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目标就是讣告上的陆鸣。”
顾妙善一顿：“耍我莫，最近流行委托寻找逝者？”
猫王喝营养液的声音停下了，她肯定做了番心理建设，才心平气和地解释。
虚拟现实世界其实是TC公司利用虚拟空间技术叠加在现实世界的量子态。脱胎本土，自有运行规则，限制很多。
TC游戏部门想打破这个限制，研发了多年《时空迷局》，这个游戏的虚拟世界探索自由度极高。
噱头就是“赛博神话虚拟世界，玩家互动选择走向”。
被当局看中，想为安全部开发针对性的深度训练版本。
项目由当局牵头和TC合作。
“邪门的是，陆鸣作为实验开发负责人，进入版本最后一次内测后无故失踪。
后来TC单方面拍板他意外去世，草草了事。
项目搁置，据说有很多实验数据和资料在他失踪前没交代清楚。
论坛不是说金绍的事故也疑似和实验有关系？
这里面肯定有事，安全部想找你接这个委托。“说着猫王还发了一张【工作关系证明】，言语间不乏暗示“小命要紧”。
顾妙善仿佛棉絮塞心眼，一窍不通“你说的那个游戏，火么？”
猫王: ......
“刚通过内测，玩家内部呼声很高。业内分析《时空迷局》是划时代之作，必然是TC公司的下一个摇钱树。”
顾妙善了然，会大火：
“接，我就一个要求，进入游戏后，允许我视情况直播。”
猫王喘气声变重，顾妙善见状，扯大旗找补：“打赏好多钱的咯，安全部那么抠，委托定金不够我吃饭的。
我刚死里逃生，脆弱得嘞，你不说漂亮话，我就哭给你看。”
“冥顽不灵、对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猫王一生气，就变文化人。她中断通讯，发来一条讯息：
“忘了说，金家那边可以给满意的数，但明天要和你聊聊。”
论坛有言：委托人的阿堵物，就是众神的潘多拉魔盒。
不是为了钱，啷个会给人家打工嘛。
除了那个怪模怪样的“虚拟机芯人”。
顾妙善思绪飘远，慢慢进入梦乡，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第二天双方会晤，当家人拨冗莅临。出人意料，金驭乘看起来温柔敦厚，自然谦逊。倒是金绫长着有野心、肯争气的脸。
金驭乘看见顾妙善，有些讶异她的年轻，然后笑一笑：
“闲话不多叙了，顾小姐，我们进入正题吧。
我生阿绫的时候，是自然孕育。这孩子八九岁才肯开口。我在场时，家人安慰我说贵人语迟，背地里都急得不得了。”
“不久我有了金绍，我去做基因测序时，接触到第一代胚胎个体定制基因技术，我动了念头。”
“结果你也看到了。”
金绫面色不虞，有些烦躁。
“滑坡效应”，顾妙善一下子想到了这个词。
小半个世纪前，技术□□，人们尚且积极探索，不像现在，公民早被层出不穷的激进技术冲击麻木了。
顾妙善顺着思路：“刚开始基因编辑用于治疗基因遗传病，然后发展到让认知能力更好、长得更美......到了最后，已经是滥用了。”
“是啊”金驭乘颔首“生命有其神秘性，我们打开了遗传密码，一发不可收拾，后果也不可预知。”
“阿绍很好，但偏偏不像我们家的人。奇怪么？就像恐怖谷效应，完美的不真实感。”
金绫取代母亲的感慨，利索陈述：
“阿绍的行为和认知能力都接近于正常人，但无法忽视他的微妙差异。
技术人员对皮质醇释放相关的基因进行编制，改变了阿绍的应激反应，还有情感调节的神经回路。
轻微的刺激就会让他强烈的焦虑，过度的刺激比如亲人的葬礼，他反而麻木又冷漠。
他们还改变了记忆力过滤机制，别人能把负面回忆作淡化处理，只深刻记忆触发点。
但阿绍无法过滤掉任何微小的东西，他记得所有细节。”
“这些不是最关键的，他们走错了一步，无法回头。”
金驭乘接了一句话，语调舒缓，不疾不徐，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冒着凉气。
金绫显然不喜欢被打断，皱了皱眉头，但安静下来，把话语权还给母亲。
“为了减少恐惧反应，技术人员对他的多巴胺和去甲腺上激素相关基因进行了编辑。
当人类不再恐惧，失去了风险评估，面对危险就像极限运动中找乐子。
阿绍知道那些人把他带去赌场的目的，依然跃跃欲试，最后深陷其中。”
顾妙善听到这里“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失败品再回收？”
金驭乘笑着摇头：“阿绍是这么想的？他那个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沾上赌瘾无可转圜。
那人带他去了迷城，迷城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先让他翻盘上了瘾，等输红了眼再做个大局，阿绍就搏命把自己输掉了。
迷城曾经派人联系我，让我拿公司套现换阿绍，我没有同意。
阿绍或许就是这么记恨上我的吧。”
顾妙善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她有点迟疑“那，数字转生？”
“我们家世代给TC手底下的人做中介，我仅有几分薄面，找了那边分公司的中间人介入说情，既然都是要死的，何妨让他数字转生呢？”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用来进行实验。”金驭乘有些哀伤，但也依然保持着体面。
“能不能跟我说说，阿绍死前......”
顾妙善也不知信没信，想了想，去掉L，完整的说了一遍头尾。
提到金绍数字转生后依然时刻感觉痛，金绫挺直了背，眼神锐利，和顾妙善对视一眼。
有一霎灵光转瞬即逝，顾妙善直觉忽略了什么，但金太后连连提问打岔，她分不出心神细想。
顾妙善又陪着金太后打了半天禅机，应付着金家往事，总算送走了这两尊大佛。
终端到账300万。嗯，很好。
她十分满意，一单委托吃几年，没有大开销是不愁吃穿了。
这两天，顾妙善连轴转，事情桩桩件件，接踵而至。她瘫在生物舱里，直到现在才抽出身，好好审视复盘。
虚拟机芯人，数字永生人，意识失控。迷城，TC公司，安全部，时空迷局。
孟雍眉、L、金绍，回忆、爱与死亡。
L是怎么知道孟雍眉的呢？它还知道多少？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调出终端虚拟屏，登入“M”量子链接。
光场再次沉浸。
L：很高兴你能联系我。
妙善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想做什么？和孟雍眉有关么？”
L的液晶脑袋乱码了一瞬，清屏冒出来【òДó】表情：
“我是虚拟世界的黑户，不能显形，你可以理解为\'数据流中的幽灵\'。我也无法在现实世界自由行动。
我的目的恰好和孟小姐死亡真相密切相关，我与您的立场和利益一致。
所以，我希望与您合作。
我所知有限，被大量底层逻辑限制，请恕我不能对您透露更多信息。
在探寻死亡真相过程中，顾小姐如需帮助，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顾妙善琢磨着它这段话，浑身不得劲“叫我妙善就行。
你需要代理人？所以找上我？但你是怎么窥见我的......”
她不想说的太明确，跳过了词汇“还有那段记忆？”
L：\"好的，妙善。请允许我进行纠正，我不是在寻找代理人，我们是合作关系。
所有职业中‘虚拟意识猎人’和我的合作者最为适配。
事实上，我关注了该行业大量目标人群，你的某些参数与我的程序和目标相关，引起了我的注意。
经过了无数次推理预测模型分析，我最终决定和你建立合作关系。
我相信，你会根据边缘信息一层层剥开找到真相。
圣经说，‘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凡寻找的必能找到’。”
顾妙善对L神神叨叨的话很嫌弃，在委托行动中，谜语人队友往往会第一个挨打。
她猜测，L应该被创造者设立了红线，所以才有大量限制。
斟酌了半晌，顾妙善不亏，白得一个送上门来的助手，但是会不会有坑，还是一个来路不明，能海量计算的‘虚拟机芯人’.......
L：“请您放心，我并非无所不能，一旦触碰红线，我大概率会被发觉。
即使当局和TC公司一时搜寻不到，也能困住我，我的芯片和数据最终会被阻断销毁。”
顾妙善暗唾L不地道，这厮肯定对她开了微表情分析。
“行，合作呗”，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L都亲自拿把柄塞进她怀里了。
L弯曲金属膝盖，微微鞠躬，液晶脑袋一闪一闪，顾妙善不知怎的，看出来点喜悦。
顾妙善果断向L分享了她的新委托—进入时空迷局游戏，目标陆鸣。
屏幕闪过一条条数据流，L始终没有出声。妙善察觉异常，“怎么了？”
L：“恭喜你走上了探求真相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