的旗号,奉了阿休为主,所以招揽旧部名正言顺。

    宇文玘和阿休都是天资很高的人,阿休略为懒散些,幸好也有宇文玘在旁边盯着他,不到两年,在阿休的身边就有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虽然不能跟杨坚的新朝大隋相抗,但在摄图的汗国却有了一席之地。摄图当然乐见其成,他对付中原不但多了一个借口,也多了一支站在他这边的力量。

    宇文瑛用自己的美貌柔情和智慧手腕,成为摄图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宇文瑛这才松了一口气,选择在这个时候生下了燕回这个孩子。

    摄图对宇文瑛这些年倒是真的感情日深,宇文瑛已成为他最爱的女人,燕回的出生,让摄图爱不释手,他是真心疼爱这对母子,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们,已经多次暗示,想趁着自己还年富力强,多为燕回打算。

    想到宇文瑛十六岁来到汗庭,从一个文雅娇媚的贵女到如今地位不可撼动的汗国可敦,即便不是步步惊心,却也吃了不少苦,担了无数惊,唐元对宇文玘的话也深以为然。

    他沉思了一下,问道:“若是大可汗有意将汗位传给燕回,可燕回还太小了,就是有你们在,可汗也得还需镇位至少十年,但这十年可发生的事太多了啊。”忧心溢于言表。

    宇文玘放下手中酒杯,点头道:“是啊,他们突厥慕强贱弱,不像中原嫡长继位,可惜燕回太小,戴不住那顶鹘冠,即便勉强坐上去了,也不长久。”

    唐云会意,往北边一指:“就像那位。”北边镇守圣山和图拉河的谒罗小可汗,就是因为实力不够,坐上了大可汗之位,又被逼得退位了。

    宇文玘点头,却又饶有深意地一笑:“今日来的阿斯德金,是阿斯德部老族长的小儿子,估计老族长和阿斯德旺死后,族长会由他继任,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阿斯德旺和大阿斯德氏是同母,支持的是大阿斯德氏的儿子,要么是雍羽,要么是务单,而阿斯德金则是小阿斯德氏的同胞兄长,他肯定会支持自己的亲妹子和亲外甥钦察,这样可汗诸子中,三个阿斯特部的就分成了两派,他们自己就要先闹起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反正燕回又小,两人也没办法让他一下子就长大变强壮,于是话题又回到阿休的婚事上。

    唐元问道:“伊斯丽现在全无依仗,可敦会让阿休娶琪曼尔以稳定和阿斯德部的关系吗?”

    宇文玘也有点苦恼:“我想如果没有伊斯丽,阿休应该会很痛快地娶琪曼尔,不喜欢也会娶,他也知道阿姊的难处,现在则不一定了。可惜,阿斯德部嫡系没有适龄待嫁的女郎,要不我倒愿意娶了算了,反正我又没有心上人,娶谁都可以,既对阿姊有帮助,还可以帮到阿休......或者我也可以和苏农部联姻......”

    唐元百感交集,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心里的话:“阿玉,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可心的人生儿育女吗?”

    宇文玘站起来,烛火摇晃了一下,在他那玉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唐元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回答:“我前路不明,没有心爱之人倒是好事,要不那不是害了爱人吗?”

    唐元心疼地说:“阿玉,若你牺牲了自己的姻缘,又遇上心爱的人,怎么办?傻孩子,报仇虽然重要,但是婚姻也是人生大事,你的一辈子还长,你阿耶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自苦。”

    宇文玘沉默,唐元知道他拿定的主意,向来很少改,有点着急,还待劝说,宇文玘却故作轻松道:“元叔,你别急,现在我还没有心上人,还有也没轮到我去联姻,琪曼尔喜欢的又不是我,该着急的人,是阿休。”

    唐元没好气地说:“若喜欢的是你,你就不把自己当回事吗?那我问你,若是有一日可敦要拿菱歌去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怎么办?”

    “不行!”宇文玘脱口而出。

    “为何不行?你不是说你也可以吗?”唐元笑笑:“你也看到了,愿意娶菱歌的人不少,我敢说满汗庭也找不出一个像我们菱歌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女娘。再说了,她又是可汗的养女,身份人才都是上上之选。围着菱歌转的,还有阿斯德旺的儿子呢,那可是个好色刚暴的,若是可敦要她嫁给其中一个以定姻盟如何?”

    “那也得菱歌点头,谁也不能勉强她!就是阿姊也不行!”

    宇文玘的语气清冷却斩钉截铁:“我一想起菱歌几次差点性命不保,我就害怕。我曾在心里发过誓,要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宇文玘的声音低沉下去:“宇文家不幸的人够多了,总该有一个人能幸福!”

    帘子外的阿鲁一边静静地倾听,一边做着一把小弩弓。小弩弓精巧方便,他们几个都不会用这么小的弩,一看就是给菱歌做的。

    他将小弩弓举起来,对着灯光调整了一下钩心,眼里射出冷冷的寒光。

    在唐元心里,最看重的是宇文玘,最宠的是菱歌,阿休他也喜欢,但是在他心里,毕竟还是宇文玘第一,他无可奈何地想,若真有结姻盟的那一天,那还是阿休去好了,人的心都是偏的,没办法。

    菱歌对他们的夜谈一无所知,睡得香甜。

    宇文玘安寝前去菱歌的卧室里看了看。他们兄妹情深,来汗庭的路上一路隐迹匿形,也没找到稳妥合适的婆子照顾菱歌,所以都是宇文玘贴身照顾。到了汗庭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菱歌都不适应,又加上她总担心一觉醒来,宇文玘又不见了,总是粘着他,所以十岁以前菱歌都是跟宇文玘睡一个房间。

    后来还是宇文瑛看宇文玘太惯着妹妹,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又让侍女重新给她缝了一个小马抱着睡,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菱歌这个毛病纠过来。不过,宇文玘也习惯了在菱歌睡不安稳的时候,都会去看一下。

    春天夜凉,菱歌睡相有点不太好,这下进去,看见果然菱歌又把被子蹬开了,睡得横七竖八,浓密的头发散得满床都是,有的压在身下,她也不觉得扯着疼,旁边小榻上守夜的侍女也在呼呼大睡。

    宇文玘时常奇怪,菱歌醒着时乖巧无比,也能按宇文瑛的规训表现得仪态万方,叫人挑不出错,但她睡着了不但会说梦话,还动不动睡歪了,或举双手做投降状,一如小时候的睡相,全无仪态。

    这时候她的手正到处摸着,直到摸到那个小马布偶,才又不动了。宇文玘看着菱歌,摇头失笑,过去将她的头发轻轻拉出来,放在枕边,又将被子给她盖好出去。

    第二天,伊斯丽一大早就来找菱歌,菱歌还没睡醒,伊斯丽熟不拘礼,直接进到卧房,看她搂着小马歪在枕边,睡姿像个孩子般让人爱怜。

    伊斯丽将她唤醒,兴奋地说:“哈,猜我看到什么?这么美的人睡觉也会流口水,这谁想得到啊,这要让那些喜欢你的人看到会怎么想?哈哈哈流口水的美人儿......”

    菱歌摊手摊脚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地说:“说吧,这么兴奋,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吧,我看你还能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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