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剑锋直刺首级,就在相接的那刻,怪物循声瞪向来者,一只斗大的鼠头赫然出现在二人眼里。它的手里提着一条人腿,灯笼似的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周身呼之欲出的煞气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

    “是‘器’!”

    耳旁劲风骤起,封疆下意识侧身避过袭面而来利爪,顺势刺入怪物肋下,却不想这东西有铠甲护体,一剑从腋下劈到胸前,火花夹杂着铮铮嗡鸣四溅开来,卸下了一半的甲片。

    这个怪物长着鼠头人身,高九尺有余。察觉到威胁,封疆落地再次上前时,它飞速闪避开,尖啸声中利爪暴涨,神出鬼没地袭向封疆,又瞬间消失在原地,伺机等待下一次出击。

    “这东西长得真他妈恶心!”

    风雨声盖过了怪物行动的踪迹,封疆凌乱接下几招,在怪物下一次出爪之前提剑挡下,一不留神胳膊被抓得见了骨。

    “当心!”

    一枚火光铜钱呈破空之势迎面而来,封疆瞳孔骤然紧缩,还没来得及反应,铜板擦着他的脖颈与利齿铿锵碰撞。

    差一点就被咬断脖子,腥臭鼻息刺激得他汗毛瞬间炸开,翻身挽剑后刺,剑锋抹过怪物脖子,它再次消失在原地。

    而就在下一刻,今歌徒手化刀闪身上前,长刀刀身带火劈向封疆,堪堪在他落地的同时,怪物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正正被斩于刀下。庞大身躯倒下的瞬间,变成了数不清的老鼠四散而逃。

    今歌脚步不停,拽了一把发愣的封疆,“方才有个黑影把李十三的魂魄带走了!快追!”

    两人快速穿梭在林间,与那黑影始终有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如此奔出十几里,今歌的气息还算平稳,她望向封建,“你的耳朵和尾巴呢?!”

    “……”封疆嘴唇动了动,冷声道:“你管我。”

    “大哥??你闹脾气挑挑时候好不好?”

    心道这是派了个什么人给她啊!今歌气笑了,忍下涌上嗓子呼之欲出的脏话,试图跟他讲道理:“方才雨声那么大,你不用你原身的耳朵怎么能辨清方位?没尾巴怎么保持绝对平衡?”

    “……”

    “咱当妖的,该有的优势为何要放弃?”

    “……”

    今歌“哎呀”了一声,做作道:“不会吧不会吧,你总不会等着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再救你一次吧?”

    “吵死了!”

    一声怒喝,封疆本体的狼耳和尾巴倏地冒出,提速消失在了眼前。今歌哼笑,快步跟上。

    从穷乡僻壤狂奔至镇上,两位神官几次欲与之交手,皆被这泥鳅似的黑影躲了过去。

    似乎是想甩掉这两个狗皮膏药,它的速度极快,一路蹿进坊间小巷,朝着一栋灯火通明的酒楼去了。

    “不能让它混进人堆儿里!”今歌高声呵道:“封疆!截住它!”

    眼看那黑影飞入高楼,他双手飞速结印,重重叠叠的火红阵法成型,四周的场景消逝后退,再一睁眼,竟已进入了楼内。

    今歌右手一挽长刀,提脚踹开房门,恰逢此时封疆破窗而入,穿堂凉风扑面而来,今歌虎视堂中淡定自斟的锦衣客人,提唇笑道:“查房。”

    方才封疆紧随黑影之后踏入此间,遂将目光也定在面前这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男子身上。

    “哦?”

    客人抬眼望向这不速之客,两相对视,他垂眸,用杯盖慢慢刮开盏中茶叶,“想查,便查吧。”

    敏锐察觉到此人身上微弱的灵力波动,给封疆使了个眼色,今歌抬腿走入房中,自顾自地在青年对面落座,“方才,公子可有看见一黑影流窜至此?”

    此间布景不似寻常酒楼那般简单,纱幔随风蹁跹,淡香萦绕不散。

    封疆一面检查过屋内,并无异常,闻声留意着今歌那边的动向。本是无心一瞥,待看清那人侧脸,他只听耳边嗡地一声,陡然一惊。

    “不曾。”青年慢悠悠放下茶盏,眸光落到少年还在不断往下滴水的头发和耳朵上,半晌,才道:“阁下何出此言。”

    “不曾?”今歌微笑,暗地里单手捏诀,“让我一试便知……”“今歌!”

    本着最后一丝良心,封疆抢上前一把按下今歌作死的爪子,“等等!”

    “?”

    瞥了眼两人交叠的手,青年嘴唇轻抿,看不出喜怒。只略微颔首,冷淡道:“泰乾将军,今歌殿下,别来无恙。”

    封疆抱拳,虽心中再有怨言,表面工夫还是得做得周全,“熙华将军,别来无恙。”

    “……”

    屋内一片死寂,回过味来,今歌悄悄抬头,惊恐地发现这人正看着自己,随即干笑了两声,“将军,咱可真是……缘分不浅呀。”

    着实不浅,这简直算得上孽缘了!今歌一时竟觉得,上坟的心情都能比这松快点!

    意料之中,凌烈章并没有去接话。

    今歌缩在桌角暗中观察,试图从这位神官身上找到些,与那被她养大的少年不同的证据。可遗憾的是,虽然这张脸的确不同,甚至要再好看不少,可这眉眼间沉静清冷的神韵却是一般无二。

    似是没感觉到那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凌烈章转而看向封疆,“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来调查冥界鬼差和一批鬼魂失踪的事。”

    讨厌归讨厌,公务还是可以谈的。封疆拉过凳子坐下,直言道:“方才在附近村庄撞见‘器’袭击百姓,有东西挟持死者魂魄,逃至此处。”

    “器?”

    炼器,为几百年前人族术士研究出来的人形兵器。即以人或是妖为材,入蛊炼制,任他们互相厮杀吞噬,直至斗出一只“器”,供人驱策,上阵杀敌可以一当百。

    因成功率极低,且方法过于残忍,遭到妖族疯狂报复和人族的反对,终是覆灭。

    “我到此已有些时候,并未见到什么异常。”凌烈章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他摇了摇头,“六百年前,最后一批‘器’被剿灭。新皇继位后‘炼器’封作禁术,典籍焚毁,术士处死。如今怎会有器?”

    “那我就不知道了。”

    耳边歌女咿咿呀呀轻柔撩拨的软嗓不断,封疆闻不惯熏香,目光打量着这过分别致的雅座,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哪里?凌将军也来出任务吗?”

    凌烈章道:“卢山镇的一所勾栏。”

    今歌:“……”

    封疆:“。”

    怎么说呢,倘若忽略内容,凌烈章的声音犹如刮进乱世的一阵凛冽清风,可现实正好恰恰相反。

    今歌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张端正标致的俊美面庞,怎么也想不出此等龌龊之事是他会做的?!

    霎时间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外面的娇声倩语显得愈发扎耳。

    “?”似是想到什么,凌烈章蹙眉,“做什么这般看着我,屋中只有我一人,并未传唤旁侍。”

    “咳,这个……凌将军的私事,我等无意冒犯。”今歌轻咳了声,“得罪、得罪。”

    说着,她悄悄给封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撤。再不走,她快尴尬得窒息了!

    封疆显然是不信凌烈章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的,暗地里瞪了眼边上没出息的狗子,没好气道:“凌将军,要务在身,我们就……”

    “我来此是为了神籍的事。”

    此言一出,对面蠢蠢欲动的一狼一狗又安安分分坐了回去。凌烈章继续道:“我历劫归来,得了第二封神籍。”

    “?!”

    今歌和封疆对视了一眼,试探道:“……那神籍不是落在我身上了吗?”

    在他目光扫来的同时,今歌非常自然地往封疆那边挪了挪,随时做好凌烈章掀桌时拉他挡的准备。

    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凌烈章脸色愈发冰冷,撇开头,语气有些生硬:“没错。天君算准了神籍落处,遣我投胎到皇宫,历劫再次飞升,兼任双神籍。原本那封落到了你身上,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封神籍,掌‘缘’。”

    须知飞升本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界的神籍即使空缺,也不会将就着随便选个人担任。上界的神官再去历劫,也未必能顺利飞升多得一封。

    这人不仅多得了一封,还是在被抢了机缘的前提下得到的!

    封疆问道:“什么缘?”

    “生灵既诞于此间,必然有所牵绊,称之为‘缘线’。或与父母、子女,伴侣。甚至是给了块骨头的小狗。”

    似是察觉到旁侧灼灼目光,凌烈章瞥来,正好对上今歌还未移开地视线。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每一缘线,既一善念,一条生路。倘若一个人什么牵绊都没有了,对世界只剩下厌恶,此时称‘枯’。若‘枯’之后得以新生,则称‘荣’。”

    “没听懂。”

    “我也没懂。”他揉了揉眉心,“这封神籍以前没神官担任过,无从考据。恰好有信徒来熙华殿祈愿,手腕上只系了条极细的缘线,便下来看看。”

    封疆挑眉,“所以你来了勾栏?”

    “那女子是此处的杂役。”凌烈章平静地看着他,“明日要嫁入镇上孙家做正室。可孙家家主与其夫人的缘线明亮红润,当是情比金坚。”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有鬼,今歌总觉得凌烈章的话中有那么点含沙射影的嫌疑,可看他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淡,又暗中唾弃自己真是想得太多。

    两人的婚事砸了就砸了,只是乱世中企图相互扶持,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根基。又何谈含沙射影?

    “又是孙家……”思绪回到案件上,今歌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了。她抓起长刀,拱手道:“知道啦,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

    “等我把这件任务做完,就去找神尊,自请贬谪下凡。”

    “……”

    言毕,今歌转身大步离去。在踏出房门那刻,他听见身后那人道:“今歌。你于我,当真没有丝毫愧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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