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又过几日,风四娘那边仍是未有消息传来,新娘沈璧君失踪,这边的婚约自然得推迟一二,对外只称是沈飞云闭关之故,未有半点风声传出。

    说来,沈飞云闭关也有许久了。这段时间内,武林之中诸多事宜,皆是由连城璧一手处理,时间渐久,整个人气质越发沉稳了。

    想来,下一任武林盟主,应当也是落在连城璧手里了。众人口上不说,内里都心知肚明。

    连城璧早在回沈家庄之时便暗中遣了人前往天宗附近搜寻萧沈两人的下落,至今未得消息,风杨那头,他们倒是接到了杨开泰的传信,言辞不甚详细,只说是风四娘被她师父清净师太带走了,说是要找什么人,他现下正在往回赶。

    颜溪回头看了眼正在处理事务的连城璧,眸光在书信上的清净师太四个字上顿了顿,终于没忍住开了口:“璧璧,你对清净师太这个人有印象吗?我觉得有些耳熟,但没想起来。”

    “清净师太?”连城璧执笔的手微顿,却是放下了眼前的事抬眼向她看来,“她怎么了?”

    “杨兄说这清净师太是风四娘的师父,说是要找什么人把她给带走了,他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颜溪走近了把手中信纸给他看,“我只觉得有些印象,但一下想不起来。”

    连城璧一目十行看完杨开泰的信,轻笑一声开口提点她:“小溪可还记得前不久前来拜访沈盟主的那位师太?”

    “你是说那位沈盟主的师姐?”颜溪一愣,登时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啊……”

    说来也巧,前不久,一位师太前来沈家庄说是故人来访,托门童递了封信,正好沈飞云休息,见了那信当即迎出门去,却是她的同门师姐。二人入了内室交谈了片刻,那人便告辞了,他们两人也不曾见过,只是从沈家庄下人口中略有听闻。

    “没想到,原来风姐姐的师父和沈姐姐的娘也是颇有渊源啊……”颜溪撑着下颌喃喃,突然想起什么来,看向连城璧,“对哦璧璧,我记得你娘好像也是她们师门的吧?”

    “嗯?”连城璧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转过弯来,“什么?”

    颜溪难得见连城璧不知道答案的样子,一下子来了兴致,靠近了人把大半重量压在了他身上在他耳边低语:“就之前我不是和萧大哥风姐姐去了武林大会嘛,萧大哥勾搭上了一个叫马回旋的老爷子,他给我们讲了段往事,大致就是你娘和沈姐姐的娘本来是师出同门,一共四个,后来师门散了各自分走,就成了现在这样了。”说到这,她还刻意地凑近了几分,语调中竟还带了分调笑,“璧璧,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连城璧任由她靠近了,只觉得身侧那人呼吸带起的热气轻轻地吹在自己耳廓,激起周围皮肤一阵莫名的战栗,听到最后颜溪调笑的语气,眉梢微扬,抬臂将人整个人揽入怀中,垂首瞧着怀中人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一时间,方才那点因着对母亲过往不甚熟悉的失落便烟消云散了。他轻轻柔柔地一笑,一手捏着她下颌,俯首在她唇畔落下一吻,云淡风轻地松了手:“那又如何,这不是有小溪在吗?不管小溪探听到了什么,最后都会告诉我的,对吗?”

    “对。”颜溪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吻摄了魂,愣愣点头,半晌才回过神来,“等等,你真的不知道啊?”

    “是。”连城璧坦然承认了,指尖在她唇角轻点,唇畔笑意浅浅,“所以,这是谢礼。小溪喜欢吗?”

    “……喜欢,可那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就动手动脚啊……”颜溪的脸腾的红了,似乎是觉得害羞了,拿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拍,慌慌乱乱地跑出去了。

    连城璧看着颜溪出门的背影,藏于袖中的指腹捻了捻,笑得越发开怀了。

    这头,风四娘跟着清净师太一同到了一处地方,地处偏僻,少有人至,目光所至,不过是眼前一座院落罢了。偏生那院落之上有袅袅炊烟,显然是有人长住于此。

    风四娘尚且不解,只听得“吱呀”一声,老旧木门被人推开,从中缓缓步出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媪来,双目无神,面上带了几分疑惑朝二人所在方向“看”来,显然是看不见了。

    还不待那人开口,清净师太便已先一步上前去到了老媪的身侧:“老人家,你家可有一位二十五岁的男子?”

    “二十五岁?”老媪喃喃,“墩子倒是刚好二十五了,你找他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实不相瞒,在下是前来寻人的,若是您不介意,可否入内一谈?”清净师太缓声开口,那老媪微愣了愣,任她搀扶着入屋去了,风四娘原本也想跟着,却叫清净师太一眼定在了原地,不得已在门外等着那位墩子归来。

    屋内极其简陋,不过几张破旧木桌凳而已,屋内一角坐落着一张木桌,令人惊异的是,上头竟还供奉着五座牌位。

    清净师太看见那牌位眼皮微微一跳:“老人家,那五座牌位……”

    “那是我妹妹一家,实不相瞒,我们是二十五年前才搬过来的。”那老媪心有所感,朝着那牌位所在看了看,“二十五年前,我妹妹一家五口一夜之间被人所杀,这儿呀,原本是我妹妹一家住的。”许是年纪大了,她说得有些凌乱,却也不妨碍人听懂她说的内容。

    清净师太双眉微蹙,忙不迭追问:“那五人之中,可有一位才出生不久的男婴?”

    “男婴?”老媪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她们一家的尸体是我亲手安置的,没有男婴。说起来,我记得村子里有人说过,我妹妹死的那一夜,村子里来过一个带双钩的女人。”

    “双钩?”清净师太陡然一震,脸色微白,许久,方才恍恍然回神,“多谢老人家,我想我要找的人兴许是您的妹妹,叨扰了。”

    风四娘见清净师太出来,正想上前问个究竟,便听到她淡淡开口:“走罢。”纵使心中万般不解,也只得跟上。

    二人一路走来,最终行至一墓前,风四娘细细看去,只见上头七字:“太虚弟子李小婉”,风四娘仍是懵懂,只看着清净师太双手合十冲那墓一礼,不发一言地走了。

    风四娘忽而想起数日前的一个晚上,她半夜醒来,忽见自家师父竟未入眠,双眸紧阖,面上似有惊惧,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口中念念有词,她细细听去,竟然她在寺中不知听了几何的《往生经》。

    也不知那李小婉,究竟是何许人也。

    风四娘沉沉叹了口气,复又追上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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