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

    饭足之后,步炎要派人送阿山回去,他那九十多岁的奶奶还在家里盼着呢,可这阿山非要杨泱送他,反正杨泱现在也不想呆在步府,送佛送到西,就跟着去了。

    入夜之后,老阿婆从墙上抠出一个竹筒来,从竹筒里取出一幅画展开,上头赫然是一位英明神武披甲执锐的大将军,角落里的字迹已经烧没了,如果这个时候杨泱在场,她一定会对将军手中的大刀有印象。

    老阿婆举着画像瞻仰了一阵,画像中的脸和现实中的一张脸有瞬间的重叠,不过短暂的片刻,老阿婆就把画像放进了火盆里。

    阿山奶奶见着自家孙子干干净净地回来,抱着阿山声泪俱下,说什么都要留下杨泱住一晚,以表达感激之情。

    那一晚,阿山奶奶拉着阿山和杨泱说了好多话,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做饭,还能精神百倍中气十足地喊阿山和杨泱起床吃早饭。

    临近中午,杨泱接到了步羽的视频电话,说是今天一早,族里来报,说是老阿婆去世了,邻居送早饭的大婶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喊不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

    阿山奶奶看见了视频里头烧纸挂白的景象,对阿山说:“你也去叩个头吧,那阿婆央人帮忙找你的情意深重”。

    这边厢杨泱带着阿山去阿婆家刚刚叩完头,那边立即又收到阿山奶奶家邻居打来的电话,说是阿山奶奶不行了。

    阿山一个傻子,只认识杨泱,这一听慌了,拉着杨泱就不散手,没办法,两人脚不沾地,马不停蹄又立即赶回去。

    杨泱要送阿山奶奶去医院,阿山奶奶拒绝了,拉着阿山在屋子里说话。

    杨泱退到院子里,邻居们说:“没用了,前几天就险过一次,已经人事不省又挺了过来,这回见着了孙子,估计了了心愿,挺不过去的”。

    “是啊,这老人家一辈子辛苦,那么大年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孙子拉扯大,没想到这孩子十岁左右的时候,不懂事,偷了人家的东西,活生生被打成了傻子”。

    杨泱问:“偷了人家什么东西?”

    一个孩子,偷了什么东西要被打成这样?

    “嗨,这么久的事了,具体也说不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偷人家的粮食,那会阿山奶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那年收成不好,婆孙俩没吃的,估计孩子是饿得慌,没忍住”。

    “可知道打他的是哪家人?”

    “我们也只是听说,具体的也不清楚,只有阿山自己才知道,没真凭实据不好乱说话。”

    “那你们可是有他偷东西的真凭实据?”

    “嘿!你这姑娘,跟我们较什么劲?这些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也是看他可怜,大家才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你是他什么人?”

    “一个朋友”,杨泱对大家笑了笑,“谢谢各位邻居对阿山的照顾,是我太激动了,大家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不过,同样是没有真凭实据,以后就不要再说阿山偷人家东西了吧,我相信阿山不会做这种事”。

    冰洞里,阿山宁愿饿着,也没有从她背包里拿过吃的。

    识趣的也就散了,也还有那些古道热肠的人拉着杨泱聊个没完。

    说是阿山从小就没了爸妈,是他奶奶养大的,倒是也上过几年学,自从傻了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估摸着也该有二十七八了吧,整天到处疯跑,人没人样,如今一收拾倒还是个标致的小伙,姑娘你不是他朋友吗,想办法带他去大医院看看?

    杨泱自觉没什么话好说,无聊地打着哈哈,不一会儿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阿山奶奶死了,杨泱出的钱,邻居们跑的腿儿。

    阿山家没有旁的亲戚,据那老阿婆自己说是有点关系的远方亲戚,也已经去了,所以,第二天人就抬上了山。

    村里来了人,说是会特殊照顾阿山,但他人有些疯,常常不见人影,只要他跑外面去不回家,村里想照顾也照顾不上,最好还是有个人能长期关照一二。

    这个人,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杨泱身上。

    要不然就只有送去福利院。

    这,杨泱一个还没有男朋友的姑娘家,怎么照顾?

    杨泱留了个电话,说是有事情可以给她打电话,要实在不行就送福利院吧。

    村里人一想,也是,那么大个人也不好硬塞给人家姑娘,留了些米面粮油和安葬费就走了。

    杨泱陪着阿山又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骑上摩托车打算悄悄溜走,骑到村口就被人给拦下了。

    拦下杨泱的正是杨泱以为还在屋里睡觉的阿山。

    阿山红着眼,问:“你要丢下我?”

    她们之间,不过一场相识,何来丢下一说?

    杨泱说:“这里是你的家,你要留在这里,我的家在别的地方,我也要回去,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来找我玩,我没有要丢下你”。

    阿山说:“奶奶走了,没有家,以后,阿木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我没有电话,也不知道你住哪里,阿木是在骗我吗?”

    “……”

    杨泱突然发现,阿山逻辑缜密,她竟然说不过阿山。

    就在杨泱沉默时,阿山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衣角,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杨泱心中不忍,终于松了口,答应带着他一起回步家堡。

    冰洞里,她突然昏过去人事不省,连心口被刺都毫无知觉,如果那时阿山真要杀她,她必死无疑。

    既然阿山最终没有下手,她不防也先留下他。

    杨泱回来步家堡是要跟步羽说,约定还得延后,她要回一趟煜阳城,她总不能带着阿山给步羽当保镖吧?

    步羽却说:“没关系,在步家堡这段时间,你可以带着他”。

    步府那么大,还容不下一个阿山?

    好吧,这俩人彻底把她给整不会了。

    杨泱还不敢回去面对央茗女士,更不敢带着这么大个活人回去,很容易就被步羽给说动了。

    颜面、目光什么的,多丢一丢,多顶一顶就好了,央茗女士那雷霆之怒还是晚些时候去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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