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卫煜回到车上与王亨说了谢婉芝的提议,王亨只短暂思索了片刻就点头答应:“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那位姑娘行事果决有条理,我信她,只是如此便要麻烦殿下辛苦再奔波一趟了。”

    卫煜只是撇了撇嘴:“你们两个倒是心意相通。”

    王亨不以为然地朝他躬了躬身:“我与那位姑娘不过见过两次面,殿下莫要再说这样容易叫人误解的话了,免得给姑娘造成困扰。”

    卫煜不解自己这话怎么就给人家造成困扰了,但是回想起自己先前对女孩的误会,又差点害她落入贼手,也不怪现在她对自己处处回避。

    他懊恼地挠挠头:“行了行了,不说了,快些扶你母亲进去吧。”

    这王亨看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弱书生,但也是有些力气的,两人齐力,就把王老夫人稳稳地搀到了驿丞给他们准备的屋子里。

    然后卫煜二话不说就匆匆出门,解下还套在谢婉芝马车上的白马,快马加鞭就朝着驿丞给他指的方向奔去。

    谢婉芝扭头就进了屋子里,挽起衣袖就勤快地给赵老夫人洗脸擦身。

    她已经问过王亨,得知赵老夫人前两日拉稀多次,昨日旁晚就是最后一次,到了半夜就昏迷不醒了,于是猜测赵老夫人早前食入巴豆过多,多次拉稀已经体力不支,才致昏厥不醒。

    老人家身子本来就弱,更何况是拉稀这样的急症,也不知她体内的巴豆解得怎么样了。

    谢婉芝不敢乱来,只能学着林霜荔给外祖母解毒时的做法也给赵老夫人反复多次地按摩她身上的几处穴位,等她稍微缓过来后才勉强给她喂了一些面糊,以保足她的体力。

    经过这样一番尽心料理,眼看着赵老夫人的面色已经不像是刚刚那样灰败了,胸膛也起伏缓和了好多,王亨也总算是能松口气。

    这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是卫煜终于带着梅大夫赶到了。

    谢婉芝立刻给梅大夫腾出位置,好让那梅大夫为赵老夫人把脉诊治。

    她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就悄悄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去找驿丞要了另外一间屋子想好好歇息,却迎面撞上了卫煜。

    谢婉芝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应付他了,只朝他点了点头就要继续往前走,手腕却突然被他拽住。

    “你今天受累了,去吃完鸡肉糜粥吧。”刚才卫煜领着梅大夫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她,一张小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唇色也掉没了。

    谢婉芝现在只想睡觉,一点也不想吃什么鸡肉粥,可力气又不如他扯不开手腕,只能强撑着精神拒绝道:“我要吃会自己去吃,不劳官爷费心。”

    卫煜含糊着说道:“我也不是要为你费心,不过是答应你那嬷嬷要好好照料你,所以你还是去吃一碗粥吧。”

    “啧,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谢婉芝头疼欲裂,又被他纠缠得烦闷不已,气血一时上头,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嗯,是谁在说话?好像是两人在争吵的声音。

    那两个声音逐渐清晰,身处其中的谢婉芝立刻便辨认出了自己外祖母的声音。

    “这孩子在谢府里被放着无人看顾,这身子都烧起来了也不知道去给寻医问药,要不是今日我去了,只怕明日这孩子就要烧死了。那狼窝里就没一个良善的,茹儿在世时还能护她个周全,如今就留了这孩子孤身一人在那里,岂不是就只能任由那些大的老的搓扁揉圆了。你是她的舅舅,怎能狠心叫我把她送回那虎狼窝里?”沈老夫人苦口婆心,声音悲切。

    “母亲,这孩子姓谢不姓沈,她有自己的父亲,有自己的祖母,轮不到咱们去管这档子事。”另一个声音却是截然相反的冷漠疏离。

    沈老夫人不理会他的话,态度十分坚决:“我要管她,我既然还活着,就要管她!”

    那人只是冷冷道:“我既已承了父亲的爵位,这忠国公府便是我说了才算,母亲可做不了我的主。”

    沈老夫人怒急攻心,气得伸了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恨声道:“你,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向你父亲许下诺言,无论如何都势必维护你妹妹的,如今你是要反悔了?”

    那人面对沈老夫人的质问毫不动容,继续一字一句说着他自己的道理:“儿子一直牢记当初的诺言,但是我只答应维护妹妹,妹妹既已身故,她的孩子可不是沈家的孩子,那孩子自有孩子的父亲去抚养,我可管不了。”

    “不过,母亲若是真要管着孩子我也不好拦着,乡下的庄子我可以着人辟一个出来,到时我必亲送母亲过去。”

    话已至此,沈老夫人再迟钝也看穿了这人的心思,怒而骂道:“我竟不知你还存着这样的狼子野心,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央着相公将你记在我的名下,让你有了嫡子的名分,还承了这爵位。”

    那人一甩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母亲,这世上没有早知今日。如今我既已承了这爵位就不会改变,反正母亲要带着这孩子养在国公府里我是坚决不会应允的,如何处理,母亲自行决断吧。”

    “你,你……”沈老夫人泣不成声,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谢婉芝的脸上。

    “外祖母别哭,芝儿给你擦擦……”谢婉芝伸长了手想要去碰外祖母的面颊,却怎么也碰不上,只能难受得跟着外祖母一起哭。

    突然,她高举再空中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炙热的温度从掌心处传来,一下就烫醒了她。

    谢婉芝猛然睁眼,竟看见卫煜正站在她的床前,手里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瞬间瞪大了双眼,迅速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后拽起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给盖了起来。

    卫煜回想起王亨才对自己说过的话,担心她又因此生气,急忙解释道:“我与你说着话呢你就晕了,我就把你抱进来了,刚刚我以为你是在叫我,所以才……不过啊,你日后可得记得多吃些饭,否则你这干瘪的身形,抱着实在硌手。”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谢婉芝带着浓重怒意的声音隔着被子响起:“这是我的房间吧,官爷请您离开。”

    怎么还是生气了?明明自己都小心解释了,她怎么还是生气了,莫不是她就是有意针对他的?

    这样一想,卫煜的脾气也上来了,黑了脸,站在原地就是不动:“我不走,我好意送了你回来,你不感谢我,反倒要赶走我,没这样的道理。况且,这是我的房间。”

    谢婉芝狠狠皱起了一双秀眉,直接掀了被子下床:“好,那我走!”

    卫煜看她走了,哎了一声,立刻收了脾气,转身也跟着跑了出去,却看见已经跑到门口的谢婉芝正扑到不知何时赶来的芸嬷嬷怀中凄凄哭泣着。

    “哎呦,我的姑娘,你怎么被人糟蹋成了这副模样?”芸嬷嬷揽着不过半日没见就变成这副凄惨模样的自家姑娘,哭天抢地地发誓日后不论如何都不再离开姑娘半步了。

    “嬷嬷,我赶去的及时,没叫她再受什么伤。”卫煜上前一步,想叫芸嬷嬷放心,却被芸嬷嬷狠狠刮了一眼。

    谢婉芝也不愿意理他,抬手捂住了哭得乱七八糟的脸,然后就连声催着芸嬷嬷道:“嬷嬷,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回房再说吧。”

    芸嬷嬷点着头,领着谢婉芝回了房里,进门后还重重一把合上了门,独把卫煜关在了门外。

    门一合上,芸嬷嬷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乱批了卫煜一通,一会儿又骂起了那花大强不是人。谢婉芝也在她的絮絮叨叨里了解到了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自从花大强送走了谢婉芝和王亨母子后,不久繁生才来找卫煜去见花族长,花族长将那本记下花家村历年赋税的册子交给卫煜,并要他再三承诺一定会替他们严惩贪官污吏,并不会追究他们犯下的强盗罪之后才同意放他们离开。

    卫煜高兴之余,又心生出一个疑惑,既然花族长是现在才同意放走他们,那为什么花大强会在昨天夜里就来要带他们走?

    卫煜对花族长问出心中的疑惑,花族长却说他从未让花大强去送走他们。

    卫煜当即暗道不好,立刻叫上自己的几个兄弟和王亨的随处与自己去翻查各自的行李,果然发现除了押送的官银纹丝未动,他们几个还有王亨家外带傍身的银锭、银票和其他一些值钱物件都不翼而飞。

    卫煜二话不说,立即跨上自己的白马,按着地上的车辙子印追去。

    芸嬷嬷看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实在担心自家姑娘出了事,就也找花族长要了辆牛车,和王二赶着来了。

    “我就说不能让姑娘和男人独乘一车,姑爷竟还帮着那贼人说话,现下害得姑娘被糟践成这副模样,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呢。”芸嬷嬷正在给谢婉芝除下衣裳上药,看见她那一身的青青紫紫,立时狠吸了一口冷气。

    谢婉芝连忙阻止她:“嬷嬷千万不能告诉外祖母。”

    她想了想又和芸嬷嬷说道:“嬷嬷你也不要乱叫人,我还没成亲,哪来的姑爷。”

    芸嬷嬷连连点头:“确实确实,我看那个什么六殿下就不是个值得托付的,还没成亲呢就叫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日后若是真嫁过去了指不定要叫姑娘在受些什么苦呢。哎。可惜是天子给定下的婚约,不然我就回禀了老太太,让她给您退了这婚约。”

    谢婉芝躺回床上,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嘶哑咧嘴,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才轻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关系,我们注定就没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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