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婉芝脸色一变,把手中的信件随意塞到了枕头底下,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上就要冲出门去。

    “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突然就病重了?芸嬷嬷你仔细说清楚些,外祖母如今究竟如何了?”

    那嬷嬷赶忙扶着谢婉芝,边眼疾手快地伸手从一旁的衣架上抽了件外袍给谢婉芝披上,边用最快的语速为她说起事情经过来:“前几日老太太突然嘴馋要吃菱角,我就陪着她到集市里逛了一圈,竟碰上了个不知打哪来的江湖郎中,给老太太把了脉就说老太太身上的痨病吃了他的药能好,老太太信了就买了几副回来吃了两日。今早我去叫她,竟怎么也叫不醒了,一看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了不得了,定是吃错药了。”

    谢婉芝气得直跺脚:“吃药是大事,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呢,哎呀,我先去看看老太太。”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沈老夫人床前一看,果然如芸嬷嬷所说,沈老夫人双目紧闭、面容惨败。

    谢婉芝屈膝跪伏在她的床前,在她耳边试探着叫了两声:“外祖母,外祖母?”

    得不到任何回应,便急得她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

    “这可如何是好呀?”

    一旁的芸嬷嬷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怪我,没看好老太太,叫老太太喝了这劳什子药,等我去砸了那混账东西的摊子,叫他卖假药骗人。”说着,她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撸了袖子取了门栓子就要出门去。

    谢婉芝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抬头叫住她:“芸嬷嬷回来,这样的江湖术士如同狡兔三窟,此时只怕已经找不着他人在何处了,砸个空摊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救人要紧,嬷嬷还是替外祖母寻个大夫来吧。”

    芸嬷嬷连忙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便连声应下,放下了手中的门栓子,出了门就朝着西市跑去,很快就领着镇上有名的刘大夫回来了。

    刘大夫一看李老夫人的这副面容便知道情况紧急,立即放下医箱,上前给李老夫人把脉。

    可是他反复把了三次脉,终究还是只能长叹了口气,转身对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谢婉芝轻声说道:“谢姑娘,为老太太好好准备后事吧。”

    谢婉芝脸色惨白,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突然如同魔怔了一般扯紧了刘大夫的衣袖连声问道:“刘大夫,再试试吧,您给外祖母再把一次脉,对了,听说您针灸了得,不如给外祖母施针吧,施针能好得快些。”

    刘大夫被她吓到,慌张地抽出衣袖,哆嗦着说:“谢姑娘你冷静些,也并不是什么病都能用针灸治的,老太太如今已是病入肺腑,药石无医,姑娘还是好好准备好老太太的身后事吧。”说完就赶忙拎起自己的医箱逃也似地跑了。

    谢婉芝被刘大夫推了一把,单薄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是个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般瘫软在了李老夫人床前,掩面失声痛哭。

    外祖母一生凄惨,夫君早早离她而去,生的一儿一女也都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养育自己这十几年里,把自己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可惜上一世的自己身不由己,至死也不能再见外祖母一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能让她好好孝敬外祖母,难道外祖母就要这么去了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脸型圆润的少女奔了进来,她背上沉甸甸的草篓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跑到了谢婉芝面前,喘着气问道:“婉芝姑娘,老太太怎么了?我怎么听说……”

    谢婉芝看见是她,一把扑进她的怀中,哭道:“霜荔姐姐,外祖母吃错了药,快要,快要不行了,呜呜。”

    这林霜荔原是镇上林大夫之女,早年间沈老夫人才回到闽州时也病重过一次,是被她父亲救治回来的,从此之后老夫人便时常上门去看病取药,一来二去就结识了这对父女。

    只是上一世的她命途多舛,林大夫因病去世后,她那因赌钱欠债的哥哥就把她卖给了一个杀猪的屠夫,不到一年她就被那屠夫活活打死在猪圈里。

    谢婉芝怜惜她,这一世就算准了时间,在她父亲去世后就立刻把她从她哥哥手里买了来。

    虽然是买作烧火丫头,但谢婉芝却是把她当做了姐妹般对待,两人时常玩在一起,谢婉芝还跟着林霜荔学了不少医理知识。林霜荔也很是感恩李老夫人同谢婉芝,时常为两人研制些调理身体的药汤,还会在李老夫人因为犯病不能好眠时彻夜为其按摩推拿。

    只是林霜荔没有完全习得林大夫的医术,不能制出医治李老夫人痨病的药来。

    此刻,她看见谢婉芝哭得这样伤心,自己也心痛如刀绞,努力回想父亲教给自己的那些医理,试图想出医治老夫人的法子。

    突然她灵光一闪,转头对谢婉芝安抚地说道:“老太太或许还有救,婉芝姑娘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就见她拿着一个布包回来,献宝似地捧到谢婉芝面前:“婉芝姑娘你看,我父亲跟我说过是药三分毒,老太太吃错了药,那便是毒,这颗辟避丸能将老太太的身体里的脏器保护起来不再受毒素侵扰。不过如今老太太已是命悬一线,须得用一碗浓浓的人参汤保命,待她缓过劲来,到时再为她解了体内的毒性,这一关就算过了。”

    谢婉芝半信半疑地从她手中接过布包,回想起刘大夫对外祖母下的定论,只能咬了咬牙对林霜荔说道:“那便按霜荔姐姐说的办,若是能救回外祖母,霜荔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她就朝林霜荔深深鞠了一躬。

    林霜荔连忙扶起她:“不敢当,当年若不是李老夫人和婉芝姑娘,我早已被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卖给那个屠夫作践了,更不论这些年来你们待我如此亲厚,不用姑娘说,我也会尽我能力救治老太太的。”

    她说的很是真诚,谢婉芝也很感激,立刻起身去取来人参为外祖母熬汤。

    待谢婉芝给沈老夫人喂服了人参汤,林霜荔就按照她说的法子为沈老夫人喂下这颗辟避丸,再为其解毒。

    沈老夫人在床上躺了四日,谢婉芝就衣不解带地守了她四日,第五日,李老夫人才终于悠悠转醒了。

    “外祖母,你终于醒了,呜呜,我还以为,以为……”谢婉芝扑到李老夫人身上,忍了四日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悉数落了下来。

    李老夫人抚着她柔顺的发顶,虚弱地笑道:“娇娇,别哭,外祖母没事。”

    这时,林霜荔端着药走了进来,连忙上前去拉开祖孙两个:“哎呀,婉芝姑娘,老太太虽是醒过来了,但还是体虚的。”

    李老夫人立即嗔她:“我好很多了,霜荔丫头你别吓娇娇。”

    林霜荔却是板着脸,坚持说道:“老太太,我可没有吓任何人,您体内的毒素已入肺腑,无法清除干净,即便服用了避邪丸能防避一二,但也只是一时的作用罢了,加之您原本就身有痨病而体虚,稍不注意,那毒便能卷土重来,到时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谢婉芝看她如此严肃认真,也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这,还要如何救治呢?”

    林霜荔缓缓说:“这毒能一口吃下,要清干净却得一点一点地来,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老太太的痨病,不叫这痨病拖了后腿。”

    听了她的这番话,谢婉芝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可是谁能治呢?”

    林霜荔也无奈地低下了头,即便是她的父亲还在世也未必能治好李老夫人的痨病,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寻个能治痨病的医者呢?

    这时,她看见还放在一旁包避邪丸的布包突然眼前一亮,连忙抬起头笑道:“我知道谁能治,我父亲对我说过他从前有一个好友,能治各种疑难杂症,这避邪丸便是他制出来的。”

    谢婉芝也大喜过望,忙追问道:“他在何处?我去寻他来。”

    林霜荔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我也不清楚,父亲同他是在上京相识的,他还在上京开了一间医馆,叫携荷医馆,据父亲说他当年在上京可是炙手可热,应当到了如今还在的,说不定已经被捧成一个老字号了呢。”

    谢婉芝想也不想就答道:“那我去找他。”

    “不可!我不许你去找他。”沈老夫人厉声打断了两人。

    她强撑起身体,奋力出声要阻止谢婉芝。

    谢婉芝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不找大夫,外祖母你的身体……”

    沈老夫人再次打断她:“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不必再替我找什么大夫回来了,就算要找也不能找他。”

    她说话太着急,喉间一紧就剧烈咳嗽起来,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谢婉芝被吓得惊慌失措,只能答应她:“好好,我不去找他,可外祖母,你也要养好你的身体来呀。”

    可李老夫人还不放心,要让谢婉芝当场立了个誓言,这才愿意躺回床榻中。

    但是看着外祖母这摇摇欲坠的身体,谢婉芝眼中满是担忧,心中逐渐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日,谢婉芝服侍李老夫人喂了药后,就取了一封信件给到她的面前。

    “父亲月前就把信寄过来了,说是我已及笄,让我去上京。哎呀,外祖母你怎么都不同我说起过,我竟还与当朝的六殿下有婚约呢。”谢婉芝一脸欣喜不像是装出来的。

    李老夫人握着信欲言又止,但看她实在欢喜,只能讪讪笑道:“你从前还小,我不好太早同你说这些。”

    谢婉芝小心翼翼地看着李老夫人轻声道:“那,我明日就去上京了。”

    李老夫人很是讶异:“这么快?”

    “我听说那位殿下文武双全,仪表不凡,况且是先皇为我与六殿下赐婚的,皇命不可违……”上一世谢婉芝就是这样说的。

    李老夫人闭起了眼睛,长久才叹了口气,无奈地朝她摆摆手:“罢了,女大不中留,那你便去吧。“

    谢婉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朝她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欲走,才踏出半步又回过身来仔细嘱咐道:“我已经让王二师傅为我准备好车马了,路上的一应物件都备在车上了,外祖母放心。霜荔姐姐识得医理,外祖母你要多听她的话,调理好身子,千万不要再乱吃药了。”

    说完,她低头隐去含泪的双眼,头也不回地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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