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辽东

    “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

    白色布满仪器的实验室内响起疯狂的警示音,各条导线连接的显示器上的数值也开始跳跃飙升。

    一圈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围在巨大透明的玻璃墙外,不住摇头叹息:“这个还是不行……”

    没人注意到,在一台台仪器中心,病床上躺着一个容颜秀丽的女子,在各处红光纷杂闪烁中,嘴角正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沈大姑娘,沈大姑娘……”

    沈七叶自黑暗中醒来,只觉浑身酸疼,骨头节像是被人打折了一般,脑袋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沈大姑娘,醒来就快来把药喝了吧!”

    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声音传来,听在耳朵里虚飘飘的。

    “沈大姑娘……”杜妈妈见她明明睁开了眼,人却呆呆的,担心有什么不妥,又走近低唤了一声。

    “切,杜妈妈,您何必这样好心,人家可不见得领情呢!”陈萱拎着个丝帕挡在嘴巴前,纤细的身子摆了个弱柳扶风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温婉,“沈朝华,你醒了就赶紧起来,不就是沾了些水么!我们家可不养病秧子,还等着谁伺候你不成?”

    沈七叶脑子都是木的。

    上辈子末世来临,她因身具两种异能被捉去做实验,整整被关了七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她引动了自身能量爆炸,将整个基地炸成了废墟。

    没想到她又活了过来,成了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明朝国子监司业家的嫡长女——沈朝华。

    原主三年前与当朝太傅家的嫡长孙陈从安定了亲,后来陈家犯事被发配辽东,沈父给了一副嫁妆就让她随着陈家一起到了这穷乡僻壤,只等着安顿下来就成亲。

    可这小姑娘就是个傻的,把嫁妆早早交了出去不说,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抢着干,来着癸水还去溪边洗衣服,结果一头栽进溪里,被人救起来时已换了个人。

    陈萱是沈朝华的庶妹,平日最是瞧不上沈朝华。

    “沈朝华,我说话你听见了没!”陈萱见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大气也不敢喘的人竟然敢不搭理她,心里怒气都快变成火喷出来,一把将人从床上拽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掼,“沈朝华,你在这儿装什么可怜相,赶紧给我起来!”

    沈朝华人还懵着,不及防一下子狠狠摔在地上,一时竟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下的地刺骨的凉。

    大脑混沌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珠儿僵硬的往陈萱那边转了转。

    “你……”陈萱刚要说什么,却被那黑黝黝直勾勾的眼睛吓了一跳,身上莫名其妙的发凉,心里也毛毛的,就像,就像是在来辽东的路上遇到的狼群——浓郁的黑夜中一对对发亮的眸子,闪着残忍嗜血的光。

    “你,你,你等着,我告诉母亲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直接被吓破了胆,撂下句狠话匆匆忙忙就跑了。

    “二姑娘!唉……沈大姑娘,您怎么样,没事儿吧?快起来,快起来……”杜妈妈有心要劝也已经晚了,只得放了手中的药碗,赶紧去扶还趴在地上的沈朝华。

    沈朝华觉得这身体好像不太听她的使唤,只能木木的被扶到床上,又喝了药,眼皮一阵阵发沉,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第二日天不亮,沈朝华就醒了,是饿醒的。从昨天到现在她就没吃过饭,也没人给她送。

    沈朝华躺在木板床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棉被。自己摸了摸额头,又挥了挥胳膊腿儿,发现昨日的僵硬感去了不少,勉强爬起来,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这是里外两间土坯泥草房,外间角落里堆了些许杂物,诸如破烂的农具、豁了口子的陶罐等等,里间窗前用两块木板放在两张长凳上拼了个床,木板上铺着一张棉布单子,单子下面是薄薄的一层稻草。床脚有一个木头箱子,看着倒挺新的样子,做工粗糙得很。旁边还有一张缺了一条腿垫了几块土坯的四方桌,桌上放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有清水。

    沈朝华坐在桌子边,认真想着打算。

    按原主的记忆,这陈家绝非久留之地。

    她从京里出来时就把不到六百两的嫁妆给了大夫人保管,赶到辽东就只剩一百两不到。前些天老太爷作主分家,竟将这一百两当作陈家大账上的钱给分了,虽然老太爷说将来给她补齐嫁妆银子,可将来是什么时候?老夫人侯府出身,平日待谁都是淡淡的,并不管事。大老爷只知风花雪月摆他的名士风流,大夫人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原主还不如一个使唤丫头。还有昨日来的那陈萱,掐尖要强颐指气使,一直认为原主配不上她的兄长,还硬将原主挤到了柴房。这些都没人管。至于她那未来的夫婿陈从安……长得芝兰玉树画儿似的,还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却连看都没多看过她一眼。

    她再待下去能有什么好?

    正琢磨着,就听见外面有些响动,沈朝华起身去开了门,正见陈萱在外面犹犹豫豫的想要敲门,见她开门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扔下句“母亲让你去做饭”就跑了。

    母亲?大夫人还真会当婆婆,生病时没见她人影儿,干活倒是催得紧。

    做就做,谁怕谁?

    沈朝华挑挑唇角,用手拢着头发简单梳了个马尾辫,转身去了前院。

    此时东方的天空将将透蓝,天上的星子一颗颗如同洒在穹幕上的碎宝石,闪烁着漫天的光。沈朝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清冽的像是神魂都受到了洗涤。

    循着记忆来到厨房,却见杜妈妈已经在起火烧水了。

    杜妈妈见她来了,也不意外,将她拉到灶边坐下,顺便让她烤烤火,一边道:“您还是歇不着……您这回受了寒,身子损伤大着呢,您还小不觉着什么,等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苦了……”

    正来着癸水掉在溪里,被那溪水冷冰冰的这么一激,再不好好将养,女子的许多毛病都要找上来了。

    这原本是大夫人该操心的事,可她这么瞧着,大夫人待沈大姑娘客气有余亲热不足,现在手头又不宽裕,未必愿意费这个心思。

    而且,现下沈大姑娘已然及笄,但大夫人却之口不提她与大少爷成亲之事,怕是有什么别的想头。

    沈朝华前世是那么个经历,对人的善恶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杜妈妈确实是个好心肠。只是她多年不与人交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杜妈妈也知道她这性子,暗叹一声给沈朝华舀水洗漱。

    沈朝华四下看了看橱子里的油盐和米缸,心里有了数,主动要求做饭。

    杜妈妈便笑道:“那你做早饭,我去溪边打水。”

    沈朝华点点头,不是让她做饭吗?可以呀。她一定会“好好做”。

    杜妈妈先将锅里的热水灌到几个热水捂子里,等会儿打完水再给几位主子送过去时间正好,随后提了木桶出门。

    米缸里的米浅浅的不过两指,面袋子里还有少半袋白面,角落里堆了一小捆菠菜,两个萝卜,两颗白菜,还有两个快要干掉的茄子。旁边有个坛子,里面是腌制的萝卜、豇豆咸菜,也见了底。

    忍着饿,沈朝华做起饭来。

    杜妈妈来回打了三趟水,总算将水缸填的多半满,又匆匆忙忙给各处送热水,然后服侍老夫人梳妆,也没顾得上看沈朝华在做什么,赶她空下来,饭菜已上了桌。

    看着桌子上两张干巴的不见一丝油星的面饼子,一盆清得能当镜子照的米汤,还有一叠除了咸再没其他味道的腌萝卜丝,一家子人都默了。

    老太爷多年朝堂沉浮,不过怔了一怔,便端起碗喝了口米汤,还掰了块面饼子就着腌萝卜丝一点点嚼着吃了。

    大老爷就直率多了,脸色不怎么好的看着大夫人:“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早起的你就给我们吃这个?”

    大夫人脸色阴沉,眼神里像含了利箭,看向沈朝华的眼神恨不得将她钉出几个血窟窿:“你也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些日子,不过一日没在旁边看着,怎么连个饭也做不好?家里有多少人要用多少饭不知道吗?”

    沈朝华吓得赶紧从凳子上起来缩到了门边,瞅着脚尖儿低低地道:“没,没粮了。”

    大夫人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主持中馈是她的责任,家中粮米准备不足让大人孩子吃不饱也是她无能。

    “没粮了不会去买?”大夫人的声音近乎于低吼了。

    买菜是杜妈妈的活儿。

    杜妈妈见事情扯到了自己,刚要说话,就听沈朝华低低的回了一句:“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可是我把嫁妆全给了您,我真的已经没钱了。”

    嫁妆……全给……没钱了……

    大夫人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沈朝华说了什么,一张脸腾的涨得紫红紫红的,拿着帕子的手点着沈朝华直哆嗦:“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说自己这个未来婆母说这一大通都是在逼问儿媳的嫁妆?

    沈朝华小小的抬了抬头头看着大夫人,眼珠儿黑黑的,“您别不信,我的钱真的全给您了,一文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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