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靳泽林最近对吉他的热爱达到了顶峰,他吃饭带着吉他,做梦也抱着吉他。

    他梳着非主修的发型,弹着没人听过的曲儿。

    有时吉他瘾上来了,他甚至会翻墙逃课出校,有次被几个保安撞见了,也没抓着他,上报给教导主任的结果就是请家长,结果这小子三天都没回家。

    林家栋、姜丽、学校的老师、领导找他找的焦头烂额,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章漾却一反常态的淡定。

    因为章漾收到了靳泽林的消息:

    “外出表演三天,勿念。”

    章漾隐约察觉,靳泽林在搞乐队。他和一些看上去就很早辍学的精神小伙勾肩搭背,手里却无一例外地提着乐器。他的房间有时候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架子鼓、贝斯,可没几天这些东西又不在了,就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章漾不喜欢他和他们走在一起,因为他们总会在她和哥哥放学路上堵住他们,给她一根棒棒糖,让她回家。

    棒棒糖靳泽林替她收着了,闲得慌的甚至会提出给章漾背书包,章漾一开始不乐意,后来见面就直接把书包甩给他们了。

    靳泽林总会把她送出那条长而窄的小巷,那群混混也不着急,就在他们身后五米外跟着,那阵势颇为壮观,据说一位居民害怕得差点报了警。

    走出巷口,靳泽林把书包递给她,一句“就送你到这了”便意味着分别,混混们会给他递烟,靳泽林答应过章漾不抽,就这么别在耳朵上。章漾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抽,可她发誓,只要她从靳泽林身上闻着烟味,她绝不绕他。

    不过三天未免也太长了吧……

    章漾看林家栋一个接一个电话,都没打通,有些担忧,转身给他发了消息:

    “你这次死定了。”

    两分钟后,收到他的讯息。

    “死不了,放心。”

    靳泽林换号码了,家里面只有章漾知道,这份特殊让章漾忐忑又心安。

    章漾已经记不得靳泽林回来受到了多大的处罚,只记得他被罚扫了一个月的教学楼,写了两千字检讨和被记大过处分。靳泽林马上就高三了,这个重要时刻还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他爸林家栋怎么受得了。

    好在章漾自有治靳泽林的办法。

    林家栋不知章漾说了些什么,靳泽林这倔骨头当真好好学习起来了,期中竟跻身全班前十,可把他扬眉吐气的。

    章漾的办法不能称得上好办法,只适用于靳泽林。他胜负欲强,尤其是面对章漾,他俩从小争到大,凡事计较个输赢。

    章漾就告诉他说:“哥哥,你这首歌词写的不咋地嘛。”

    靳泽林说她小屁孩懂什么,简直不懂欣赏,没有审美。

    章漾也不恼,结合最近看的书,缓缓写下了两句词。

    靳泽林一看愣住了,那一刻的心灵震撼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章漾告诫她说:“哥哥,做歌手也是需要学历的,你懂得越多词写得越好,听众才会福气。”

    但靳泽林嘴硬啊,他觉得章漾写得好但也没好到哪去,两人争执不下决定找裁判来裁决。裁判就是章漾和靳泽林的各两个同学和他那群混混朋友。

    章漾绞尽脑汁,写出了她都觉得别扭的歌词。

    歌词关于青春、暗恋,一看就知道她写的,到时候他兄弟帮着他,她不就只能遵守约定,由着他“追逐梦想”还要帮他欺骗爸妈了吗?

    最后她以那句“那年盛夏,没有人解开最后一道题,没有人宣告无条件放弃,没有人是你”赢过靳泽林。

    章漾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赢的,按阮恩静的说法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她能赢主要是因为靳泽林写的太烂

    章漾以为靳泽林会写梦想,没想到他也写了青春期懵懂无知的暗恋,他歌词里最出彩的恐怕就是那一句“我想给你鲜花、烟火、承诺,却不知你在哪里。”

    靳泽林惨败,按约定好好学习,并要在下一次考试进步五名,否则就要实现章漾提出的任何一个愿望。

    靳泽林和章漾之间的恩怨累积了不少,章漾这要想报仇起来,靳泽林还真不一定活得下来。于是靳泽林牟足了劲学习,连吃饭都还不忘记背两个单词,加上夜里章漾偷偷给他开小灶,他在下一次考试中真进步了不少,也因此从学习中品出了一丝乐趣。

    *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多,靳泽林正趴桌子上睡觉,梦里竟出现了章漾,醒来眼角有些湿润,他擦了擦眼角,询问同桌这节数学课讲到哪里了。

    “练习册134页。”

    “谢了。”

    没两分钟桌子晃动,靳泽林踹了踹前桌的凳子嚷道:“龟儿子,梦游呢?”

    靳泽林后半句还没吐出来,就与同桌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望向教室的灯,暗感不对。沉睡中的前桌一个激灵,咻的一下蹦跳起来,惊叫道:“卧槽!地震了!”

    教室一顿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拿着练习册的老头颤抖着嗓子安抚学生道:“大家别慌啊,大家别慌——”

    震感小了些后,老头吆喝着学生赶紧逃出去,自己断后。

    人群像重影一样做直线运动,老头感觉所有东西都在离自己远去,他摘下老花镜,颇有些认命的以为自己年限将至。谁知下一秒胳膊被两人抬起,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王老,你这身板不行啊。”

    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老头眼睛湿润了。

    “抓稳咯。”另一只耳边响起了他平日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混蛋靳泽林。

    靳泽林和他同桌几乎是拎小鸡似的把一米五几的王老抬到了操场,班长清点了人数,确认班级的人都到齐后,给班主任打了报告。

    学生叽叽喳喳围坐在一堆,讨论着地震来自哪里、震感多少,他们又是如何感知到地震的……

    靳泽林和他们一起吹了会儿牛皮后,看身边一个女同学都快吓哭了,就想起章漾那小丫头估计也吓得够呛。

    “带手机没?”

    “带了。”

    靳泽林熟练地拨打起章漾的号码。

    起初一个没接,他觉得她也在操场和同学讨论呢,直到第二个第三个也没接,靳泽林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他拿着手机就往外跑,班长尖声道:“欸,靳泽林你往哪跑?待会儿还要点一次名呢!”

    靳泽林全然不管,跑出一操场、越过明理花园,直奔初中部的二操场,他边跑边打,可章漾没一次接,他面色凝重,痛恨道:“你他妈倒是接电话啊!”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初二二班,抓过一个女生就问道:“你们班章漾呢?”

    被抓到的女生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她哆嗦着回答道:“章漾她、她早上就回家了。”

    靳泽林又找班主任问了个清楚,确实章漾是回家了后,又要翻墙出去,恰巧被路过的教导主任看到,他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似要下一秒爆开,眼睛瞪得像双假眼,他指着靳泽林破口大骂道:“他娘的!靳泽林你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地震!这个时候你还敢跑出去?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个大过没消除,你这次敢出去就等着开除吧!”

    “喂!你给老子滚回来啊——”

    靳泽林的手撑在墙上,回头望了眼教导主任,随即轻蔑地笑了,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

    这天上午,章漾痛经请假回了家,吃了布洛芬后便昏昏大睡。

    下午三点模模糊糊醒来,一摸手机吓得够呛,有人给她打了59个电话。章漾猜想是不是光明顶那家伙,自己痛经给他请了半天假,说是下午保证回学校,这会儿快三点了,她还没回去,光明顶绝对要把她削顶谢罪的。

    她颤抖地回了电话后,那边就大吼道:“你在哪呢——嗯?我他妈问你在哪呢?干嘛不接电话!章漾!你他妈回答我!”

    章漾懵了,试探着问道:“哥哥?”

    对面沉默良久,声音也软了下来,细听有几声啜泣,他好像在哭。

    “章漾……以后别这样吓哥哥了。”

    嘀嗒——

    卧室转把手响了,靳泽林就这么狼狈地扑到章漾床上,重重地把她揉进怀里。

    问清缘由章漾才知道刚刚发生了大地震,那会儿她正在梦乡,梦里她和靳泽林在玩过山车,一点没从梦中醒来。

    而靳泽林因为章漾不接电话,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如死灰、面如槁木。

    那一刻,章漾恍惚觉得,哥哥也是喜欢她的,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男生对女生那种。

    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担心自己呢?

    他们只是没有血缘的兄妹啊。

    他为什么要为自己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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