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这日,白露独自入宫,首先去东宫看望李承乾,听他说起宫中要多一位贵妃的传言,白露直呼怎么可能,但见他一脸认真,像是自己也十分相信,便拒绝他的留饭,去吴泠住处。

    吴泠正在写稿子,字体如印刷般,她坦白问起那个传言,吴泠嘴上说没有的事,但面色似有动摇,她正要劝她庆帝薄情寡义,见侍女进来便住了口。

    侍女禀报说庆帝来了,然后瞧了一眼自己,像是为难又像是别的。

    是希望自己离开的眼神,白露见吴泠没说什么,很快庆帝端着药碗进门来,对自己相当和善,她坐在那里总觉得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于是起身行礼告辞。

    庆帝是好言送走自己的,就像是对待喜欢女孩的闺蜜。

    白露出门来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情况?真要出个贵妃?还是觉得不可能。一面思索着,一面出宫去看望阿弟,范思辙说今天会带他去歌舞团看节目,于是她直奔歌舞团。

    进门来一问,是个雅间,茶果齐备。要说范思辙这一点是很不错的,他生性节俭,喜赚不喜花,做生意正常成本都恨不得一省再省,甚至舍不得给自己花钱,但对她这个大哥却很大方。

    一见她来,比她阿弟还兴奋,殷切招呼,“大哥,你来啦,快坐快坐。”她先去把他摁在座位上,再去摸摸阿弟的头发,问他来京都玩得高不高兴。

    范思辙抢先道:“山珍海味,茶楼歌舞,除了青楼赌场,这京都城就没有咱弟弟没去过的,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保管高兴。”他看向萧致远,希望得到当事人的肯定:“你说是吧?”

    萧致远点头,露了一个温和的笑。

    知道山珍海味是夸张来的,白露也没说破,摸摸阿弟的头,躬身笑着:“高兴就好。”说罢,把他怀里的裴回捞来自己怀里,落座后亲亲抱抱,和两个弟弟一起看场上正演的舞剧。

    约莫三刻钟工夫,舞剧结束,白露收到了来自范思辙的用膳邀请,正要答应却想起,方才在东宫时李承乾也留饭来着,一时间觉得自己甚是有那种坐拥三宫六院的感觉。

    这样想着,她笑弯眉眼:“你说点好听话我考虑一下。”

    范思辙惯会此道,拉起她袖子说了一车好话,连怀里的裴回都没逃过夸奖攻击,白露细细品味这感觉,通体舒畅,于是道:“下次吧。”

    范思辙扁起嘴,幽怨地望着,听她许诺:“晚膳我会来的。”想想大哥向来有话算话,又高兴起来,殷殷送别才罢。

    裴回又被放进萧致远怀里,白露出来歌舞团,头一回独自前往李承泽府邸,因是步行,又开始想庆帝和吴泠的事。

    她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她对待吴泠比对其他人慎重很多,想的也多,关心则乱,一时间云里雾里,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思索着不知不觉便到目的地了。

    听了下人来报知道她独自前来的李承泽很诧异,先请人进来,而后心说不知又有什么幺蛾子,太阳打北边出来了,不等他想出来,人已经进来了。她神色如常未有虚伪薄笑,似乎不像是来找茬的,心中直道奇了怪了。

    白露想着事情,径直过去落座,这姿态架势,倒让李承泽摸不着头脑,跟着落座,他问道:“你是,有事来找我?”

    “有事我会来找你?”

    ……,得,白白疑惑一场,李承泽臭着脸抱起手来,却见她抬眸一笑,起身一步绕来自己身边蹲下,“我还真有问题问你。”

    无论和庆帝是什么情况,但说到底都没什么大事,说给自己又有什么呢?难道她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吴泠的冷淡,无论说什么事,都不肯细讲,天大的事也是三两句带过主干,是以,白露仔细想想,对吴泠的事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承泽还没拿起款来,就被想减小高度差距的白露站起来摁在软垫上,而后她蹲下手指拉来自己一角衣袖,大眼睛里都是疑惑:“要是你费煞心思,你喜欢的人还是没那么在意你,那该怎么办?”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甚是小气,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吴泠是这个样子,当初第一眼不就是被她淡着面容冰雪般的气质吸引了吗?说起来比起别人她对自己已经算不错了。

    白露弥补错失般改口,很羞愧道:“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李承泽第一反应,竟是被说穿心思的感觉,心里惊了一瞬,见她那神态语气,说的就像是她自己,还红了脸,于是他佯作好奇小心试探:“你喜欢谁啊?”

    听她语气,肯定是相识起码有些日子的人,而且目前在南庆。

    他默默将白露身边人一一想来,李承乾不可能,他对白露的心意自己一清二楚,不会让她作如此想;那个范思辙对她千依百顺,也不像,况且,他俩虽走得近,但并不像男女之情。

    “不是我!”白露很不高兴被他说出是自己,嚯地起身。见她要走,李承泽抬手扯住了她的袖子,握住两肩让她坐去对面,自己坐回原位,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女孩子要矜持一些,男人都不喜欢太主动的。”

    “你说我不矜持,信不信我打死你?”白露很是无语:“我就知道不该问你,喜欢非得是对男人吗?”

    李承泽瞬间稳如泰山,理理已很齐整的衣裳,微笑施施然:“吴泠是吧?”是个问句,但语气非常笃定。

    不是男人的话,那可太好猜了,除了吴泠再没别人,他有时见她们在一起,觉得白露面对吴泠小心翼翼,不如对婉儿那般松弛。

    白露紧压眼帘握起拳来,恨不能一拳打死他,真有够欠的,但自己也是,明知他欠还来问他,深深鼻里呼了两口气,很气愤地立起来:“以后再也没事问你了,再见吧!”语毕,转身就走。

    李承泽追上他,握住胳膊,好言道:“别走啊,这种问题我最擅长了。”

    白露见他挽留,想想他方才那欠揍的样子,拂开他的手拍拍不存在的灰,刺道:“你又没朋友,你擅长什么?”

    李承泽脸上的温和倏忽消散,静静眼眸直扎向她,说:“我没朋友,太子有是吧。”她浑然不惧,笑意深深,慢悠悠:“我呀。”

    “那你去找他吧。”一瞬决绝,李承泽一甩袖子,转身回去桌前蹲下,只拿眼睛去看窗不理她,那侧着脸的身影竟甚是寂寥。

    但被晾在这里也很不好受,她去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谢必安,他面无表情,好像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听到,是根柱子。白露一跺脚,哼了一声:“去就去。”

    李承泽就见她气咻咻的身影自窗前过去,还真就去找李承乾了,气愤带着难言的伤心失落,连窗外也不看了,坐正了身长舒了两口气。

    正在这时,谢必安饱含深意凝视李承泽的眼睛,对他一指窗的方向。李承泽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眸浮现惊喜光彩,又不大确定,也一指窗外,再看向谢必安时,眼里含上疑问,笑意未散。

    谢必安用力闭眼,做了一个“来了”的口型。李承泽连忙敛去笑意,挪动脚背对着窗,想想不大妥当,又挪一挪,侧身对窗,以手扶额,露出合上的眼眸,显出倦态。

    那边白露过了窗一段距离,便顿住脚步,见他果然任由自己去找李承乾,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自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用没朋友来说他。又蹑手蹑脚靠近了窗。

    谢必安听得到声音,却不知她下一步动作,猛然见窗口探出一张笑盈盈桃花面,可惜错付予他家殿下紧闭的双眼,她计划未着,也没出声,朝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里含着示好之意,身影离开了窗。

    到了门边,白露推门却未进去,等他反应。李承泽心里乐开了花,但做出听见开门声才看去一眼的样子,瞧了她一眼像是很不情愿,挪过身躯又侧身对她。

    不言语,白露就当他应了,关上门进来,坐去矮桌前两手捧起下巴,看着他却不出声,等了一会,见他仍是不语不动,心说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伸出邪恶的小手探向他腋下腰侧,一把未挠完,李承泽已笑起来捉住她柔软小手。但那只手的触感,在如此夏日里,仍然一片寒凉,他登时笑不出来了。

    白露抽出手来抱在身前,“行啦,我都看到你笑了,还装什么呀装?”说完,还是致歉想正式将那一页翻过去,于是软了语气,道:“对不起啦,刚才是我不好……”

    此时此刻,李承泽并不想听她致歉软语,面向她来,“我没生气。”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也不许翻旧账啊。”得到同意,白露支起头来,笑:“既然你这么大度,那我就再给你一个和我同桌用膳的机会吧。叫婉儿一起来吧。”

    李承泽便晓得她是饿了,依言着人去请婉儿,又命人上点心,语毕,将桌上的葡萄推近了她,行云流水,无比自然。他续上方才的话题,“你说吴泠怎么了?”又说起那个贵妃的传言,饶有深意地看着她。

    晓得他的意思,心说他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觉得?白露还是再次直呼不可能,不走心的话脱口而出:“我宁可相信,她是想尝试下这种执掌大权又薄情寡义的类型。”

    李承泽觉得自己不是很能跟上她的思路,“就不能是喜欢吗?都能心仪燕小乙。”

    “燕小乙怎么了?唯一的九品箭手,长相也好,而且,英雄救美诶,多浪漫啊。”喜悦而八卦的眼神一瞬清心寡欲:“再看看你爹,抛开他是庆国皇帝这一点,他本人有什么值得爱的?搁我我也选燕小乙呀。”

    李承泽想说他是庆国皇帝这一点抛得开吗,但没说出来,就遭她一抬手打断。她抿起唇来深思,李承泽那句“都能心仪燕小乙”让她灵光一闪,曲起手指轻扣桌面,心说庆帝怕是也作此想。

    庆帝端着药碗进来那模样在脑海中愈发清晰起来,白露霎时间觉得自己有点接近事情真相了。

    她一合掌,喃喃:“对啊!”

    吴泠的毒只有费介能解,但庆帝怎么可能答应呢,就算答应,也会提出苛刻的条件,甚至拿乔冷脸下马威各种手段,就是解了毒以后再他面前也毫无体面可言。

    但要他以为自己是可以争取的,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庆帝此时此刻不正陷入此境吗,吴泠尚未明确答允会留在南庆,但他依然要费介来解毒,作为在吴泠处增加好感的筹码,甚至亲自端来生怕她不吃。

    有所求,就得先付出,看来庆帝深谙此理。

    但吴泠若一上来就如此表现,以庆帝的多心,必然要怀疑她所为,是否美人计,但从燕小乙那里过渡一下,就不同了。

    庆帝多心,但也是个正常男人,甚至因为手握大权,比寻常男子更自信,甚至有不可想象的征服欲。

    吴泠就算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淡,庆帝估计都要不满,他是天下之主人中龙凤,难道还不能得她另眼相待?他怎么可能容忍她对自己冷言冷语,却在心里装着他的下属。

    看来她当初觉得吴泠对燕小乙真有好感,完全是以己度人,被浪漫冲昏头脑了。

    “都能心仪燕小乙。”多么理所当然,而自信自负自傲的一句话啊,都能爱别人,为什么不能爱我。

    “高,真是高。”白露发自内心的赞叹,她发觉,若她是庆帝也难免掉入陷阱,没办法,谁让自信是聪明人的通病。

    “你在想什么?”李承泽见她眼里含光露彩,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好奇地问。

    这时,婉儿进来,白露晓得吴泠是不想别人知道的,得意地笑,容光焕发,也如他一般施施然:“不告诉你。”语毕,很快又补上一句:“我第一次觉得男人的迷之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

    朗朗一笑,雀跃地去拥抱婉儿,把脸埋进她脖颈里,那快乐的喜意难遮难掩,因吴泠在她面前犹未放下心防的失落也随之而散。

    她并非对吴泠有所不满,只是以往桩桩件件,让她有些不知如何与她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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