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脸上的粗布被人粗鲁地一把扯下,眼前才刚清明,谢婉芝就径直对上了卫煜那张俊脸。

    嗬,谢婉芝一个机灵就迅速躲到芸嬷嬷身后去了,卫煜则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就扭过了头。

    “你们老实点,我把门锁上了啊。”

    谢婉芝连忙转移了视线,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少年郎转身跳出了这间破旧的泥瓦屋,啪地一下就将那扇穿了一个洞的房门关上了。

    没等谢婉芝分清状况,卫煜身边的一个彪形大汉就挣扎着起身,两只大手捂着屁股别别扭扭地跑到门边,趴到门上,卡着那个门洞朝门外大声喊道:“哎呦,货被你们卸了,人也被你们抓了,总该给你爷爷几个解了这泻药了吧?”

    他声如洪钟,丝毫不藏着掖着,整句话一字不差的都落入了其他三人耳中,立刻给自己和兄弟几个惹来了三道探究的目光。

    这些官兵里年长些的脸皮厚,嘿嘿一笑倒也不会太过难堪,年轻些的却是瞬间涨红了脸,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其中一个身形高挑些的窘得实在受不了,忍不住伸了手去拽住那个喊话的大汉的衣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陈校尉,别到处嚷嚷,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陈校尉许是平时就五大三粗惯了,现在身上有急事更是什么也顾不了了,转而朝那人吼道:“不让嚷嚷俺怎么要解药啊!”

    那人不服气,也不管陈校尉还是大了自己两级的上司,冷哼一声就阴阳怪气道:“你都嚷了这么一大声了,也不见得有人来理你一理。”

    陈校尉气急败坏地举起那石头大的拳头就要朝那小子锤去,突然腹中又是一阵咕噜作响,只能匆匆放下双手去捂住了肚子。

    那人见状及时补上一句:“你还是省下这嚷嚷的力气,免得待会儿晕在茅厕里。”把那陈校尉急得脸涨得紫红。

    其他人也不上前去拉开二人,就在旁边看着起哄。

    卫煜没有动,就在那里坐着,面容和煦,眉眼含笑,与那群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男人相比,好像是从话本立活过来的翩翩佳公子一般,只是他额间豆大的汗珠和泛白的嘴唇暴露了他正在极力忍耐着的腹中的痛苦。

    谢婉芝瞪着一双杏眼看看那边吵闹不休的两人,又看看虽然看着面不改色但青筋暴起动也不敢动的卫煜,心情很是复杂。

    上京传得神乎其神的龙驹凤雏竟同一群兵痞子混在一起,还被区区几粒泻药放倒了……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那少年郎跑了进来,面露凶狠地骂道:“吵什么吵,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哎哟。”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校尉一把钳住了手臂:“你小子快把解药交出来!”

    少年被他唬住,支支吾吾地才说道:“什,什么解药啊?”

    陈校尉咬牙切齿道:“你们给我们下的什么药你不知道?”

    少年哆哆嗦嗦道:“我,我们不是下的药,就找了点巴豆磨碎了掺在饭菜里,就拉拉肚子,拉完了就好了。”

    陈校尉捏着他的手臂把他扯到面前来:“什么!拉出来?爷爷我肚子痛得像是放了个小人在里头打鼓呢,你说怎么把他拉出来?”

    他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此时因腹中翻江倒海而闹得面目狰狞,那面容就如神话故事里的黑罗刹一般,把少年吓得连忙闭了眼睛不敢看这张阎罗面孔,半晌才颤颤巍巍伸了手指去指了指紧挨着王二身边的那只大木桶说道:“这,这里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恭桶,这样就可以拉了。”

    陈校尉立刻甩开少年郎,冲到那恭桶前就要解腰带。

    芸嬷嬷急忙一手捂了谢婉芝的眼睛,一手去阻止他:“不成,不成!你在这里做,做这事,叫这屋子还怎么待人?”

    可陈校尉已经是憋到极限了,他不管芸嬷嬷的阻拦就是要抽腰带:“不成也得成,俺要受不住了!”

    “慢着!”

    “陈大粗脖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谢婉芝和卫煜都同时出声喊住了他。

    陈校尉烦躁得直挠头:“又做什么?”

    谢婉芝等了半晌看卫煜不说话,她才开口说道:“我知道解这巴豆的法子,黄连、菖蒲、甘草、葛根、白药子都可以解这巴豆的毒性,任取一样煮水给他们服下即可。”

    少年连忙点头:“有,有,我们家有黄连,大爷你放开我吧,我去给你煮解药。”

    陈校尉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婉芝,竟不屑地说道:“你个小女娃,能懂些什么?”

    谢婉芝冷哼一声,扔下一句“你懂,那你继续憋着吧”就气呼呼地坐回了原地。

    卫煜一直在旁抱手看着,这时才开口说话道:“既然都这样了,有法子就试试吧,小哥,你去给我们煮些,煮些解药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少年连连点头,转头就跑,出门还不忘把那木门给锁上。

    等少年一走,几个人就立刻上前捣鼓起了那扇木门。

    一个人用撞的,使不上劲;一个人用踹的,抬不起腿……卫煜看得直扶额,正要起身自己来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校尉看着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的少年,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少年摸摸后脑勺:“我娘说黄连要到村外头找,她去挖了回来煮给你们,叫我回来看着你们。”

    他说完就发现陈校尉神色不对,顿时警觉起来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趁着我不在逃跑吧?”

    陈校尉正要回答就被卫煜抢了先:“小哥你想多了,我们这副模样怎么跑得出去。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与你商量,这解药怎么说也得半个时辰以后才有得吃,但我们兄弟几个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让我们出去找块草地缓解缓解。这里,有女子在,总归是不方便,咱们爷们几个受点委屈不要紧,别污了姑娘的眼睛呀。”说着,卫煜就伸手指了指谢婉芝。

    少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姑娘,脸就红了,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那你们跟我们来吧,可不许耍花样。”

    他打开房门,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起身七扭八歪争先恐后地跟着他走出了屋子。

    眼看着房门被重新关上,屋子里只剩下谢婉芝三人被留了下来。

    芸嬷嬷撇撇嘴,说道:“还当是那小子好心呢,原来不过是拿我们姑娘做个借口好骗那小哥放他们出去。”

    谢婉芝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无所谓地说道:“总归是没污了这屋子就是好的了。”那几个男人一走,原本逼仄的屋子就立刻宽阔了起来,倒叫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槐花香的微风从那扇破烂的窗户吹进来,往外看去,景色竟意外的不错,近处的低矮房屋,远处的山峦,一层又一层,好像一幅意境十足的山水画。

    半个时辰过去,那个少年和卫煜几人竟然还没回来。

    芸嬷嬷和王二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猜测了起来。

    “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在外头把那小子杀了,自己逃了。”

    “他们几个身强力壮的要逃不是难的事,也是那小子没脑子,别人说几句他就信了。”

    “亏他们还是当官的呢,把咱们不管不顾地丢在这里,自己倒跑得干净。”

    “现在当官的都这样,不管百姓死活,只管自己赚多赚少,我就听我表叔的侄子的女婿的小姨子说……”

    谢婉芝感觉他们越说越离谱,连忙宽慰他们:“那些官爷带着我们也不好逃,还不如他们逃出去了再去附近的衙门搬来救兵救咱们呢。”

    芸嬷嬷听了当即恨恨道:“那正好,等救兵来了,要叫官府好好惩戒一番这些贼人。”

    她话音才落,房门再次被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高个妇女捧着一口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走进了屋子里,却看见屋里只剩下了谢婉芝三人。

    “怎么就你们几个?那些男人呢?我家繁生呢?”

    嘴快的芸嬷嬷想也不想就答道:“他带着那几个官爷去如厕,到现在还没回来咧。”

    说着,她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那几个官爷身体健壮,只怕早把那孩子杀了跑了。”

    妇人哇地大叫一声,把大铁锅往地上一扔,匆匆忙忙就跑出了屋子。

    很快,屋子外头一阵喧腾,王二探头出去一看,乌泱泱的三四十人冒了出来,都嚷着要去找人。

    芸嬷嬷顿时有些后怕:“我的妈呀,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呀。”心中愈发盼望那几个官爷能快些出去了搬了救兵回来救她们。

    不到两刻钟,外头又是一阵吵吵嚷嚷。

    原来是卫煜几人没跑成,又被人抓回来了。

    陈校尉边被人推搡着边朝着那个高挑青年骂骂咧咧,老远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俺们就该听老大的主意,捆了那小孩就跑,现下都能跑到那间小驿站了,偏你小子犯浑,非得回去捡你那破玉佩。你说你是不是傻,等咱们回去了,你要多少个玉佩老子买不了给你,呸!”

    “谁要你买,我只要我晓妹妹的。”

    被他撕扯着衣领的人梗着脖子,气得陈校尉恨不能给他飞过去一脚。

    但是他身上巴豆毒性未消,浑身乏力,一时施展不了拳脚,反倒是被那繁生的娘狠狠朝着他的后腰踹了一脚。

    要不是卫煜在旁边好言相劝,这陈校尉还得再挨上几脚

    几个人灰头土脸地被重新押回了屋子里,谢婉芝三人看得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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