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婶，没事吧。”
宋今禾故作惊讶，上半身微微探出车窗看了两眼，做了个关心的样子。
始作俑者绕着没反应过来的赵红芳转了两圈，挑了一块顺眼的地方，抬起后腿对着赵红芳后脚跟解决猫生三急。
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过后，十五万抖了抖身子，前爪使劲抓地开始疯狂地向后刨土。
“mlgb的，哪里来的死肥猫，狗娘养的畜生，逮那尿那看老娘不宰了你。”
赵红芳一脸猪肝色的看向十五万，泼妇骂街似的抽过车斗里耙子扛在肩上，穷追猛打。
十五万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像猫逗耗子似的围着赵红芳的三轮车打转。
赵红芳一时间无从下手，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里。
宋今禾手搭在方向盘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刚开始还但是十五万吃亏。
没一会儿就发现十五万跑跑停停，完全是在溜她，甚至还有功夫嘲笑挑衅赵红芳。
她就彻底放下心，没有阻止十五万。
干脆解开安全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趴在车窗上。
十五万溜了赵红芳七八圈后，轻轻一跳，稳稳地落在三轮车缝补过的椅垫上，伸了个懒腰，而后动作优雅的抬起被蹭乱的爪子，开始梳毛。
赵红芳也是没有想到这只猫，看上去胖的走路都费事，实际动作却敏捷的不行。
她脸色涨得通红，一手叉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撑着耙子。
赵红芳咽不下这口气，又舍不得弄坏三轮，面部扭曲的瞄了眼耙子，和近在咫尺的死肥猫。
权衡之下她把手里的耙子扔到地上，扬起了大片尘土，高高抬起满手老茧指缝里都是淤泥的手。
宋今禾反应迅速的捂上口鼻撤回车里，余光瞥见赵红芳的巴掌马上就落到十五万身上。
再看那傻猫，躲都不躲还一个劲喵喵喵地叫嚣，就气不打一处来。
常年劳作干重活的妇女，手劲不是开玩笑的！
这傻猫。
“婶。”宋今禾吓得赶紧在赵芳红手落下前叫住她。
赵红芳一脸怒气的转头，眼神不善的盯着她。
宋今禾笑得极其虚假，一开口却特别真诚。
“您儿子条件这么好，肯定不愁媳妇的，就别上赶着抓着我一个有对象的人见面了。”她边说边暗暗给十五万使了个眼色，悄悄降下副驾的车窗。
“再说我都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老大都能打酱油了。你这样上赶着给我介绍对象，是想让你儿子当男小三？”
宋今禾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完全看不出是在编排自己。
反正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再说，今天接走小妹以后她就没打算再回来，赵红芳爱怎么嚼舌根怎么嚼舌根，今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个村子里留给她的只有无休止的打骂，干不完的活，永远吃不上的热饭，和冬天破洞的棉衣。
“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张口小三闭口小三的。”
赵红芳一听在宋今禾身上捞不着好，不再装的客客气气，手上的耙子奋力一扔，“小贱人，敢说我儿子不正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货。”
宋今禾也不生气，她确实没娘养。
她是自己养活的自己。
眼看赵红芳的手就要伸进来抓到她的头发，宋今禾唇角微微上挑，眼睛灵动的像个小狐狸。
“咔哒”一声，车门落锁。
随之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抬，车窗缓缓上升。
宋今禾满脸无辜，人畜无害的看着窗外的人，
赵芳红瞬间变了脸色，想抽出手时已为时已晚。
手腕被夹在玻璃与车窗之间，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就是抽不出来。
宋今禾贴在窗上，添油加醋，说的有鼻子有眼。
“说句你不爱听的。现如今在城里当小三也是有点门槛的，要么长相出众，要么器大活好，最次身高都得180以上，不然就是去会所倒贴钱当鸭，人妈妈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赵芳红对着宋今禾白色的车一顿拳打脚踢，心里犯怵，嘴上是一点不服软。
“就一被玩烂了，在外面生了野种的破鞋，还真当我家稀罕不成。就你这样的，我儿子能找一打。”
宋今禾掏了掏耳朵，故作可惜的扫了眼虚张声势的赵芳红。
而后学着十五万贱嗖嗖瓜兮兮地表情，问。
“您儿子，是沾那个边？”
她微微降下车窗，掂起赵芳红有些黑红的手腕甩出窗外，迅速关上车窗，隔绝所有声音。
一脚油门下去张扬的往家里的方向去。
“两脚兽，你干嘛打断她，本喵爷还没玩够呢！”都打算好那女人巴掌下来之前，跳到她头上了，顺便再抓两把。
“我不打断，你今天命就得交代在这了。”宋今禾斜了一眼十五万，半真半假的骗道。
“再说了，你爹都给我转了30万过来，我当然要把你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说起来十五万这个爹也是个神人。
竟也放心自家刚花这么大价钱找回的猫，又跟陌生人跑了。
还主动多打了10万，作为照顾十五万的费用。
真是钱多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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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宋今禾把车停在全村仅剩的老式木质门前。
门两边的墙壁历经多年的日晒风吹，墙皮裂开，一碰簌簌的往下落，里面的橘红色墙砖和灰色水泥线清晰可见。
“一会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车上待着，等我回来，在这之前那都不准去。”
宋今禾熄火，拔下车钥匙，又伸长胳膊从包里拿了一个在服务区买的红包，装了几千的现金进去。
十五万破天荒的没有回应，趴在副驾上打呼噜。
她白了一眼，倾身给装睡的十五万绑上安全带，才放心的下车锁门。
下车后宋今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瑟缩着抬头望去向院里的枣树。
它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可惜她从来没尝过这枣子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家里的枣子有没有外面的甜。
乍暖还寒，冷风袭来。
她收回思绪，抬起胳膊握向生锈的牛鼻铁环，大力地敲了几下。
“谁啊，大清早的。”
正在做饭的李娟趿拉着棉拖，甩了甩手上的水，往披在身上的厚棉袄上擦了两下，顿时手上的水洇湿了棉袄。
李娟冲手哈了口气，来回搓了几下僵硬的手，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还不等宋今禾开口叫妈，李娟眼神从震惊到愤怒，疯了般扑上去打她，骂她不孝没用。
宋今禾被打的后退了几步，无语望天。
一晚上没睡，大早上还一连被两个泼妇又打又骂。
她上辈子是不是刨了谁家祖坟了，这辈子这么倒霉。
一股带着柴火味的劲风略过她的长发。
宋今禾反应极快，在李娟巴掌招呼到她脸上前，猛地钳制住她的手，狠狠撇向一边。
没准备的李娟，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
“贱蹄子，疯了你了，还敢跟你老娘动手！”
宋今禾不紧不慢的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点燃，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红包一角。
“再动我一下，这钱我就烧了，你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还想卷土重来的李娟，被轻松的拿捏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手，神情紧张的盯着火苗。
眼看火苗越来越近，她急得跺脚，想抢又抢不到，满脸心疼焦急地说：“你赶紧把打火机收起来，钱是让你用来这么糟蹋的吗！”
看到李娟这副表情，宋今禾心还是会痛。
她高烧39度不退的时候，都没见过李娟跟现在一样，急得满头大汗。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穿到了大门口，连带着的还有一股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
李娟耸了耸鼻子，不舍的看了眼红包，骂骂咧咧的冲向厨房。
宋今禾看着李娟佝偻的背影，摸了摸另一个兜里的铝箔板，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跟上去。
厨房是单独建在院子里的，整个屋子只有顶上一个小烟囱通风，四周墙壁被油烟熏得黑乎乎的还泛着油光，用土和砖垒起来的土灶外面糊了层水泥，底下开了两个洞，放上了两口大铁锅。
铁锅之间的空隙充当了菜板，每次都要在烧火之前切好所有食材，不然等烧火以后只能用碗底勉强充当菜板。
宋今禾上前拉开挽救锅里已经糊成看不出什么菜的李娟，语气乖巧，与刚才火烧红包的她判若两人。
李娟也不客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宋今禾牛仔裤前兜鼓起的红包。
目测至少有三千。
两人你问我答，心怀各异，气氛出奇的和谐。
宋今禾手脚麻利的刷了锅，重新炒了个香菇小油菜跟尖椒鸡蛋盛盘，又掀开旁边煮粥的锅，开始盛汤，装作不经意地问：“饭做好了，让小妹过来帮忙端去屋子里吧。”
李娟一听，立刻警惕了起来，说：“你小妹这两天不舒服，就让她多睡会得了，别叫她起来了。”
宋今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真想问问面前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关心小妹了。
要不是小妹给她打电话，她还真信了李娟良心发现。
“是吗。”
宋今禾慢悠悠的舀着汤。
下一秒，她怒火中烧的哐叽一下，把勺子扔到进锅里，溅起的米汤稀稀拉拉的滴在了两人身上。
李娟与宋今禾对视了一眼，心虚的匆匆低下头不敢直视。
大女儿眼里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眼神坚定又黑如深渊，自己的身影显得渺小又卑劣。
连可以焚烧万物的火，都燃不掉她的丑恶。
她从来没见过大女儿这个样子。
不再逆来顺受任打任骂。
李娟很早就发觉大女儿其实从高二那年起，就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只是她不愿面对而已。
如今两人的位置对调，她开始有些后悔。
后悔她高二那年，没在那个多管闲事的班主任来之前，给她下药迷晕直接卖了。
宋今禾恢复平静，眼神淡漠，一字一句，不容拒绝。
“让我见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