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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乱(1)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1)。

    艄公撑着轻舟缓缓靠岸,舟上载着一男二女三人,男子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尚未及冠,面若冠玉,着一身玄色长衫,站在船尾给同行的两位女子打伞。

    同行的两位女子年纪稍长的看上去已是及笄,头戴桃花嵌珍珠发簪,身着黄衣搭配淡粉色的裙裾,以白纱遮面,只有一双娇媚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动人心魄;另一位年纪尚小,身高仅到男子的胸前,扎着垂挂髫以绿色发带装饰,同样以白纱遮面只有一双丹凤眼隐约可窥见是一位美人胚子,身着绿衣白裙,背着一个荷花样式的小布包更添几分俏皮之意。

    壶洲是南来北往的贸易之地,因其整座城池从高处俯瞰酷似一个茶壶而得名。

    壶洲有个传说,说是昆仑山上的溪流在沧浪汇聚成巫江,巫江经过壶洲时因水势浩荡,将原本的壶洲淹没,激怒了本地引莲湖的龙王,被龙王施法将江水分支形成四面环绕成壶的形状,再流向其他河流山川,而壶嘴那一片就是当初龙王施法的地方,后来百姓也在这里建了座龙王庙,时刻镇守巫江,防止巫江涨水再次淹没壶洲。

    进入壶洲有水陆口岸,但壶洲被巫江的分支围绕,大多数人进入壶洲都是靠渡船进入。艄公在壶洲靠轻舟载客渡人为生,迎来送往几十年,今日载的这三兄妹容貌气质在他见过的人里绝对排得进前十,虽然两位女子以白纱覆面,但隐约可见白纱下的轮廓绝对是美人胚子。

    船一靠岸,苍珩便眼疾手快地拎起想要跳下船的小师妹唐拾笙。

    初夏时节,壶洲多雨,下着雨的岸边有沾染了雨水的青苔与泥沙,小姑娘活泼好动一蹦一跳肯定要摔一跤,唐拾笙被师父师娘娇宠长大,平日里练功破了点皮都得哄半天,今日只有苍珩与从来不管事的三师妹易怜桑跟小师妹同行,小师妹要是哭鼻子苍珩觉得他一个人根本哄不过来。

    唐拾笙先是老老实实地被苍珩拎着下了船,看着易怜桑也撑开油纸伞下船才瘪瘪嘴准备开始表演。

    易怜桑瞧着这小师妹表情不对,抬起手轻轻地给了苍珩一记肘击:“大师兄,你该不会想拎着小师妹一路吧?”

    苍珩这才将唐拾笙放下,又将自己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唐拾笙,叮嘱道:“不要跑,不要跳,不要去踩水,出门前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能忘。”

    唐拾笙撅着个嘴拒绝接过苍珩的伞,主动躲到易怜桑的伞下,牵起易怜桑的手。

    易怜桑把伞往唐拾笙那边打了点道:“大师兄你放心吧,阿笙有我看着,我们先去守拙园等你。”

    苍珩看了眼易怜桑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唐拾笙的头,道:“阿笙出门前答应了师兄绝不乱跑的,师兄办完事就带阿笙去第一楼吃蟹酿丸子。”

    唐拾笙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

    苍珩从怀里拿出两块小碎银子递给易怜桑后便先行离开去办正事,易怜桑则牵着唐拾笙慢慢地沿着街边屋檐走向守拙园。

    守拙园是三人师娘以前的住所,后来师娘与师父隐居之后守拙园就空置了下来,师门中人来壶洲办事或采买时都会回守拙园小住几日再返回山中。

    雨天路上行人并不多,也没有什么摊贩出来摆摊,为了生计在雨天街道上奔波的行人大多也是穿着蓑衣行色匆匆,只有些乞丐躲在屋檐下睁大了双眼打量着二人,易怜桑随便瞥了眼,几滴雨水便突然在无风的情况下糊了他们的眼睛。

    路过包子铺时唐拾笙闹着买了些包子,易怜桑让唐拾笙拿着,就这么走了半刻钟穿过一片竹林终于看见守拙园的牌匾。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2)

    守拙园原本是一座私塾,靠近壶洲渡口,占地五亩,背靠青山,园中山石林立,有天然溪流经过,顺着溪流建造了一座三进的院落,风景怡然,除了常年无人居住显得十分孤寂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唐拾笙见四周无人松开易怜桑的手捏了个诀,四周便好像有阻力一般将雨水隔绝,又从自己背着的荷花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落锁的大门。

    易怜桑觉得自己这个师妹天赋是真不错,小小年纪法术施放如此娴熟,可惜就是幼时受了刺激口不能言,暂时还是只能学一些简单的法术。

    二人入园后直接熟门熟路地进了客房,易怜桑拂袖一挥屋内因太久无人居住留下的灰尘与蜘蛛网便都消失不见,唐拾笙则将柜子里的熏香拿出来放入香炉点燃。

    易怜桑摘了面纱随手放到一旁,满意地倚在榻上,心想还是跟小师妹出来省事,小师妹会自觉做事,每次跟师兄们出来都得推一下他俩才会动一下,而且小师妹不会说话,不像大师兄满肚子抱怨,二师兄嘴巴不饶人。

    唐拾笙吃了几个包子看着易怜桑逐渐放松眯上了眼,放下手中的包子放缓脚步走向门口。

    易怜桑慵懒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大师兄去镇上办事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回来,阿笙要是不听话乱跑,下次再出门可就不带你了。”

    唐拾笙瘪瘪嘴,转过身来对着易怜桑比划了几个动作,大概意思是太久没来了,想在园中逛逛。

    易怜桑看着唐拾笙比划完动作,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地说道:“下着雨有什么好逛的,你今天的课业吐纳循环还有三个周天没做呢,先把课业做了。”

    唐拾笙最怕的就是师姐,师父师娘宠着她,师兄们怕她哭,只有师姐无论她怎么闹都不会惯着她,于是唐拾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床边开始打坐。

    苍珩师兄妹三人由东城门乘渡船进入壶洲城,上岸后在渡口分离,苍珩独自一人从东走到北城,北城是壶盖部分,再往西上去一点就是壶嘴,那里建了壶洲城的龙王庙。

    苍珩特意沿着靠近岸边的街道走,据他所知壶洲已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雨势时大时小,但是对壶洲城这样一个四周环水的地方而言水位上涨并不明显。

    街边铺面的店铺大多数还是开着,雨水影响行人出行但是并不能影响百姓为了生计糊口,距离北城门最近的酒楼云来楼就是如此。

    生意虽然惨淡,但小二每日还是得从镇外的家里徒步走到城里上工,即便没有多少客人也得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掌柜在柜台里拨弄算盘,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处像一朵凋谢了的菊花。

    小二笑着迎上来客气地问:“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苍珩随意找了一处坐下,对小二客气地点了点头:“给我来一份阳春面,不要放荤油,再上一壶热茶。”

    小二道了声好嘞就到后厨忙活,苍珩打量了一下四周,主动跟掌柜搭话:“掌柜的,黄昏前麻烦送份烧鸡、莲藕排骨汤到东城守拙园。”

    掌柜的是壶洲城人,在壶洲城生活了几十年,一听守拙园的名字眼睛里好像放着光,连忙挤出一个笑脸,走出柜台来跟苍珩搭话:“守拙园?客官是褚姑娘的亲戚?”

    苍珩点点头,道:“是我师娘。”

    掌柜的话匣子一打开那是滔滔不绝:“守拙园这十几年算是淡出人们视线了,可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记得,当初褚老先生开课授业教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识字,才让我有了今天这份掌柜的活计儿,可惜褚老先生仙去后褚姑娘跟着她夫君隐居去了,没想到今个儿还能遇见跟褚姑娘有关的人。”

    褚万山当年中了进士,尚了公主,后来却不知为何辞官回乡,公主与褚万山一同回到壶洲在守拙园开了私塾授业,面对交得起学费的学生褚万山秉承有教无类的思想都认真教导,交不起学费的便在守拙园里做几个月杂活换几个月教他们识字算术,对壶洲城人而言,褚万山虽然已经仙去,但他依旧是壶洲城老一辈中有份量的人物。

    苍珩不接话,反而从兜里拿出半锭银子交给掌柜:“师娘也说掌柜的这家酒楼的菜色好,出门前嘱咐我一定要来这尝尝。这三日每日三餐劳烦掌柜送些好菜到守拙园,我师弟与师妹会在园中小住一段时间,三日后我会再来。”

    黄昏时唐拾笙终于完成了今日课业,唐拾笙打量了四周,窗外依旧飘着绵绵细雨,易怜桑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桌上摆放着莲藕排骨汤、烧鸡和青菜,旁边还放着一屉馒头,菜还冒着热气。

    唐拾笙又捏了个避雨诀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厨房,易怜桑正往食盒里放入最后一道菜,唐拾笙比划问易怜桑:大师兄不是三日后才回来吗?

    只有她们两个人没必要准备这四菜一汤,吃不完容易坏,有点浪费。

    易怜桑没好气地说:“褚观岚那小子也来了。”

    唐拾笙眨眨眼,她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二师兄了。他们师兄妹四人从小一起在山中随师父修行,二师兄比大师兄还小两岁,大师兄才是筑基初期,二师兄现在已经是筑基后期,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师父认为二师兄应该入世才能更好的提升修为,因此二师兄过完年便下山入世找自己的道去了。

    易怜桑特意多做了一个地三鲜,想来应该是褚观岚的要求。

    “回去我一定要告诉师父,二师兄所谓的入世就是在壶洲周边瞎逛。”

    易怜桑把食盒盖好递给唐拾笙,唐拾笙乖巧地接过食盒跟易怜桑一道回到客房,房中已经坐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少年扎着马尾,剑眉星目,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嘴角还挂着笑。

    褚观岚见二人也不打招呼,上来就调侃道:“哟,三师妹你又使唤小师妹。”

    易怜桑冷哼了一声道:“人家小师妹还知道我做饭她帮忙拿,师父让你入世你就是在壶洲周边玩乐?”

    褚观岚满不在乎道:“我下山前问过师父,师父说道在心中,去哪都是入世。”

    唐拾笙对二人斗嘴见怪不怪,乖巧地给二人盛好饭,又用原本包裹烧鸡的荷叶撕了个角卷起一只鸡腿啃。

    易怜桑接着嘲讽:“师父让你入世寻道,你倒好,在壶洲周边吃喝玩乐。”

    褚观岚摸了摸唐拾笙的头表示感谢,夹了另一只鸡腿放易怜桑碗里,自己夹了块莲藕咬了口才不紧不慢地说:“谁说我只是在吃喝玩乐,小爷从山上下来原本没什么目的地,就在壶洲城待了一阵,碰到了不少事。”

    “那你还不去找大师兄,来我们这蹭吃蹭喝干什么呢?”

    褚观岚见易怜桑不依不饶,又看了正在啃鸡腿也在看他的唐拾笙一眼,叹气道:“先吃饭,吃完我再跟你们说说我这半年在壶洲城遇见的怪事。”

    饭后唐拾笙被易怜桑以做饭人不洗碗的规矩打发到后厨洗碗,褚观岚吃完饭就开始装瞎当看不见剩下的碗筷,唐拾笙把碗筷装进食盒出门前还特意绕了一圈到褚观岚面前狠狠踩了一脚。

    这一脚用力不小,褚观岚痛得面容狰狞,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嘶,阿笙这脾气跟你倒是越来越像了。”

    易怜桑凉凉道:“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大脾气,小师妹命好。”

    褚观岚闻言沉默了会,不接话。

    他们在遇见师父前都过得颠沛流离,遇见师父时大多已经记事,只有小师妹是三岁还没记事的年纪就被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苍珩和易怜桑都是在生死关头被师父救下一条命,所以易怜桑总觉得小师妹比她命好,虽然被生身父母遗弃,但总归没吃过她吃过的苦。

    “阿笙虽然口不能言,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少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易怜桑想也没想就白了褚观岚一眼。

    平时唐拾笙都是她在带,除了师父师娘唐拾笙最黏的人就是她,她能不知道?

    唐拾笙拎着食盒在后厨的清洗,她只是刚刚练气(3)入门,虽然天赋较高能使用不少法术,但灵力的储纳还太少,不足以让她连洗碗这种小事都用灵力,大多时候还是像普通人一般能动手就不动用灵力。

    师父平时最常说的话就是:人生天地间,人不过是浩渺天地中的一只蜉蝣,有智者创文字、礼法,制定规则居于一方水土;有能者聚沙成塔,领兵守土,以权搅弄风云;有缘者以灵通天,以道入气,与天地交流。

    唐拾笙被师父捡回来的时候只有三岁,五岁才开蒙识字,因幼时经历,八岁才开始正式修炼,五载春秋刚摸到炼气期的门槛,能使用一些简单术法施于自身,已经算是天赋卓然。

    只要能说话就能学更多法术了,唐拾笙想。

    只有学更多的法术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才能做到用灵力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一阵风吹过,突然一股诡异的寒意直冲天灵。

    唐拾笙刚收拾好碗筷,寒意来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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