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完结

    庆帝将离之际,京都已是人心浮动,变动的气息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大东山的消息还未传来,北齐国便已挥师南下,长驱直入,无人能挡。

    在北境尚有抵抗力量,离京都越近,北齐大军反而越省力。内有李承泽阻挠李承乾行动,外有监察院一路开关启隘。

    不久后,庆帝死讯传来,太子李承乾名正言顺继皇帝位,因南庆国形势严峻,葬礼以及新君即位大典都及其仓促,大典一过,新君发令尽其所能组织抵抗。

    然而先帝心腹、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却已倒向敌国,早已听闻北齐国皇位非家传,是以,权倾朝野、门生众多的百官之首林若甫,也决意去北去辅佐外孙,对新君政令装聋作哑。

    新君在军无力调动士卒,在朝没法驱使官僚,甚至连争储的兄弟也处理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北齐兵临京都城。

    这日,李承泽带着陈萍萍留下的人手,打开了京都城门。

    李承乾无力回天,捧上南庆玉玺出宫门,投降献国,自刎而死。

    林若甫及自官道上火速赶回的陈萍萍,协助北齐国派来的官员料理南庆事宜。

    厌倦权力斗争的李承泽清点家财,打点行李之后,携母亲妻儿北上,知道岳父其实忠于庆帝并没有影响他们夫妻的关系。大事过后,李承泽仍是心情沉重,环顾四周,总有不真实的感觉,踏上北去路途方才好起来。

    宫里白露忙得够呛,多事之秋,又增加了近一倍土地,公务繁杂,各处要料理裁决的事多如牛毛,她每日早起晚睡,用膳也在看奏报,闲时还要去看望重伤的吴泠。

    吴泠回上京后,费介带人全力救治,历经几昼夜,才保住她性命,但据费介私下对白露说,吴泠伤入五内,再也恢复不到大宗师的水准了。

    白露默默良久,才点头表示知道,见费介可惜不语,便安慰他:“你不必有压力,尽全力即可,走到哪算哪吧。”

    又是几昼夜,吴泠方才悠悠转醒,白露处理完公务便急忙赶来,进门后先瞧了费介一眼,眼神询问他是否将吴泠的身体状况告知,费介摇了摇头,白露便上前去,先说了吴泠最关心的朝局政事,才说了她的事。

    吴泠因天下统一而喜悦的眉眼未变,得知自己不再是大宗师了,不见郁色,反而释然:“天下已经不再需要大宗师了,我也完成了我身为大宗师的使命。”

    语毕,她说要去祭拜四顾剑,白露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她把吴泠扶起来,一边絮絮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一醒来就要去,来的时候还带了他喜欢的酒菜,”

    费介正欲张口,白露笑着哎呀了一声,“她你还不了解?拦不住的,让她去吧,还有我在呢,没问题的。”

    临出门,费介犹在嘱咐,让白露看好他的病人。

    白露回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带着吴泠坐马车来到四顾剑墓前,她先下马车扶下吴泠,再拎着食盒送吴泠过去,行至碑前,放下食盒,给四顾剑洒酒拱手一拜,以示恭敬,然后对吴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师徒说话了,马车上等你。”

    吴泠喜欢这种有分寸感的相处模式,温温一笑,目送她向马车边走去。

    白露走出去几十步远,扭头看见吴泠跪倒在墓碑前,对着摆好的酒菜,沉默不语,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见那单薄的身躯,心中发一声叹,又回过头继续向马车那边去。

    吴泠虽然身上不大舒服,但心中却觉久违的轻松,自当年抄家流放时她就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这个世界,终究是在朝着理想的方向去。

    枯坐无聊,白露在马车边土地上捡起一根草棍,在地上随手画东西,忽然耳朵有听见马车驶来的声响,抬眼一望,近来的马车上,撩起帘子的正是范思辙。

    待马车停下,她几步上前:“你怎么来了,账这么快就算完了?厉害!”这些日子北齐上下都十分忙碌,但因为调动兵马,负责钱粮的户部格外繁忙。

    北齐早已改用数字,但范思辙觉着打算盘就像能听到银子响,更有感觉,故一直保留原来的习惯,平常还好,这些日子出入收支多,算盘打到手抽筋,换回数算因不习惯又觉得隔膜,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笔算。

    这也就罢了,其他同事嫌弃他打算盘影响他们算数的思路,户部上下一致委婉请他别处办公,包括他亲爹范建,来她这边,又被她和婉儿用眼神委婉二次驱赶,只能独自找地方算账,好不凄凉。

    听了白露的话,范思辙抿起唇长舒口气,然后说:“一个人效率比较高。”语毕,拿眼睛盯着她。

    看这眼神就知道在控诉被她赶走的事,白露心领神会,这是要哄,便拿起他的右手揉捏着活泛筋骨。没两下,范思辙就高兴起来,反给她按着手,安慰她的辛苦。

    “我也去给四顾剑上柱香。”范思辙便给她捏手边说。

    “等吴泠回来你再去吧。”

    听他答应下来,两人在马车边放松双眼,一会遥望天上云朵,一会环顾四周树木,趁着这难得的放松时间,闲话聊天。

    等吴泠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范思辙去马车里拿出燃香,去四顾剑碑前点上,躬身一拜方回。见白露撩着料子笑看他,是在等着自己,便上了这辆马车,三人一面说着政事,一面颠簸着回去。

    陈萍萍和林相趁着秋日配合北齐派去的官员主持分地事宜,因有先例可循,再者百姓配合,民心所向,倒比当年北齐要快得多。陈萍萍大刀阔斧,在次年春耕之前便大致完成了任务。

    但直到盛夏,陈萍萍才按照约定,北上接手北齐锦衣卫,要尽快将锦衣卫与监察院合并。

    北上途中,陈萍萍眼见北齐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心内十分感慨,慢慢走来细看这天下,待近上京时,已是夏末。

    他遇见因自家孩子考进上京读书而举家搬迁来的小商贩,对方主动上来搭话,没两句拐去孩子身上。听那男子骄傲的说着自家孩子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考进上京女校的,陈萍萍似不见那炫耀得色,诚心高兴,笑着夸了几句。

    城门外,各个学校的牌子立着,牌子后面坐着来接校友的学生,不远处停着等待拉行李和学生的车。和陈萍萍搭话的男子见人极多,也有些着急了,随口与他道别几句,便带着家人随从挤进人群。

    陈萍萍坐在远处静望一会,很快,见已梳上妇人发髻的范若若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上京女校牌子边的学生见了,拿起手里的资料迎上去,范若若接过来安排着什么,新来的学生有序上车,她最后一个跟着走了。

    陈萍萍不再看了,让影子绕过人群进城,在城门口听见一声呼唤,影子遂停下脚步,两人朝声源望去,见路边茶摊上,白露很高兴地走过来,付了钱的范思辙也紧跟着追上了她。

    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净顾着喝茶了,差点没看见你们。”

    陈萍萍见她一如往昔的随意,在人群路边吃茶,笑着一拱手,叫:“见过陛下。”

    白露摆摆手:“不必拘礼,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拉过范思辙,对陈萍萍说:“今天你就跟我们走吧,我爹还有费介范闲他们已经备好饭菜,等着给你接风了。”

    一行人边往城中去,范思辙便袖里掏出上京平面图给陈萍萍和影子,陈萍萍打开一看,各府邸酒楼摊贩标注得清清楚楚。

    白露凑上去,给他指地方,哪里的什么饭菜好吃,哪里的什么东西好玩,再远一些,小长假可以去哪里游玩观光,给他一一道来。

    合上地图,白露就走着的这条街,给他说哪里的东西好吃,不吃都不算来过上京,正说着,遇见李承泽夫妇,叶灵儿在用箭射挂起来的小玩意儿,李承泽抱孩子在一边看。

    “北齐国书局局长,所有图书出版都归他管。”指着李承泽对陈萍萍介绍两句,跟陈萍萍大致说了一下李承泽和叶灵儿的职务,白露回头问李承泽:“你不是说忙的不得了吗?”

    “忙完了,各个学校教材都已经发下去了。”李承泽回了白露一句,看向陈萍萍:“宣先生来之后,我轻松多了。”

    陈萍萍回以一笑,继续跟着白露穿越人群,听她指着街牌介绍,忽地,她拉着范思辙挤进人群,出来时手里捧着几个黄纸垫的豆包,两手倒着换手烫,热得受不住放了两个在范思辙手里。

    陈萍萍见眼前两个热腾腾雪白两个豆包,他和影子一人一个,听她嘴里天花乱坠,仿佛这是什么奇异珍馐,正欲承情接过时,见她狡黠一笑:“一个三文钱,从你们这个月俸禄里扣啊。”

    手顿在空中,眼前白露又是一笑:“开玩笑开玩笑。”豆包随之被塞进手里,嗯,的确有些烫手。

    白露看向范思辙时,见他已经捏着多出来的纸张,将豆包拎起,对视之际,范思辙问她:“你确定要吃?马上就用膳了。”

    “我留着当夜宵的。”

    陈萍萍见他俩凑在一起说话,甚亲密恩爱,不由得一笑。临进门时,白露用手肘捅咕范思辙,让他将豆包揣起,不要被范闲看见,说完,对陈萍萍道:“范闲脸皮可厚,连李承泽小孩的吃的都不放过。”

    陈萍萍在南庆,也订阅京都日报,范闲常出一些京都官民趣事,对别人还比较收敛,一到白露就画风突变,肆意起来,晓得他们关系十分好,他心里也高兴。

    刚一进府,热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待入屋内,更是喧闹,当初因在范闲的志愿上意见相左而闹得不愉快的两个老父亲,此刻也诚心诚意微笑问候。

    屋子够大,却因为人多显得有些拥挤,旁人倒也罢了,看见冷师兄着实让白露有点惊讶,“冷师兄,原来你站着是这个样子啊?”

    范思辙也站在她身边搭腔:“是啊,可算开了眼了。”

    冷师兄常常以身试毒,白露为数不多见他的日子,他都是躺着的。听了这打趣,冷师兄有些不好意思,三言两语后生硬的岔开话题。

    正说话间,范闲凑来范思辙身边,见他一直鼓捣袖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伸进范思辙袖里,两个豆包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好啊,还偷藏吃的!”

    范闲因为当初拿着提司腰牌提桶跑路的事,见了陈萍萍很不好意思,没想到陈萍萍很好说话,一脸慈爱,放下了心便飘了,拿着豆包在人群里绕。

    白露的眼睛四下搜寻,看到了在逗范闲妻子怀里小孩的陈萍萍,他妻子见陈萍萍喜欢,将孩子放进他怀里,自己站在一边等着,忽地听见白露唤她,“庄姐姐,你快来管管他呀!”

    眼望过去,白露已经又去叫她弟弟小远帮忙去抓范闲,这是在户部尚书府,四舍五入是自己家,萧致远和范闲在同一个部门,非常熟悉,也不管他是顶头上司,帮着去抓人。

    几个人左绕右绕,忽然,白露身形一晃,范思辙先发现,立刻扶住了她。那边范闲一看好家伙,苦肉计都用上了,自己揣起一个,将剩下那个豆包还给范思辙,对白露说:“看你小气的,明天我买十个给你。”

    离得近了,瞧瞧她脸色,倒像是真不舒服,也不回头叫费介,自己伸手捏住她脉搏,在范思辙焦急的询问声里,范闲高兴的一拍手,说他就要做大伯了。

    范思辙懵了一下,还是白露先反应过来,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从此刻开始便是重点保护对象了,一声“娘”将喜愣在原地的柳如玉唤来身边,朝范闲伸出手:“还我豆包。”

    白露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她体质虚寒,不易有孕,虽然在与范思辙定情后就开始好好吃药,但是成婚多年来一直没有好消息,比她成婚晚的范闲、范若若、萧致远、婉儿小孩都会说话了。

    白露和范思辙到能想得开,反正调养着总会有的,倒是柳如玉十分着急,这倒还罢了,京都城里的百姓更热心,每回上街游玩或是下乡视察,总能收到关于子嗣的问候。

    热心妇女群众私下送给白露的怀孕偏方,都能装几箱子,白露哭笑不得,只好收下过几个月再一脸沉痛告诉她们偏方没用,并郑重嘱咐,不要信偏方,身体有问题上医馆。

    是以,此时此刻,范闲意识到自己刚下去绝对不得人心,环视左右,果然大家都看着他,等待他“包”回原主,在一屋子凝视的目光中,他咧嘴哼气将豆包拍进白露手里,回身去抱儿子。

    柳如玉从欢喜里回神,请费介再来把脉,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立刻忙活起来,一面一叠声派人去嘱咐厨房再添些白露爱吃的菜,一面吩咐范思辙将她扶去坐下。

    屋子里的热闹更上一层,范建也很高兴,对陈萍萍说今日说喜临门,唤人去门口放鞭炮,陈萍萍打断了喜悦着在一起说话的准爹娘,说着恭喜恭喜,冷师兄等人也上前来道喜。

    范思辙高兴坏了,嘴一秃噜,说:“同喜同喜。”说完意识到有点不对,似无措的一挠头,改口道:“多谢多谢。”

    等婉儿和范若若夫妇回来,开宴席,席上推杯换盏,被禁了酒的白露眼巴巴看着,范闲笑着夸了一句酒真香,被柳如玉不赞同的眼光一看,便举手投降偃旗息鼓。

    白露看看左右,挡住了范思辙的酒杯,“你不许喝。”

    范思辙敬了陈萍萍一杯,便将酒杯扣在桌上,靠近白露耳边:“我不喝,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一口都不喝。”得到了柳如玉的赞同。

    宴席过后,白露带陈萍萍去锦衣卫所,范思辙陪在左右,进入内里,呼唤一声,吴泠便随声回过身来,走过来给陈萍萍介绍。

    陈萍萍虽人在南庆,但也学了简化字,看文字是不影响的,听着吴泠的话,眼睛扫过屋里木架的文卷,只觉比监察院更细致清楚。

    白露和范思辙去撸猫猫狗狗,她的爱猫乌云,和吴泠的爱犬六味,因为主人的忙碌常常只能互相陪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乌云总是被六味驼来驼去,一起玩耍,慢慢就分不开了。

    白露只好忍痛割爱,让他们小伙伴团聚,她常常来探望解解相思之苦。

    见那两人交接工作十分认真,白露摸够了小猫咪,和范思辙向那两人打个招呼,一起离去了。

    吴泠打算全职写文,既是做任务,也能开民智,白露自然支持,到时候范闲夫妇负责改编,她负责填词谱曲,能和伙伴们一起工作,顺带做任务,两全其美。

    次年四月末,白露生下一个女儿,柳如玉欢天喜地,请高人算八字,说是五行缺水,她给起了个名叫范湘。

    因为一大家子都很忙,小范香,咳咳,范湘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由于全家都是高人,要么能文,要么能武,要么能文能武,虽然她也成绩优异,但和怪物们一比还是不够看的。

    范湘同学不想成为家里的知识盆地,无事便去上京图书馆读书,认识了同样因为父母太忙跟在祖母身边的李承泽儿子。

    一个满脸清心寡欲少言罕语的男孩子,和一个不做事就话巨多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天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对眼的。

    白露心说大概是互补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大家都很熟,也算是知根知底,等两边孩子到了年纪,家长们聚在一起定下婚事。

    很快白露和范思辙退休,夫妻两个商量好去享受退休时光,没想到那对小夫妻觉得已读过了万卷书,还要去行万里路才好,也跟来同往。

    白露和范思辙自然高兴,只是可怜了李承泽和叶灵儿两个空巢老人,面面相觑,默默对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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