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多久,杨泱就被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惊醒。
替小泱泱和言言拉好被子,杨泱穿上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上。
狗叫声有些尖锐,还有些惊恐,已经有人家亮起了灯。
杨泱倚在栏杆上,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经过,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只是夜风带起了窗帘一角。
杨泱赶紧回屋各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回到床上拿出手机来一看,已经午夜十二点。
手机上那条醒目的转账信息是五分钟前发出来的,也就是她醒来之前。
还附有说明:生活费,不够跟我说。
整整一百万。
杨泱点开和步炎的对话框,输入‘要不了这么多’几个字后又删掉。
步家家大业大,这钱可不只是给她的,是怕她亏待了小泱泱吧。
杨泱收了钱,躺下继续睡觉,没一会儿,外头的狗叫声就消停了。
早上起来,收拾好两个小娃娃下楼,许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杨泱刚坐下没一会,步羽也下来了,“许阿姨,我哥还没下来吃饭?”
“还没呢”。
奇怪,往常他哥都比他起得早,难道是有人帮着照顾泱泱后,发现睡懒觉的好处了?
步羽接过许阿姨端来的虾仁粥,舀了一勺,问杨泱:“你和我哥以前认识?”
杨泱‘嗯’了一声。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的?”
杨泱抬了头,“正常情况下,没有谁会把跑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去停着”。
“姑且算你这是热心,你又折回来扑我一身灰怎么说?”
换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不知得掐成什么样。
“我先补个对不起,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有急事。”
“不是因为我的长相?”
他和他哥有七分像。
杨泱笑了,“长相,让我多看了你几眼”。
步羽来了兴致,“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问你哥。”
“你连我裤……”,步羽瞧了瞧餐桌上两个十分好奇的小屁孩,生生刹住,“不可以说?”
“可以,不想说”。
“不说就算了,总有一天会知道”。
说完步羽闷声喝粥,等到小泱泱吃完饭,拉着言言跑上楼去叫他爸爸起床吃饭,步羽说:“除了泱泱,我哥从来没抱过谁,他不仅抱了你,还让你住他的房间,你们之间定然有事”。
“你多大了?这么八卦?你整天都跟着你哥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抱过别的人?”
笑话,步炎是结过婚的成年人,还能没抱过自己的老婆?
“我说的是那种抱”,步羽比了个公主抱的姿势,“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还能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受了伤,换作别的女生崴了脚杵到他面前,他应该也会这么做,换做是你,你应该也会像他那样吧?”
“不会!”
步羽抽了两张餐巾纸拭了拭嘴角,“昨天我就在你旁边,我可没想过要抱你,换作别的人,我想我哥也不会,你不要避重就轻,他让你住他的房间了”。
倒还真是这样,昨天他还想走来着,是她强行把他拉住的。
杨泱正要说话,楼上突然传来小泱泱的哭声,步羽和杨泱两人同时一惊,急忙往楼上跑。
杨泱崴了脚,一跑差点摔了,前头步羽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又跑了,剩下杨泱一蹦一蹦艰难往前跳。
步羽冲进步炎的房间,泱泱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大哭:“小叔,我爸爸死了”。
“别胡说”,步羽抱着泱泱放在床边,叫了步炎几声,没应,便跑出房间叫来步管家,“你去请个医生过来,我哥发烧了,已经是昏迷状态,要快!”
泱泱问:“小叔,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步羽说:“没事,你爸爸只是生病了”。
步炎这模样和杨泱小时候发烧有些像,那温度恐怕也是在四十度以上,杨泱去了卫生间打了一盆温水过来,让步羽给他哥擦拭降温,自己则走到一边靠墙站着。
步管家很快带来一个医生,这医生杨泱认识,就是当初和她一起上凉原山的小路,大家叫他步医生。
步医生给步炎开了紧急退烧药服下,情况好转之后,留下些药就走了,走之前又叮嘱步管家要给步炎物理降温,有问题随时去找他。
走出步家大门,步医生的手机上就有信息进来:他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东西,比如说药之类的,中毒了?
发信息的是杨泱,昨天晚上她就觉得步炎不太对劲,现在想想,好像那时候体温就有些不正常,他那模样急不可待,该不会是吃了那种药吧?
‘叮’一声信息进来,打断了杨泱的思绪,小路说:不像中毒,他是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杨泱:不知道,我瞎猜的,那温度有些高,他这样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小路:不会,这么关心他?还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泱:我现在是他们家的带娃阿姨,话说你怎么也在这里?叫步什么?
小路:步珩,从小就生长在这里。
原来他就是何婶口中的步珩,那模样和形象是挺招女孩们喜欢的。
杨泱和小路又聊了一阵,把手机揣兜里,要带泱泱出去,泱泱不肯,他说要守着爸爸醒来,步羽和管家对望一眼,默契地把观察守护步炎的任务交给了——照顾泱泱的杨泱,毕竟泱泱不肯走,她也得留在这里。
泱泱和言言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看小人书,杨泱则拉着步炎的手趴在床边补觉。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真困,又怕真一觉睡过去了步炎再次发热她不知道,睡之前还不忘嘱咐泱泱和言言隔一会儿来摸摸步炎的额头,一旦觉得烫了好叫醒她。
呃,是有些不负责任。
但她一个从小就饱受这样高温度折磨的人,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么?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好在俩小孩十分尽责,隔一会儿就来摸摸步炎的额头,由于人太小,这个‘隔一会儿’到底是多久也弄不明白,跑来摸步炎额头的频率有些高,直接把人给弄醒了也不知道。
两小孩刚刚爬下床,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有人正拉着他睡得香,人趴着的看不见脸,但他知道这人是谁,拧了拧眉头,正要扒开这人的爪子,杨泱的电话响了。
步炎不动声色地闭上眼,可电话响了很久这人都没醒,还是屋子里两个小孩过来一左一右把她晃醒的。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洪亮,立即让杨泱清醒了不少,“妈,你小声点,我听得见,就刚刚睡着了,不是不接你电话”。
“不是,我没躲着,我这是找着新工作了,当然不能回去了,我昨天没跟你说吗?”
“什么工作?”
另一头央茗女士的声音实在有些大。
杨泱说:“帮人家带孩子”。
“什么?”
央茗女士好像气着了,“你那是什么工作?你赶紧给我辞了滚回来,别让我亲自去逮你”。
“妈,你别激动,你听我说,这工作工资高得很,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只是个过渡,好工作我正找着呢。”
杨泱说完把手机拿远了些,过了一会儿又贴回来,“妈,你着什么急啊,着急找不着好的,就上回要不是你非逼着我跟人家相亲,我那工作也不至于要辞掉啊,你放心,你女儿这么优秀,好工作和好男人都排着队呢”。
“你放屁!”
央茗女士的声音太大,震得杨泱耳心疼,连一边的泱泱和言言都听见了。
“都排着对呢?你倒是选一个啊?上回那孩子多好啊,你故意散播谣言说你孩子都有了,还故意让人家听见,惹来人家里人不满跑去你公司找你,你还知道要脸啊?你要不是心虚,怎么不在那公司继续待下去?孩子在哪儿呢?有本事给老娘生一个,老娘帮你养!杨泱,你老大……”
“……喂?喂!喂……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这地方信号不好,喂?”
“杨泱,你给我装!你要是敢……”
“怎么回事?这步家堡条件太差了,连个信号都没有……”
说完,‘咔’一下就把手机挂了,可央茗女士是谁?知道她宝贝女儿在玩什么心眼,立即又把电话打过来,杨泱不接,但是架不住她老妈锲而不舍,无奈之下让言言帮她接了。
“姨姥姥”。
估计那头一听是孩子的声音,音量放得低,外头听不见。
言言说:“大姨说她在上厕所”。
那头说了什么,言言就把电话给杨泱送了过来,“大姨,姨姥姥说上厕所可以接电话,让你接”。
杨泱连比带划教言言怎么说,可言言没明白杨泱的意思,对着电话说:“姨姥姥,大姨说她肚子疼,拉裤子里了……没,没空”。
杨泱没忍住,一头扎进被子里,捂着脸笑个不停,没办法抬起头来教言言下一步该怎么办。
言言只好在她姨姥姥的诱导下,实话实说:“大姨趴在步叔叔身上的,步叔叔在睡觉”。
“爷爷和爸爸说步叔叔是大人物,十分了不起”。
“步叔叔长得像动画片里的王子,又像国王,是言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电话里说什么杨泱听不见,只见言言走远了些,“姨姥姥我走开了,看不见他们”。
“步叔叔家里还有另外一个步叔叔,长得也像王子,还有泱泱,像小王子,还有慈祥的步爷爷,做饭很好吃的许奶奶”。
“步叔叔家的房子可大可大了,像城堡”。
“嗯……我觉得步叔叔喜欢大姨,对着大姨笑的样子和对着我们笑的样子不一样,和大姨说的话最多,步叔叔对大姨最好了,昨天晚上还抱着大姨回房间的”。
“大姨长脚了”。
“那是因为……”
“妈,妈,你别听言言瞎说!”
杨泱一瘸一瘸地跑过去,一把夺过手机,听出来央茗女士心情十分好:“什么瞎说?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你说,开始多久了?”
“没有,真没有,我只是给他们家带带孩子”。
央茗女士过来人的语气:“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还瞒着你妈?”
“哎呀,妈,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这还要照顾孩子呢,先不跟你说了……又怎么了?我这是在工作呢,你可千万别来,到时候这工作也没了,让我喝西北风去?”
“这样吧,妈,等我下次回去,一准儿给您带个女婿回去,好不好?你等着,我给你转一笔巨款,你找那些阿姨们浪去,想去哪就去哪,好好好,再见再见”。
杨泱挂了电话,给央茗女士转了一万块钱过去,央茗女士收了钱,发了一大段加油打气的话来,整得杨泱十分尴尬,幸好被她妈当做准女婿的人躺床上还没醒来。
言言见杨泱一脸愁容,扯了扯她的衣服,“大姨,是不是言言说错了,姨姥姥又骂你了?”
杨泱蹲下来揉了揉言言的头发,“言言是个诚实的孩子,说得没错,去和泱泱玩吧”。
杨泱探了探步炎的额头,发觉还是很烫,去打了盆温水来给他擦手心和脖子,想了想,还是揭开被子,拧了湿帕子帮他擦拭心口,正要把人掀过来帮他擦背心时,人醒了。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杨泱说:“你发烧了,我帮你物理降温”。
一旁泱泱听见了,跑过来抱着步炎不散手。
步炎坐起身,把小泱泱抱坐在自己腿上,对杨泱说:“麻烦你带着孩子先出去,我要去洗个澡”。
“……好的。”
杨泱把手里的帕子放进盆里,带着言言出了门。
临近中午,步炎已经完全好了,他跟步管家说:“杨小姐受了伤,不方便,一会儿你在楼下打扫一间客房出来,帮着把杨小姐的东西搬下来”。
步增领了命,立即着人去办,午饭前已经把二楼步炎房间里属于杨泱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包括那些她没有付钱的衣服。
以步炎的话说,就当做是工作服,照顾泱泱也是要穿衣服的。
他这么一说,杨泱就识相地接受了,他们家吃穿用度哪样都是好的,作为他们家的阿姨,也不能穿得太寒酸,只是这请个照顾孩子的保姆,成本好像太高。
饭桌上,步羽多次欲言又止,步炎看了他两眼,“有话就说”。
“没有,没话说”。
步羽低头吃饭,对面泱泱帮他问了他想问的问题:“爸爸,为什么杨泱阿姨和言言姐姐不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