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沈家庄内屋,沈璧君正于屋中静坐。

    沈飞云举行武林大会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即便知道又如何?她现下可以说是被软禁于家中,便是知道那萧十一郎无辜,也于事无补。

    萧十一郎。

    沈璧君心中默念着那人的名字,忆起那人通透明亮的双眸,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小姐。”无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沈璧君吓得整个人一跳,便看见她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屋里,脸上浅浅笑意,“这是夫人为您特地吩咐的安神药,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沈璧君半垂了头掩下自己微红的面庞,慢悠悠地接了那碗汤药过去小口喝着,突然想起什么来:“无霜,武林大会是不是明天才开始?”

    “是的,我还听说,连公子明天要代表连沈两家在武林大会上讲话,我看夫人的意思,肯定是想借此机会给连公子树立威信!”

    “连城璧,他确实是一位值得上尊敬的君子。”沈璧君想起与连城璧仅有的相处,淡淡回了一句,从桌上拈了一颗蜜饯含着。

    无霜见她半晌没有言语,顿了顿,没忍住又开了口。

    “小姐,方才我在来时的路上瞧见了连公子,他还向我问起了你呢!”

    连城璧?

    “小姐,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表示?毕竟两个人的感情,是需要你来我往才会热乎的。”无霜说的兴起,一回头,却见沈璧君一副沉思模样。

    连城璧明日会在武林大会上讲话。

    “小姐?”无霜试探着唤了一声。

    “无霜,你去给连公子送个话,今晚,我要宴请连公子。”沈璧君猛地抬眼,一双流光溢彩的眸中陡然射出光亮来。

    “是!”无霜得了准信,喜滋滋地送话去了。

    沈璧君看着无霜雀跃的模样,内心暗暗思忖。

    但愿,连公子能应下此事。

    夜间,福隆客栈内,萧十一郎三人与那马回旋正把酒言欢。

    马回旋一杯清酒下腹,那双精光四射的眼却是不住在三人身上打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此武林大会,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十一郎飒然一笑,却是又斟了一杯酒与他:“实不相瞒,我名阿郎,她名四凤,此乃幼弟阿颜,至于目的嘛,我相信马老爷子目聪耳明,一早就看透了的。”

    颜溪在一旁默默喝酒,顺带还围观了风四娘是如何在桌案底下准确地踩中萧十一郎的脚的。

    这名字,一听就有猫腻,偏生还讨了那马回旋的喜:“快人快语,我喜欢!”他又是一杯下肚,咂咂嘴又道,“实不相瞒啊,我今天能赴三位的约,也是看在三位武功高强,想着到时候面对萧十一郎,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是是是。”风四娘陪笑。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萧十一郎并没有盗得割鹿刀,真正的割鹿刀还在沈家庄呢?”萧十一郎故意皱了皱眉,低声道,“是沈飞云在操控着这一切。”

    这下,马回旋也不笑了,一手执着酒杯,开始沉思起来。

    “这沈飞云啊,也是个人物,要知道,这沈家金针,是到了她的手上才逐渐壮大起来的。”马回旋幽幽开口,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来。

    “看来马老爷子知道得不少啊!”风四娘与萧十一郎对视一眼,越发开怀地敬酒,“与我们说说呗?”

    “要说那沈飞云啊,早年曾入过一师门,四姐妹上下一心,犹以沈飞云和白红莲为最,二人同吃同住,情同姐妹,便是后来双双嫁为人妇,也是嫁得一对好兄弟啊。”

    “可坏就坏在了对兄弟上,那连泽天曾与逍遥侯定下比武之约,惨败于他,为求保命不得已向此人下跪,回来之后郁郁寡欢,不出半年便自尽了,那沈劲风为着他,独自一人去寻了那逍遥侯,从此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那对姐妹花由此绝交,自此,连沈两家再无往来,而沈飞云也是从那时起,开始闭门不出潜心修炼的。”

    颜溪:“……”

    这里头的人名儿怎么好像有点耳熟……这不是沈璧君和连城璧的父母的故事吗……

    沈家庄。

    连城璧从无霜那里得知了沈璧君要宴请自己的消息,心里也是迷惑不解。

    在他看来,自己与沈璧君的交集也不过是那次六君子一道去寻她曾经有过会面,而今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武林大会之前,沈璧君突然来宴请他,实在是教他匪夷所思。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夜间温度正好,恰有一丝晚风微拂,甚为凉爽。

    连城璧一路随无霜前往沈璧君设宴处,却是在沈家庄的后花园内,月光恰好,晚风恰好,时候恰好。

    奈何,在场两人,俱是各有心思。

    “连公子。”连城璧的身形才一出现,沈璧君当即便起身迎了上来,“上次承蒙连公子关照璧君才得以安然回家,拖到今日才宴请公子,是璧君的不是。”

    “沈姑娘哪里的话。”连城璧与她一揖,眉宇间俱是温润的笑意,“这也是城璧的职责所在,沈姑娘不必挂怀。”

    待得二人入座,无霜便寻了时机退下,留得二人独处。

    “实不相瞒,今日唤连公子前来,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璧君想请连公子,帮我救一个人。”

    连城璧执盏的手微顿,抬眼看向对面:“沈姑娘所言之人,可是萧十一郎?”

    “正是。”沈璧君有些微微的郝然,毕竟,面对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却在请求他帮助自己去救助另一个男人,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不应,若是严重者,甚至可以说是不守妇道了。

    连城璧忽而一笑,他随手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柔声开口:“沈姑娘放心,萧十一郎既与沈姑娘相识,想必人品必然是好的,且他与小溪也算旧识,便是看在小溪的情面上,我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小溪?”沈璧君一愣,当即想起那位在柜中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来,“是他啊……”

    “说来,沈姑娘能否告知城璧,你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沈璧君又是一愣,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去:“自然是可以的……是那日订婚,他们一行三人闯入沈家庄,我……一时好奇,求了他们带我出去瞧一瞧,便是这般识得的……”

    连城璧也是不知那日颜溪竟与萧十一郎风四娘三人入了沈家庄还借机带走了沈璧君,想来那时他们也是为着那割鹿刀而来,却不想割鹿刀已先一步被转移了地方。

    那萧十一郎所盗得的割鹿刀是假,据他所言真刀已被小公子所得,沈飞云失刀却又如此冷静。

    连城璧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到线索。

    一行三人。

    等等,那三人?

    连城璧动作微滞,他不曾见过风四娘,但就萧十一郎与颜溪的身形而言,确实是与那对父子颇为相像,而且就声线而言也极为相似。

    他们也来了这武林大会?他们为何会来,尤其是……他和小溪之间,还发生过那般。

    萧十一郎若是来,应当还是为着那割鹿刀而来的。

    这是不是表明,那把被小公子所夺的刀——也是假的?真的那把,还在沈家庄?

    连城璧眸色越发深沉,仿佛沉淀了那墨染的夜色,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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