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

    章漾和靳泽林都考出好成绩,林家栋决定,带着俩孩子一起去玩。

    为了省钱,天天约着散步的三家人一起报团,去九寨沟玩。

    *

    经过岷山时,导游询问车上谁能背诵《七律·长征》,他就奖励谁一袋耗牛肉。

    靳泽林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章漾背这首诗时,他睁开过一次眼。

    她得到奖励笑容灿烂,在阳关下分外明媚耀眼。

    小孩就是小孩,为那么一点奖励就可以幸福的飞天。

    幼稚。

    靳泽林勾了勾唇角,又闭上了眼。

    路上,导游问大家要不要买红景天、氧气瓶以备高反,还说了许多因高原缺氧去世的例子,章漾被说害怕了,扭着妈妈要买。

    妈妈觉得这玩意儿没买的必要,买了也用不上,就没同意买。

    第一天去黄龙景区,第二天来到了九寨沟,靳泽林觉得九寨沟和黄龙景色差不多,就没上去,选择待在车上。

    他爸问他为什么,他乱扯说高反,不舒服。

    于是除了靳泽林,大家都上去了。

    清澈见底、五彩斑斓的湖水、郁郁葱葱、高大挺拔的树丛,章漾觉得,这里风景如画,无愧天堂。

    向上爬的路上,他们遇到一群人抬着担架。

    “这是怎么啦?”

    “高反!”

    章漾心里不是滋味,脑子里一直想着高反的靳泽林,忽然觉得这里的景色也不美了。

    走了没几步,章漾对姜丽说:“妈妈,我也有点不舒服。”

    “那怎么办?”妈妈看章漾难受的表情,有些担忧。

    “要不不我回去休息吧?”

    姜丽有些舍不得这里的美景,艰难地说道:“来九寨沟多不容易啊……你找得到路吗?”

    “找得到。”

    “那就去吧,路上小心一点,回去找到哥哥,让他给我们报平安。”

    章漾一蹦一跳地下着台阶,恨不得两步并成一步走。

    等跑到停靠大巴车那里,章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上去。

    靳泽林注意到动静,看到的便是脸色惨白的章漾。

    她缺氧了。

    他张开腿,一把揽过她至身前,一手摁住她的头,一手给她按氧气瓶。

    直到章漾缓过来了,靳泽林忍不住骂道:“你干嘛呢?高原上还跑,不怕死啊?”

    “我担心你啊!”章漾张嘴大口喘气,眼眶眼泪打转。

    靳泽林愣住。

    他好像的确说过他缺氧,不过都是他的借口罢了,他单纯不想和他们一起罢了。

    但这小孩信了?

    他觉得好笑。

    靳泽林拍了拍她的脑袋,章漾躲开了,不满地嚷嚷:“干嘛?”

    靳泽林撇嘴:“啧,本来想给你玩贪吃蛇的。”

    章漾的眼睛亮了亮,靳泽林笑了,把翻盖手机扔给了她。

    看章漾玩的乐呵,靳泽林也不忘教育道:“下次关心其他人的时候,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章漾拎出重点:“谁关心你了?”

    “得,当我没说。”

    *

    导游不拉游客买东西,是赚不到钱的。

    九寨沟的传奇爱情故事骗了人们不少眼泪,在此情景之下,夸得天花乱坠的银镯子一下子热卖起来,游客纷纷掏腰包买单。

    章漾也想要镯子,缠着妈妈买,妈妈说那是骗人的,章漾哭得不像话。

    这样的场景时有发生,游客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又看了一次热闹,姜丽觉得,简直丢脸死了。

    章漾在原地哭,根本没发现靳泽林站在了身后,他敲了敲她的脑袋,皱着眉头问:“又哭?”

    章漾哭的更大声了,声音断断续续:“我想要那个银……镯子,妈妈不给我买。”

    重组家庭向来这样,双方家长更偏向于照顾别人的孩子,姜丽管钱,总是对靳泽林说想要什么找阿姨买,林家栋掌权,总告诉章漾,要是哥哥欺负你一定要告诉他,他会帮她收拾回去。

    所以靳泽林带章漾去找姜丽时,姜丽犹犹豫豫地说:“哎呀,那些银镯子都是假的,等回家了妈妈给你买真的好不好?”

    靳泽林以为章漾一定会同意,谁知她摇了摇头,坚持就要这个银手镯。

    “几大百买个假手镯,你在想什么?”姜丽不耐烦了,“我和林叔叔挣钱也不容易,你要什么我们都会尽力满足,你要想要手镯我回去给你买,但这个一看就是假的,我不会给你买的!”

    姜丽丢下章漾就走了,章漾放声大哭,靳泽林一脸嫌弃地抽出纸塞她手上。

    “丑死了。”

    几百块的银手镯,还极有可能是假的,靳泽林眼睛都没眨,掏了腰包给她买了。

    章漾委屈地擦干眼泪,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靳泽林掌心握着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银镯子。

    “别哭了。”

    他给她戴上,没问她非要不可的原因。

    只有章漾自己知道,每次在小学里看着同学身上都有爸爸妈妈送的佛、观音项链和银手镯、红绳时她有多羡慕。

    不是羡慕物体本身,而是羡慕他们拥有父母赠送的可以长久佩戴饰品。

    她也想要自己身上有那么一样东西,告诉别人她也是被爱着的。

    当靳泽林给她戴上手镯时,章漾还有些恍惚,她也被爱了吗?

    *

    九寨沟之旅后两个孩子关系肉眼可见的缓和,从前一见面就掐架的两个小孩竟然也能和和气气地说话了。

    林家栋欣喜,回家后就掐着姜丽的腰道:“是时候了吧,咱俩都多久没干过了?”

    “可是孩子都大了。”

    “大个屁!两个屁大点的孩子,懂什么?”林家栋说,“这样,你和小漾说一下,我一会儿去给泽林那小子说,让他俩睡一块,咱俩睡。”林家栋嘿嘿一笑。

    “这俩孩子不是关系不好吗?泽林又倔,这能同意?”

    “这还不简单?拿他妈糊弄糊弄就可以了。”

    “泽林那孩子这么精,能糊弄过去吗?”

    “你不知道吧?他妈那套嫁妆还在我这,那孩子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是因为这个。”

    姜丽点点头:“那行。”

    晚饭后,章漾被妈妈拉到了一旁,问:“章漾,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林叔叔工作很辛苦吧?”

    章漾点了点头,姜丽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你也知道林叔叔是为了赚钱养家才那么累的对不对?”

    “对。”

    “那好。现在林叔叔天天打地铺,睡也睡不好,我们善良的小漾能不能把床让给林叔叔啊?”

    章漾点头道:“好呀。”

    *

    姜丽其实觉得两个青春期的孩子睡在一起不妥当,她从外面买了一根长长的毛毛虫,隔在床的中间,还特意给了两床被子,让他们反方向睡。

    当章漾看到靳泽林穿着短睡裤掀开被子时,她抿了抿唇,还未说话,靳泽林就问:“洗澡没?”

    “没。”

    靳泽林皱着眉头道:“先去洗澡,以后洗了澡才能上床。”

    “为什么?”

    “我有洁癖。”

    林家栋说,他不想和靳泽林睡,就是因为这孩子强迫他必须洗澡,不然不准上床。

    哪个大男人天天洗澡呢?他洗几天就烦了,这觉是一天都睡不下去了,因此和姜丽商量着,换了床。

    “洁癖是什么?”章漾问。

    “洁癖就是讨厌脏的东西。”

    章漾眨了眨眼睛,问:“我脏吗?”

    “不脏,”靳泽林补充说,“但不洗澡就脏。”

    章漾咚咚咚地就跑去洗澡了。

    靳泽林觉得现在的小孩真的又蠢又好骗。

    *

    “啊啊啊——你轻点。”姜丽捂着嘴,生怕自己声音吵醒了孩子。

    “怕什么?两个睡的跟猪一样。”林家栋显然不计较这些,他更在意怎么样更快活。

    章漾梦到了地震,一下子惊醒了,醒来屏住呼吸发现床确实在晃动。

    这简直吓坏了她。

    她直起身想去叫靳泽林,才发现靳泽林居然也是醒着的。

    靳泽林没料到章漾会在这个点醒来,他一把捞过章漾,章漾没留神,跌入了他的胸膛。

    靳泽林单手揽过章漾的肩,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章漾撑起手凑上前,一脸害怕地说道:“哥哥,我感觉好像地震了。”

    靳泽林皱起了眉头,心里越发痛恨他爸。

    “没有。”他小声说道。

    还没躺下两秒,床上又传来咿咿呀呀哦哦的奇怪声,章漾刚想支起身子看个究竟,却被靳泽林拽着手腕一拉,又跌落在地铺上。

    “乖,睡觉。”

    靳泽林把章漾拉进自己的怀里,右手覆在她耳朵上,隔绝了一切纷纷扰扰。

    章漾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温暖的抱着,她依恋这份温存,忍不住靠他更近。

    她右耳贴着他炽热厚实的手掌,左耳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然后沉沉睡去。

    床上吱吱呀呀,释放□□的男女忘乎所以,浑然不知床下的两人如他们一样,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

    后来靳泽林拐弯抹角地提醒过林家栋,林家栋没理解。

    毕竟林家栋当靳泽林是个只会哭着喊妈妈的小屁孩,哪里懂这些。

    那时候互联网刚兴起,孩子还没怎么接触到成人的世界,他们羞涩、晚熟。

    连第一次来月经,好像也是充满了畏惧和悲伤的。

    章漾就是在这个暑假来月经的,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月经是什么,只知道某天早上醒来,她掀开被子,就发现了床上鲜红的印子。

    她吓坏了神,她赶紧遮住那滩红迹,跑进厕所大哭起来。

    靳泽林早就觉得章漾不对劲了,她吃饭的时候魂不守舍,浑然没了当初热爱美食的劲,她眼眶红红的,肯定哭过了。

    “有事?”靳泽林夹过菜,漫不经心地问。章漾耷拉着脑袋,没回答。

    纠结许久,章漾放下碗筷,说:“哥哥,我好像快死了。”

    “怎么了?”靳泽林问的随意,他显然不认为他眼皮底下长大的臭屁孩,能有什么大病。非要说有什么病的话,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脑子有病。

    “我、我……我下面流血了。”章漾忽地哭起来,“我是不是快死了?”

    靳泽林呆滞住了。

    半晌,他给她擦眼泪,试探着问:“呃,你是不是来月经了?”

    “月经是什么?”章漾啜泣着问。

    “嗯……”难为不爱学习的靳泽林了,他无法用标准的生物知识给她解释,只能说,“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这个,你不要怕,这很正常。”

    当务之急是教章漾垫卫生巾,靳泽林不懂这些,有些束手无策。

    他跑遍整栋居民楼,挨家挨户地敲门,却得不到一个回应声。

    此时大人都在外工作,无人在家,好不容易有个中年阿姨开了门,靳泽林说明情况后,阿姨拿出一个纸袋子,让他照着样子先买卫生巾。

    靳泽林眼花缭乱地买完卫生巾,请阿姨进了门后,阿姨拿出章漾的一条内裤,教她怎么贴卫生巾。

    走时她叮嘱道:“囡囡来月经这几天别碰冷水别吃辣哦。”

    章漾心里乱着,三两分钟就要去一趟厕所,靳泽林在水池里洗着床单,盯着她又进又出,五味杂陈。

    直到傍晚,姜丽回家,章漾扑上去就在姜丽耳边悄悄说了这个秘密。

    姜丽愣了愣,随后欣喜道:“小漾,你长大了!”不过转而她又愁眉苦脸,道:“不过,会不会来得太早了?”

    夜晚,章漾和姜丽睡在新床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起身,看着地铺上熟睡的靳泽林。

    长大就不能和哥哥一起睡了吗?

    章漾忽然觉得,长大好可怕。

    *

    这个暑假,于他们一家而言,有两件大事。

    一是章漾来了初潮,从姑娘变成了女人。

    二是他们终于要搬家了,搬去一个两室一厅的大房子。

    章漾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暑假就快结束了,这意味着她也该回去了。

    那顿送行宴,章漾吃得很难受,但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让林家栋和姜丽不高兴。

    直到林家栋举起酒杯送别章漾时,靳泽林才觉察出不对,他皱起眉头,质问道:“章漾明天就走?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哦,是这样的,”林家栋解释说,“妹妹要回晖县上初中了,以后寒暑假才过来玩。”

    “你有毛病吧?”靳泽林毫不客气道,“我出二十万让你买房,不就是为了让章漾有个住的地方吗?你让她走了,我出这钱还有什么意义?”

    “嘿,你小子……”

    “你这样没意思,我不干了——要么章漾留下来,要么你别想买房。”

    二十万是靳泽林的妈妈离开时留给他的,她特意叮嘱他不要给他爸爸,他听了。

    因此林家栋结婚时找他借钱买婚房,他拒绝了;林家栋让他睡地铺时他也同意,就是不会给钱;直到章漾来了初潮、要上初中了,他拿出钱让林家栋换房。

    林家栋也是好不容易从这孩子手里拿到了钱,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他换算了下养一个丫头的成本,显然不会有二十万,于是他同意了,“好吧,小漾你别走了,以后跟叔叔妈妈和哥哥一起过好不好?”

    靳泽林还在生气,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章漾望向他,有些看不懂。

    哥哥,

    在你心里,

    我比二十万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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