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鹰王不敌三人,显然已是力有不逮,终于一次躲闪不及,被那赵无极一剑刺中了肩胛骨,却没有半点血迹溅出,那赵无极也不慌,手上剑柄微转几分,霍然拔出,那胸口霎时有鲜红的血喷涌出来,赵无极躲闪不及,那一身青缎长袍堪堪被溅了个正着。

    不过这不碍事,毕竟,鹰王已死,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三人自他们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一只锦盒来,打开,里面所装赫然是一柄刀。

    割鹿刀。

    小公子单手掣起那割鹿刀细细把玩,一双美目中溢出星星点点的光来。

    下一刻,他转身出手,刀出鞘,尸首分。

    鹰王那颗斗大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终于停下了。

    小公子看也不看,只是凝目打量着自己手上的刀:“好刀。”

    刀如青虹,不见血迹。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打着胆子开口:“公子,这鹰王的尸首……”正是那屠啸天。

    似是觉得这人蠢得狠了,小公子幽幽叹了口气,收刀入鞘:“亏你们还有眼睛,怎么就看不见那萧十一郎呢?”

    “是是,小公子说的是,属下是瞧见了,正是那萧十一郎盗走了割鹿刀,还用那割鹿刀将司空曙的头给割了下来,真真的嚣张至极。只是我等年老,竟险些将这事忘了。”三人诺诺连声,全无半点反驳之意。

    “司空曙纵横江湖多年,自然是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关外,”小公子瞧着三人,声音越发柔和,仿佛在看着三个不懂事的孩子,“自然得让江湖知晓他是被萧十一郎给杀死在这儿的,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只是我们该如何——”

    小公子轻轻摇头:“这法子实在是简单极了,趁着司空曙血还没冷,你且沾了他的血来,我说一句,你在那木桌上写一句。”

    “你便写:割鹿不如割头,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岂不快哉。末了再提上萧十一郎的大名,叫众人瞧了,普天之下,可不就都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吗?你说这法子简不简单?”

    “妙极妙极,小公子当真是天纵奇才。”“能以小公子为主,实为我等之幸啊!”几人纷纷开口恭维,模样谄媚之至。

    小公子轻柔一笑,指尖轻轻捋过额前的刘海,竟无端地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来:“我也不必谦虚,这几句话除了我之外,倒还真没几个人能想得出来。也罢,你们三人就带着这尸体和那木桌回去跟那连城璧复命吧。”

    “是。”

    闹剧告终,人走茶凉。

    颜溪已是看呆了,风四娘拿手肘戳了戳萧十一郎的胳膊,语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你瞧,什么好事都找上你了。”

    萧十一郎不答,只是无奈一笑,突然开口:“四娘,你便先回去吧,我先离开一趟。”

    “怎么,你又想去做什么?”风四娘拿眼觑他,仿佛想要看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般。

    “这几日寻我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四娘你跟着我只会更麻烦。”萧十一郎浅浅一笑,一双眼中盛满了笑意,一如颜溪与他初见时那般清澈见底,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使得那双眼睛浑浊一分。

    “小溪,”萧十一郎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而来,但我却能大致猜到你与这割鹿刀并无半分瓜葛,听我一句劝,别再趟这趟浑水了,尽早离开吧。”话音未落,萧十一郎的身形便如一只矫健的大鹏一般飞跃而出,一瞬便没了身影,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这老不死的!”风四娘出手不及,再看时已没了萧十一郎身影,待她再回头去看颜溪时,却见她也已不知去向,徒留一声“再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小不死的!”风四娘两人都没抓到,气得吹胡子瞪眼,气了一阵,却又忽的笑出声来,她自先前三人藏匿的树上一跃而下,随手扯了根芦苇在手中晃着,笑吟吟地走远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也不想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何必去想呢,顺着心意走便是了。

    这天大地大,哪儿去不得呀?

    萧十一郎和风四娘会去哪儿,颜溪不知道。

    此刻,颜溪正尾随着赵无极那三人一路东行,她相信,只要跟着他们,自己就一定能找到连城璧。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想错。

    当连城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时候,颜溪的眼唰的就直了,只是……颜溪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深色长衫,又是沈家庄又是关外两地跑,额……要不还是待入了城,稍微拾掇拾掇再去找连城璧?

    由此可见,即使是女汉子,女为悦己者容这一条也是不会变的。

    那头,两边人终于得以成功碰面,连城璧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前辈。”

    是这个声音。颜溪忍不住笑弯了眼,看吧,她就知道,那么好听的声音一定是连城璧的。

    为首的海灵子与他淡淡颔首,冷声开口:“你们来迟了,昨天我们四人带刀入关途径龙门驿站,遭到了萧十一郎和风四娘设伏,夺走了割鹿刀,还杀了独臂鹰王。”

    连城璧显然是未曾想到,自己不过是路上迟了一日,关外便发生了那么多波折,他与身侧的人对视一眼,忙上前几步去查看那独臂鹰王的尸首。

    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连城璧定定看了一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下一刻,他解下了身后的披风,动作轻缓地替鹰王盖上了他的尸首。

    一旁的人缓缓念出那木桌上以血写就的豪言壮语:“割鹿不如割头,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岂不快哉。萧十一郎。”

    若非颜溪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且对那萧十一郎有几分了解,她怕是也要如那众多江湖人一般,认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歹毒之人了。

    这算什么,人言可畏?

    “割鹿刀丢失,事兹重大,我们应尽快禀告盟主,”连城璧抬眼看向那三人,语气依旧冷静自持,“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一行人就此离去,不知是不是颜溪的错觉,在连城璧离去的前一瞬,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吧?

    颜溪不确定地想着,一面又跟上了那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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