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篇久别重逢

    时光稍稍一晃,人间岁月已过七载。

    十八岁的赫连夙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眼神凝聚犀利,尚好的容貌里透着少女的轻柔与女子少有的坚毅,肤色偏健康的暖白色,颀长矫健的身材,却遮不住少女身上应有的轮廓。

    她翻阅着手中各种批折文献,几乎每日需阅读批复大量来自全国各地呈上的折子。前年父皇突然一场大病离世,母后也郁郁寡欢没过多日一同归西。自那以后,赫连夙一夜之间长成一家之长,一国之君。

    她改着改着,完全忘记了时间,旁边的小侍女提醒她:“陛下,该进午膳了。”

    她抬头望了望殿堂外的日光,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没享受阳光普照的温暖。

    正出神时,大殿外一个急急的身影前来上报,后面跟着的人异常眼熟。

    “禀报陛下,有一名自称雪莲门派的弟子前来……”

    话还未落,后边的人嚷嚷着:“夙,你都继承王位了?怎么也没见声张一下呢?年号也没改吗?”

    赫连夙眼睛一亮,这来的人正是成东来,后来的他带上邵光耀的牌位同欧阳杰去了雪莲门派拜师学艺,这一去便是七年之久,而今的他练成归来,第一个来找的自然是赫连夙。

    “成东来,你回来了,你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赫连夙立即奔到殿堂的中央来迎接他。

    “我刚下山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了,宫城外侍卫守卫的不错,半只苍蝇估摸也飞不进来。”

    “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现在武艺练成,自然不再是从前浑浑噩噩的成东来了。”

    他说完,才将手中携带的一层层破布裹着的包裹交给赫连夙。

    赫连夙接过包裹,暗暗惊奇,问道:“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这么慎重?”

    “外边是有些破烂,你也知道我贫民一个,不过里边你打开看看准保惊喜。”

    赫连夙匆匆打开一层层破布,他裹得严严实实,里边却是相当谨慎整齐,赫连夙的眼睛一闪,才发现一柄朱红色与金色相间,雕有酆国的朱雀图腾且异常华丽却不失威严的剑鞘。

    他居然还记得要打造赤诚剑的剑鞘。

    “成东来,原来你没忘记。”

    “我怎么敢忘记,你当年给了我那么多珍宝呢,我可是全部用来打造这柄剑鞘。我敢保证,这把用了七年时间磨炼出来的剑鞘,它的魅力丝毫不低于传说中的那些武器,虽然比起师父的水平是差了些,不过肯定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作品。”

    “那,我得赶紧告诉赤懵,他现在应该还在边境战场驻守呢!”

    “我和他一直通信往来,这个消息我早就告诉他了,想必他现在也在赶回来的途中。”

    “对了,欧阳杰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一块来?”

    “找冷姑娘去了呀,再不去,冷姑娘都成老姑娘要嫁人了。”

    “你这嘴,还是这么风趣!”

    赫连夙一下子变得开心不已,仿若这时光回到了小时候那般自由自在。小侍女望着赫连夙脸上的笑颜,忍不住暗暗叹气,作为贴身侍女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夙皇陛下笑了。

    好像是从先皇去世开始,那时候赤懵将军已驻守边境战场,赫连夙一人忍着痛与悲将所有的事独自揽着,她以一人之力镇住了朝中群老,让不服与满肚子坏水的官员全部俯首称臣。

    那时酆国的周边一些国家蠢蠢欲动,她不能让赤懵将军有半点分心。

    “赫连夙,你肯定受累了,往后我会帮你的,要不你也封我一个什么将军的,我替你保护酆国!”

    成东来长高了不少个子,不再是以前脏兮兮的模样,虽然穿着有些寒酸,而自身的气质又非同于一般人,他眼神锐利有神,当年稚气未脱的少年气已经成长为成熟男性的特质,虽说不上英俊绝伦,却也是一位令人瞩目的青年男子。

    “走,我替你接风洗尘,到时叫上欧阳杰和冷姑娘一起。”

    “颜姑娘呢?”

    “她现在也是我的一员女将军,给我镇守南边的边关呢!”

    “赫连夙,你可真是会用人!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进过午膳,与成东来,欧阳杰几人畅谈一番,才发现时间匆匆而过。

    本想将成东来安排好住处,欧阳杰作为大师兄早已安排妥当,待他们纷纷离去,赫连夙才回到同往日一样的处境,她仍然是一个人。

    到了酉时,她才想起差点忘了去鬼神庙。

    好像从那日似梦非梦的告别后,冥果真没有再出现,赫连夙也同自己承诺过的,每日都会去鬼神庙,之前一直有赤懵陪着她,后来十五岁的赤懵开始上战场杀敌,她便独自前往。父皇与母后去世后,她停了七七四十九天没去鬼神庙。

    时间多快,她以为自己只当是去祭拜养成一种习惯。或许,冥可能从未出现过,一切不过她的臆想罢了。

    赫连夙与往日一般,穿着素雅,手中提了些贡品。后山来的人愈来愈少,几名侍卫在入口处静静守候,自从知道酆夙皇喜欢每日来此,大祭司特地安排几位武艺不凡的侍卫在此。

    八月中旬的秋色宜人,放眼望去,酆城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天地中,后山被赫连夙取名为冥山,冥山上的枫叶被秋染红一片,与天地衔接,颇为壮观!

    赫连夙祭拜了鬼神庙,坐在庙外的石凳上望着远方的边际出神,万家灯火盏盏开放,鬼神庙掌事的给赫连夙端来一杯茶水,说道:“姑娘来祭拜已经七年,要等的那位还没出现吗?”

    他当然知道这位少女不是普通姑娘,只是她不喜欢在外别人称呼她为陛下。

    “你怎么知道我等人?”

    赫连夙抬起眼望了眼掌事的,这位掌事的是位年纪尚轻的男子,与之前的那些似乎都对不上年纪。

    “以前没见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快三个月,只是姑娘你没注意到罢了。”

    “是呀,你们穿着都差不多,这么多年没变,总以为还是当年的人,没想到已经物是人非。”

    与掌事的含蓄交流一番,赫连夙站起身正要离开,却被他叫住:“姑娘要等的人是不是叫冥?”

    赫连夙抬起的脚收回,回过头盯住男子,尽量克制住慌乱悸动的心:“他在哪?你认识冥吗?”

    “老地方,也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不假思索往台阶处跑去,差点一个踉跄跌倒。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她满脑子只想着,冥家里的事都解决了吗?

    可是,这些事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冥真正离开的原因,她根本不清楚。

    那她,究竟要如何与他开口问候第一声。

    走到半山腰的鬼神庙处,原来的小庙宇被赫连夙派人重新修建过一次,经过岁月洗礼,也没那般破败。

    只是没见人影,赫连夙嘀咕:“难道是糊弄我的?可是那人怎么知道我在等冥呢?”

    她站在平台上出了会神,随即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空旷。

    “夙,你怎么不大声喊我名叫我出来?”

    她转过头,借着繁星点点的微弱光芒,看到一张比她高出一个多头且轮廓清晰的脸,是一张儿时熟悉的面容,即便岁月划过,这张脸她永远不会忘记。

    “冥,是你!”

    她先是轻轻唤出,平静的脸才转换成欣喜若狂,直接扑了过去。

    冥稍稍怔了下,想着她果真没变,才任由她扑进自己怀中。

    “冥,你果真回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我还以为你可能不会再回来的,你走的时候也没和我说清楚,是不是我当时忽略了你,你不开心了?”

    他犹豫了片刻,才将手轻轻拍在她的背部。

    “我没有不开心,当时和你做过一个道别的,那是在你的梦里,你不记得了吗?”

    “真的?那个梦是你送我的?”

    她仰起头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稍微有些不妥。

    她尴尬一笑,才轻轻推开冥的胸膛。

    冥拉着她的手,似笑非笑。

    “夙终于长成大姑娘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和男人没有分寸感。”

    “你不一样。”

    她脱口而出,又觉得话太突兀,竟有些羞涩不已拉住他的衣裳望着他笑,冥温柔回她笑意,他似乎是变了些,不再是从前那张太过冷峻肃穆的脸。

    “冥,这次你不会再走了吧?”

    “我会待一段时间。”

    “太好了,赤懵现在是边境大将军,他过几日会回到酆城,到时我带他来见你,我们再同从前一样游山玩水。”

    “你现在可是女皇陛下,还能由着你性子到处玩乐?”

    “冥,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是无所不知。”

    “也是,你是鬼神大人身边的人,知道也是正常。”

    她坐在石头上,冥随她一同坐下望着星辰,仿若儿时的他们,简单又烂漫。

    “夙,你似乎变了些。”

    “是吗?”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朝冥眨眨眼,“是不是变得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

    她想了想,叹道:“若是能像颜姑姑那般,娇而不柔媚而不俗多好!”

    冥当她仍是孩子气,只是仔细辨别,发现她眼眸中那道夺目缤纷的光逐渐消失,眼神变得凝聚且坚定,却掩饰不了一副心事重重。

    “夙现在坐到这个位置,许多事自然是身不由己。你这样便挺好,女子不一定要柔弱妩媚才是好。”

    “冥,你家里事处理好了吗?”

    赫连夙忽然问道,“是什么事能让冥忧心忡忡的?”

    “可能我当时遇到的事和夙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吧。”

    “你也是因为继承了大位吗?是不是有很多人不让你好过?”

    冥站起身,嘴角略微上扬,一抹无与伦比的孤寂感轻轻展开,化成意味深长的笑意,溢出自信满满的愉悦,与不羁。

    “这世上,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夙真心替他开心,却想着自己的事,忍不住一阵惘然:“冥,即便酆国如今内忧外患,我仍是有信心能解决。”

    “只是,我有些迷茫,我真的要这样过一生吗?用自由与权利的束缚来守护着自己的国家?以前不懂得高处不胜寒,自从父皇母后离世后,我才深知一个人的孤立无援,到头来,我们都终将是一个人吗?”

    “你有赤懵。”

    “可是他,也由不得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偏远的边疆防守从不敢轻易离开半步,我们想象的成年,原来并不美好。”

    山上的风愈刮愈大,寒意渐渐升起。

    “我送你下山,山上冷,你衣裳太薄,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这七年他何尝不是经历了无数个寂寥又无人问津的日子,孤军奋战的岁月并不好受,他有毁天灭地的实力又如何,终归躲不过规则制度的枷锁。

    他原本想过大不了与所有不让他好受的同归于尽一起湮灭,却在最绝望的时候,他眼帘浮现的居然是赫连夙那张小小又纯净的脸孔。

    她笑着将剥好的炒栗子塞他手中,让他多吃些。她对他无理由的好,她一直在鬼神庙等着他回。

    他当然要回,否则她长大了老去了再死去,他却没法亲自与她说一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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