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被陶姜放在床头柜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九月，温澈一家也搬来镇上一个月了。
温运广做的是货物运输生意，这次放假时间是这些年最长的一次。临行前一晚，带温澈和余春波一起去餐厅吃了顿饭，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发工作了。
温澈这天醒得很早，和余春波一起送父亲出门后，就装好书包，等着去新学校报道。
余春波没有工作，把家里里里外外又收拾一遍，然后带着孩子去陶家会合。
陶姜知道今天上学特别兴奋，都没用妈妈叫，自己就准时起来了。
吃过早饭后，背上新买的粉色小书包，高高兴兴地和妈妈出门。在门口看见温澈和余阿姨，乖巧地问好：“阿姨早上好，哥哥早上好。”
“姜姜早上好啊。”余春波笑着和姜淑萍点头致意，“姜姜爸爸呢，今天不一起去吗？”
“他还没下班，就不去了。”
陶建平昨晚值夜班，现在还没回来，他提前给中心小学打过招呼，去班主任那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了。昨天晚上也把学校的情况和报道流程都告诉给姜淑萍。
陶姜偷偷向温澈挥挥手，温澈却没有看见。
她觉得今天的哥哥好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出来。好像是在……紧张？
-
江淮镇中心小学。
一楼拐角处的老师办公室。
陶姜和温澈站在窗台边，按照老师的要求填写入学档案。
她没上过学前班，会的几个字也都是妈妈教的。
陶姜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得很慢。当写到家庭住址的时候，她顿住了。
“江淮镇”怎么写呀？她想求助，看了眼旁边的温澈，样子专注好像就快写完了。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妈妈，正和余阿姨在跟赵老师说着什么。
温澈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看见旁边的女孩别扭的表情，忍不住问：“怎么了。”
陶姜一愣，没想到温澈哥哥会突然说话，反应过来给他一个软软地笑。
“不会写？”
“嗯……”
“哪个字不会？”
陶姜把入学档案递给他，“空着的都不会写……”
温澈接过来，又拿起铅笔，“你说，我写。”
最后陶姜的那份档案上留着两个人的笔记，一个歪歪扭扭，一个清晰流畅。
赵雪倒没在意这些，档案都是由学生铅笔填写，老师再用中性笔描一下的。检查完没有错别字后，和牛皮纸袋一起放进抽屉，就要带他们去班级了。
“姜姜在学校要听老师和温澈的话啊。”姜淑萍把书包给陶姜背上，“晚上放学妈妈就来接你。”
陶姜听话地点头。
“小澈，你……”余春波找机会开口。
“您放心，我会好好上学的。”
余春波没再说什么，和姜淑萍一起回家了。
陶姜和温澈跟在赵雪老师后面。
陶姜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用小气音说：“哥哥，我有点怕。”
温澈看向她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就听见小女孩说。
“可以牵手手吗？”
他怔住了，不等他开口，小女孩已经拉住他的手，“这样我就不怕了，你也不怕哦。”
陶姜实在想不明白温澈哥哥为什么紧张，只能这么安慰他，她紧张的时候只要握住什么东西就会好很多。
温澈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感受到柔软的善意。他的手指微凉，控制不住地握住那一点温暖。
很快走到教室，门上面挂着“一年一班”的班牌。里面已经有几个小朋友了，聚集在教室后面玩闹。赵雪看见也没有阻止，只是微笑叮嘱他们别受伤。
“你们两个自己找位置坐吧，可以和小朋友们熟悉一下，老师先回办公室了。”
今天开学，她需要一直在办公室等家长。
温澈扫视一遍教室，后面的小朋友看了他们一眼便转头继续游戏。
“想坐哪儿？”
“那里。”陶姜也看了个大概，指着第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可以晒太阳，还可以看外面。”
温澈点点头，牵着陶姜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两人把书包放好，一时无话。
陶姜拿出小兔子笔袋和本子，在本子第一页写上。
——哥哥，这里的小朋友我都不认识，你认识吗？
写完连笔一块儿递给温澈，冲他眨眨眼睛。
温澈看到本子上的内容，拿起笔回答她。
——我也不认识。
笔尖顿了顿，再次写着。
——我只认识你。
陶姜看到本子上那两行字，喜悦油然而生，她的字印在纸上。
——我也只认识你。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那个小本子在两人中间滑来滑去。
赵雪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讲台上，用一把尺子在讲桌上敲了几下。
上一秒还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朋友们找座位坐好。”
一时间桌椅碰撞。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赵雪，你们可以叫我赵老师。”
“赵老师好——！！！”
赵雪满意地笑笑，“第一天见面，我们先来熟悉一下以后要在一起六年的同学，我念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说完拿出名单。
“李雨桐。”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站起来，“大家好，我叫李雨桐，我喜欢唱歌跳舞。”
“孔圣楠。”
陶姜后面的小男孩支支吾吾，“我、我叫孔圣楠。”
“张雪晴。”
“我叫张雪晴，在家里排行老二……”
……
“陶姜。”
陶姜一直在心里默念开场白，紧张得要命，根本没听到老师的声音。
“陶姜。”老师重复着。
温澈在桌子下面戳了戳陶姜的手臂。
小女孩一下站起来：“我、我叫陶姜，我的爸爸是陶建业，妈妈是姜淑萍，所以我叫陶姜，希望和大家做好朋友。”
温澈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她一开口：我叫陶姜，爸爸的陶、妈妈的姜。
赵雪大概是觉得小姑娘可爱，温和地说：“陶姜别紧张，坐下吧。”
然后又点了几个人的人名。
……
“温澈。”
温澈在陶姜的注视下站起来，“老师好，我叫温澈，温暖的温清澈的澈。”
赵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孩子组词很漂亮，好像比班里同学都大，他妈妈说之前已经上过半年学，刚刚的档案也没有错别字。
在温澈的名字旁打上一个对号。
“我叫陈小琪。”
“我是周明月。”
“我是……”
“王英杰。”赵雪念到最后一个名字。
最后一排的一个男孩站起来，声音洪亮：“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王英杰！我喜欢打游戏，看动画片，更喜欢没有作业！”
王英杰这段话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因为今天是周日，不需要上课。只是想让这些孩子们提早熟悉一下，等互相介绍完，赵雪对这些孩子就有初步的了解了。
“老师现在宣布两个班干部的人选，等咱们相处时间再长一些，老师还会再选出一些同学的，所以没念到名字的先不要难过哦。”
赵雪清清嗓子：“班长，温澈。”
温澈站起来，陶姜带头鼓掌，把手都拍红了，她以后是班长的同桌了！
“副班长,李雨桐。”
又是一阵掌声。
这片掌声里，陶姜与有荣焉地夸赞身边的男孩：“温澈哥哥真棒！”
他当班长她比本人还高兴。
“至于大家现在的座位——”
小朋友们的心都提起来，他们都是和自己的朋友坐在一起的！
“就先这么坐吧。”
陶姜跟着同学们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看向身边的温澈。
咦？
温澈哥哥好厉害呀。
一点都不担心呢。
“厉害的温澈”握着椅子的手随着老师的话，收紧又松开。
直到放学，老师让身为班长的温澈领队，身为班长同桌的小陶姜由于个子矮也被安排在女生队第一个，和温澈并排。
在队首的她最先看到妈妈，本想跑过去，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同了，就和温澈一步一步走出校门。
“老师再见——”
姜淑萍和余春波站在校门外等着自家孩子。
回家路上两个家长询问今天上学的情况，一直是陶姜在说。
“老师很温柔。”
“学校好大呀。”
“同学们都很可爱。”
“对了！”小陶姜突然停下脚步，把大人们吓了一跳。
“温澈哥哥被选为班长了——！！！”
枝头的鸟儿都被她感染的叫声更加清脆。
姜淑萍：“小澈真棒，春波你家儿子真不错。”
陶姜发现温澈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余春波温柔的摸摸温澈的头：“澈儿一直都很棒。”
温澈谦虚地露出一个笑容。
-
因为陶姜和温澈同班，两家人的关系亲近不少。姜淑萍和余春波没事的时候还会一起去买买菜，聊聊家常。
温澈和陶姜天天在一起写作业，几乎形影不离。
小陶姜真的很喜欢粘着温澈。
他会在她忘记在作业上写名字的时候，帮她把名字写好。
会在老师提问她时在下面告诉她答案。
每天的作业都一道一道陪她做。
在她热到吐舌头时去学校的小卖部给她买冰镇的可乐。
这天照常放学，却只有姜淑萍一个人来接。
陶姜环顾四周：“妈妈，余阿姨怎么没来啊。”
姜淑萍嘴角的笑藏都没藏住。
“你余阿姨怀宝宝了！”
陶姜吃惊地睁大眼睛。
“温澈，你要有弟弟妹妹了。”
初秋的天，温澈却感觉到冬天的寒意。
陶姜从来没见过温澈这样的表情，像是这件事有多么天方夜谭一样。
温澈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他直直的停在原地，明明之前校门口这么吵，他现在好像一点也听不到了。
他在姜淑萍和陶姜疑惑的眼神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却没头没尾：“谢谢姜姨。”
回家路上，温澈一直在愣神。
陶姜感觉到温澈哥哥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呢？她就很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呀，这样她就不是镇子里最小的孩子了。
她像每次在学校那样拉住他的手。
然而，这一次温澈的手却没有被她捂暖。
姜淑萍跟在两个小孩身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