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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替嫁景府

    苏梦云朦朦胧胧中睁开了眼睛,刚才那片白已然消失,呈现在她眼前的,还是沉睡前跌倒的那个屋檐和周围的建筑。

    再三确认自己确实清醒了过后,她总算是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不然以那个催债系统君的脑洞,非把她逼疯不可。

    那景昱是个什么样的人?冷若冰霜,眼似利剑。做事狠戾起来,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一点人性。

    可那系统君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让她嫁到景家,成为二少夫人!苏梦云暗自发誓:让她做什么都成,就这个,打死都不行!

    在她昏迷沉睡的这一小会儿,鹅毛般的飞雪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苏梦云抬头看着对面的苏府,迷迷糊糊间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被打开,小宛手里端了个玉盘,不知盛了些什么东西,一步三回头,小心又谨慎地探出府里,再转身悄悄关起了大门。

    小宛疾步走到苏梦云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拉至一个稍微隐秘的角落,将手里的玉盘递给了她。

    果然,还是小宛心疼她啊!

    苏梦云看着小宛递过来的一盘红烧肉,瞬间热泪盈眶。脑海里想起原主对小宛非打即骂,就觉得她应当千刀万剐。

    小宛看着她一边落泪一边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深深叹了口气,“小姐,苏家已经没了。景少爷没有解散丫鬟小厮,只要愿意,都可以留下。可他,好像唯独容不下你……”小宛看着苏梦云吃饭的动作倏而停下,话音也渐渐湮没。

    苏梦云抬头问她:“府里可有人替我求情……哪怕……哪怕让我也给景昱当个丫鬟使唤,起码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地方可以睡觉?”

    小宛低着头没有说话,安静地矗立在呼呼的冷风中。

    苏梦云懂了。像她之前那样的做派本来就是人见人恨,现在好不容易落得这般田地,想来也应该是人人拍手称快才是。怎么可能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冒着得罪景昱的风险去替她求情?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便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扒饭。

    苏府的厨子是苏家老家主重金聘请的,在进苏府以前就曾远近闻名。像这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可是……这一切分明始作俑者是原本的苏梦云,后果为啥要她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来承担?自己还真的是千载冤大头呢!

    这么一想,冷不丁差点被米饭给噎住。

    小宛贴心地拍着她的后背,边拍边柔声说:“小姐,小宛自幼跟随着你,你的衣食起居皆由我来照顾。现在离开小宛,小姐定是吃不消。我想了想,要么我还是求求景公子,让他准予我离开。小宛,还是应该跟着小姐,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苏梦云听完内心感动地稀里哗啦,心道这丫头真是配享太庙啊!苏梦云对她从来手下不留情,现在落难她不但不回踩,还宁肯牺牲自己的安逸生活,也要跟随着她。

    若是原主,应当是会理所当然欣然接受吧?可苏梦云却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了。

    其实她年幼时,也曾是冰雪聪明天资甚高,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模样,也是因为父母早逝的变故。她败光家产,欠下一屁股赌债,被爷爷愤怒狠打了二十威棍昏死后,又让爷爷因她活活气死。

    这样的一个人,在如此冰天雪地里还能盼来一碗温热的红烧肉,已是上天垂怜,她哪里舍得让这雪中送肉之人,抛却衣食无忧来跟着她过居无定所的苦难日子?

    “你好好呆在苏府,守好这个宅子,有朝一日,等我回来!”

    苏梦云目光坚定,扭头看向旁边辉煌的府邸,她心底暗暗发誓,不管未来多么艰难辛苦,这家业是怎么被她败出去的,就要怎么被她给挣回来!

    而此时,在那朱红大门的背后,景昱透过微稀的门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那个角落。

    苏梦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己唯一的一件长袍,边迈出小步缓缓往前走,边思考着下一步要如何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积雪还未来得及融化,靴底踏在上方,能摩擦出“哧哧”的响声。可逐渐的,苏梦云发现这声响不太对劲,明明自己孤身一人,为何黑暗中同一声段却有一对响声。

    夜深而静,她独自矗立在这冷清孤寂的街巷中,只感觉心间一股阴冷闪过,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战栗。

    苏梦云越想越害怕,身后只有刚刚的屋檐下还掌着灯笼。她急忙调头原路返回,躲在那府宅门外镇宅的石狮子后,大气都不敢出,嘴里不停喃喃。

    林正英保佑,鬼神退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脚步忽而停止了。正当苏梦云长呼一口气,觉得是自己的祈祷奏了效,一个纤若的身影却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身边,鬼使神差地还就跟她背对背贴在了一起。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那影子便赶忙用手捂住了她张了一半的嘴,另一只手食指往嘴边一竖,“嘘!”

    苏梦云感受到了一股温热覆在自己的唇上,心间的凉意瞬间退了一大半,便也配合地保持着安静。

    不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旁边的雪地响起,苏梦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凭借这声音判断,上下少不了十个人。

    “她肯定往前面跑了,继续追!一定要把新娘子追回来!”

    新娘子?

    看样子,这是一出精彩的逃婚戏码啊!

    苏梦云眼睛一转,努力尝试着去看看眼前的新娘子面貌如何,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敢明目张胆逃婚的女子,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不由的就对她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以及些许崇拜之意。

    等脚步声终于远去,四周回归了平静之后,那人这才放下了捂在苏梦云嘴上的手,长呼了一口气后,累的瘫坐在雪地上。

    “姑娘,抱歉!刚刚那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这声音听起来温婉大气,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凭借她的柔声细语,也不难断定出这女子是个美人胚子。

    苏梦云摇摇头:“无碍!只是这夜深人静,姑娘又即将出嫁,为何会被人追赶到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姑娘双手抱膝本就深感委屈,听到苏梦云这么一说,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姑娘有所不知,我本是盛都知府的嫡女,自幼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我本想着日后能嫁个自己心仪的郎君,却不想被二娘算计,被指婚给了景家。”

    苏梦云听了不觉一怔:“景家可是望州首富,和你家也是门当户对,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情么?为何要逃婚?”

    那姑娘哭声更大了:“可我要嫁的人是二少爷景昱。我听传闻说……说景昱不仅凶神恶煞,冷酷无情,在景家的地位也是如落凡尘,处处被他姑母欺压,根本就没有实权。而且……而且他似乎还有隐疾……你说,我要是真嫁过去了,还有好日子过么?”

    哟呵!意外收获!

    苏梦云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还能吃到景昱这么劲爆的瓜。实在是让她无限欢喜!

    风水轮流转,她相信,有朝一日她定能眼睁睁看着景昱,把她如今所遭受的磨难都一一尝个遍。

    她强忍着笑意,继续道:“那些传闻也非虚,景昱这个人吧……不过,你如此抗拒嫁给他,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吧?”

    原本她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那姑娘闻言愣了一愣,竟然娇羞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对了!

    不过苏梦云也能理解,若如这姑娘所言,她出生官僚世家,又学富五车,贤良淑德,本就应有良配。而景昱那人性情暴戾,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想来婚后也容易家暴。这搁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何况,他还是个在家里处处低人一等的庶子。

    像他这样的人,活该让他单身一辈子!

    苏梦云暗自嘲笑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却又在她的脑海响起。

    【温馨提示,此次任务完成时限为三日。请抓紧时间,中途将不再提醒!】

    一时间,她竟然有种回到高考时,在考场听着语音播报的错觉。

    苏梦云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地回想起刚才那个声音,脑海里,一串数字滴滴地变动着。

    这竟然根本就不是梦!!!她竟然真的接受了这么离大普的任务线!!!

    她万万没想到,刚刚兴致勃勃地吃着这新娘和景昱的瓜,最后这瓜的主角竟然是自己!!!

    苏梦云心里直骂,可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她没有多于的时间再浪费了。

    而眼前这个逃婚的姑娘,仿佛就是为她完成这条任务线特意送到她跟前的。

    苏梦云痛苦地挣扎着,犹豫着,皱着眉深思着,最后终于脚一跺,对那姑娘道:“我替你嫁!”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

    苏梦云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身深红嫁衣,头顶着红盖头,被媒婆从府衙后院闺房中搀扶了出来,缓缓步入迎亲的轿撵。

    她清楚,上了花轿只是完成任务的第一步,要真正拜了堂喝了合衾酒,能过了新郎景昱那关,捱得到第二天去敬了媳妇茶,这一关才真正切切地算通过。

    可是……景昱是何许人也啊?

    是带着房契地契把她从自家一脚踢出门的那个小霸王!是对她厌恶到看一眼就吃不下饭的那个傲娇狂!

    在这样的人眼里,自己怕是给他提鞋都不配,要嫁给他做妻,更是白日做梦!

    花轿外锣鼓声响,媒婆欢喜地喊了一声“迎新人回府”,那轿撵倏而平稳地被抬起,晃晃悠悠地往前行进着。

    苏梦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没有玛莎拉蒂,没有洁白的婚纱,连彩礼都没见过……而她火急火燎闪婚,还是因为要保命!

    府衙到景家的路程并不算远,从城东出发,绕过半边繁盛的集市,在途中拐了个弯,在前行些许时候便到了。

    苏梦云昨晚连夜和媒婆对了流程,知道这个时候应当等在花轿中,等新郎前来踢轿门。她捂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闭着眼都能想到景昱发现新娘竟是个让他如此讨厌之人时候的神情。

    劫难啊!

    “吉时已到,新郎踢花轿……”

    媒婆扬着尖细的嗓音大声呼喊着,可半天之后,却没有任何动静。

    苏梦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要过这一关实在是难上加难。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连景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吉时已到,请新郎踢花轿!”

    媒婆眨巴了几下眼睛,又高声呼喊了一下。可是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新郎的人影。

    苏梦云就纳闷了,眼下要嫁给她的,是府衙的秦霜小姐,又不是以她苏梦云的名义。秦霜才貌俱佳,在盛都口口相传,早就名声在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连面都不愿意出?

    也罢,反正这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玄铁化水,坚石化渣,冰山融水,哪有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死了便死了。

    正当她伸手要掀开盖头准备出轿离开的时候,轿帘外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

    “郭婆婆,你可当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二少爷取正妻,你却带着新娘欲从侧门进,让二少爷在正门等候良久。若是误了吉时,你们谁担待得起?我看,郭婆婆你是不想在盛都干了!”

    媒婆赶忙道:“哎呀,你看我这老婆子定是糊涂了,这景家娶亲的是二少爷,不是那位大少爷纳妾。你看看,纯属误会一场……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花轿抬到正门去?”

    媒婆使了个颜色,那群轿夫便心领神会地抬起轿子往正门走去。

    苏梦云放下双手,微微叹了口气。联想到昨晚秦霜小姐的一番话,想来定是有人看不惯这场姻亲,或者说是看不惯景昱,故意在给他使绊子。

    这让苏梦云忍不住窃喜。原来那不可一世的景昱少爷,在自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思索间,正门已至。和刚刚的冷清比起来,这里显然要热闹喜庆许多。随着媒婆的又一次呐喊,很快轿子连震了三下,接着轿帘被掀开,苏梦云看到一双白皙清瘦的手向她伸了过来。

    她紧张地无以复加,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右手,被那宽厚又温暖的手握在手心,缓缓走下了花轿。

    接着,鞭炮声响彻整条街巷,锣鼓声欢天喜地。苏梦云垮了火盆步入礼堂,在一声声呼唤中完成了婚礼的所有仪式:拜天地,拜高堂,夫妻拜,入洞房……

    然后,就是漫长又寂寥地等待……

    饥饿又无聊的等待……

    最后,她总算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盖头遮住了她一半的视线,他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那身格外喜庆的红色喜服一步步向她走来时,她真真切切地相信:她这是真的嫁了!嫁给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的那个人!

    然而,那红色在她眼眸中没有停留太久,忽而转了方向,离开她的视线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听声音,苏梦云判别出他正在倒茶,仿佛是要让这茶水洗涤一下今晚喝下的烈酒,让自己保持清醒。

    盛都城向来美酒声名远播,景家又是百年酿酒世家,他们家的酒味甘而烈,少饮舒心,若是多饮,能让人有断肠之感。

    景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步调也明显是乱七八糟的,醉的不像样。也难怪他会借着喝茶来让自己回神!

    一时间,一股莫名的心疼和怜悯从苏梦云的心间升起,却又转瞬即逝。真的是好笑!她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

    景昱连续喝了几杯茶,这才跌跌撞撞走到床前。他手拿着喜秤扬到半空又放下,坐到了苏梦云旁边,良久才终于开了口。

    “我知你不喜这婚事,我亦如此。咱们能走到今天这步,全是秦、景两家权衡利弊,妄图拿你我二人做牺牲品。但纵观当下,明知我俩成了棋子,却又都斗不赢这执子之人,就当这是权宜之计。等某日,我拿回了景家主事权,定许你个体面的和离,届时,你也可以去追寻你想要的幸福!”

    苏梦云听得浑身震惊,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新房?这话,真的是从景昱口里说出来的?

    景昱见她久未开口说话,便又扭头问:“你不同意?”

    “同……同意!”苏梦云紧张地说话都结巴。

    “那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嗯……”苏梦云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底是十万个拒绝的,但为了完成任务,她又不得不逆来顺受,不管景昱说什么,她都连连答应。

    可是,她口口顺从,声声答应,却让身旁的景昱产生产生了怀疑。

    刹那间,一阵风起,挡在苏梦云眼前的红盖头被景昱奋力拉开,飘忽着掉落在了旁边地上。苏梦云吃惊地看着已经猛地起身,更加吃惊地看着她的景昱,两人瞪着双眼看着对方,新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是你?”

    这该死的尴尬!

    她能想到景昱此刻的神情,但真的直面他的惊愕时,还是不免有些恐惧。想起曾经被景昱一脚踢到雪地里,她就后怕地往后挪动着身子,眼神却四处搜寻着可用于防身的器具。

    “你听我狡辩……哦不,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这样……”

    可景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直愣愣矗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苏梦云都搞不清楚,他这到底属于什么反应?一时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天要亡她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很久,谁也没有说话。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麼麼尖细的嗓音。

    “二少爷,大夫人特地让我来看看新人喝了合衾酒没有!”

    苏梦云听得脑子一懵,不知道这景家行的是什么规矩。新婚之夜,洞房花烛,还有人盯着流程,监督着新人。这说的好听点是关心,说的不好听点分明就是监视。

    看来,所传非虚!

    正当她寻思之际,一个迅猛的力量却趁她不备,将她推至床塌之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就已经被喜被盖得严严实实,床帏也被放了下来。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而矫健。

    等苏梦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曾经遥不可及的那副冰冷的面孔,如今已经近在她的眼前,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禁想要发笑。这秦霜和景昱还真是天生一对,可为啥偏偏要逃婚?那个让秦霜心仪的男子,又该是何等模样?

    房门被轻轻推开,麼麼手心攥着一块手帕,捻手捻脚地走了进来。往床边探了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景昱这才放开苏梦云坐起了身子,而两人之间真正的较量,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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