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池鱼，师兄叫长赢以上所有人去百翎山集合。”
池鱼正靠着门仔细给暗器喂毒，身后传来咚咚叩门声，她立即回道。
“知道了，多谢师姐。”
听到回应的半夏默默走了。
池鱼整理好手上东西便立即出了门。
怎么会是百翎山？那不是禁地吗？来了这里十一年，自己从未踏足那里。一是住的安庐与百翎山距离较远，每日课业繁多，无暇分身；二是处罚过重，之前去过的人下场都很惨。
总算到了！
池鱼环顾四周，走了这么久也才不够是半山腰而已。
放眼望去，云雾缭绕，群山遥相对望，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山风习习，树叶婆娑，将人都衬得沉静平和。
跟上众人步伐，直面而来的是一个宽敞明亮、不算奢华的大殿，依山而建，竟有上百级阶梯。
大家都恭敬立于殿外等候。这里挺好的，只是规矩很多，每个人都是一个模样，冷心冷性，惜字如金。不知是来这的第几年开始，她也逐渐被同化，从活泼开朗的顾池鱼变成如今少言寡语的顾长赢！
殿内走出两人。一男子束发劲装，五官深邃，神情严肃。正是工澜！
工澜师兄？他身边的是？
池鱼侧头打量着他身旁男子。男子身形极为修长，一身墨色云纹锦袍被风吹动微微飘拂，衬得身影略显几分清瘦，头发仅用跟同色发带简单束起。迎风伫立，宛若一朵盛放的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黑暗与神秘
可惜看不清他面容，银白色面具遮住了他一半的脸，只留下了挺直的鼻梁、纤薄而轻抿着的嘴唇，看起来很是清冷漠然，让人在日头下都不由得打个寒颤……
“主子，这些便是长赢与青帝”工澜微微俯身与男子解释道，男子缓缓抬了个眼皮瞥了工澜一眼，示意他继续。
“无回谷如今因何立世，想必大家也是知道的，这位——便是大家日后誓死守护的主子，记住了吗？”
“是！”
“是！”
…………
众人屈身行礼。
这位就是授课师傅讲的主子？倒是比想的年轻。
工澜郑重讲道“谷内考核已过，大家名次也已明了。青帝于左，长赢在右。”
无回谷新人入谷，都需在外山学习五年，由各科师傅教习知识、医术、毒术、武术、隐藏之术、追踪之术等……五年后方才有资格参加考核评估升级。内谷级别由四时划分：春为青帝、夏名长赢、秋是素商、冬乃安宁。闯关弟子都得从安宁开始，安宁为末，青帝为首。四时弟子才可以长住内谷学习更多东西，池鱼所住安庐便是长赢弟子住所。
大家闻声快速找好位子。
池鱼向左探去，果然，今年的青帝只有两名，身后长赢倒是不少，瞧着约有二十来个。
“名字？”
工澜看向两人，面无表情。
“项开。”
“孟如好。”
工澜不紧不慢“上前！保管好自己的令牌。这次我只带十人走，你们二人从剩下长赢中挑选八人这是他们的考核令，半月后我来验人。”
工澜将手中令牌发于二人，侧头看了一眼坐着的男子，像是接收到示意般把手上考核令纸分发到项开、孟如好手上。如好双手摊开，纸条放下时似是有人轻点她掌心，如好不解抬头，顺着工澜视线瞥向池鱼，又看了看手中纸条，微微屈身回应。她默默将最上面纸条收好，只待发给池鱼。
工澜说完便扶起男子入了殿内，再不理众人……
“卫府？”池鱼单手托腮，手指轻叩桌面，目光停在刚刚拿到的任务纸条上。
这是什么意思？以往考核都是直截了当告诉要取什么物件、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今天这是要让人去猜吗？是所有人都这样考核还是只有自己呢？
正想着，半夏推门而入。
长赢并无资格一人独室，半夏便是她的同寝。
看样子她是来收拾东西准备出谷执行任务了，池鱼发呆地瞅着半夏。
“你有很多问题。”半夏一边整理一边瞅了池鱼一眼“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
谷中规矩如此，多听多看、少问少说。话多的人活不长久。
池鱼淡淡一笑回应半夏“工澜师兄出谷已有八年了吧？”
半夏未接话倒显得她自言自语般“那时候还是外山弟子呢。十八岁就成了青帝被主子带走了，他可真厉害！”
半夏闻声顿了顿手上动作，陷入回忆“是啊，以前还在外山给我们代过课，今日一见倒差点儿没认出来呢。”
半夏轻笑说道“罢了，有什么话等考核后再说。我不知你任务是什么，也不能和你透露我的任务，规矩如此。祝你顺利，我先走了。”
半夏拿好剑与包袱，目光关切看了池鱼一眼，轻拍了拍她肩膀便开门而去
“师姐，你也是，小心为上！”池鱼温和望着半夏离去，小声说道。
谷中人其实都一样，他们并非无情，冷漠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他们只是想活得长久些。他们是好人也是家人，至少在池鱼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大家都动身了吧，我也得抓紧了。”
池鱼立即整理包袱，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工澜身边男子。
无回谷疑点太多了，她来了谷中十一年却从未见过谷主，这么大的山谷到底是谁在打理？是那个主子吗？他又是谁呢？大家又需要替他做什么？还有大哥哥，他与无回谷又是何关系？
池鱼不禁想起十一年前……
“大哥哥，这是哪里？”小池鱼紧张地看着少年。
“这便是你以后的……家……”少年沉思片刻说道。
“家？”
这里看起来还不错。云雾缭绕，溪水潺潺，宁静又美好，山谷两旁耸立着高峰，将其紧紧包围其中，仿若一个天然屏障，让人更添了几分安心！
她四处看了看，继而试探道“大哥哥，你去哪里？我不能跟着你吗？”
少年不屑笑了笑“跟着我？你这性子可不怎么样，别给我找麻烦了！”
我的性子？我虽然有些调皮，那也是仅限于父母宠着时，如今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倒是你才脾气不好呢，跟着你走了几天，几乎都不吃搭理过我，难不成要我变成你这个哑巴性子才好吗？
当然，她只敢没出息的在心里默默吐槽……
少年把她的不满尽收眼底，毫不在意。
“去吧，前面自会有人接你。”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池鱼瞥了眼少年离去方向，认命地向山谷走去。
————
“别想了，等完成考核自然能再见到主子，说不定能知道他的下落。”
池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虽不知任务是什么，但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还是边走边想吧。
她背起包袱，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吊坠。
这么多年，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都好的极快，连大哥哥都是在她戴上吊坠便出现了。她坚信是吊坠带来的运气，所以现在有什么事都习惯摸摸它，这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安心的存在。
虽然他没有带她走，但她知道他定有难处，还将此物送给她，她已是很满足了！每每念及此处，她便很感谢那个小哥哥。
池鱼长吐一口浊气，平复好心情，趁着月色急忙下山。
————
夜阑更深，月没参横……
七天，池鱼夜以继日赶了七天路，终于到了七域国都——天守。
无回谷地处偏远，位于七域边界，与南幽一衣带水，算得上是比邻而居。
光赶路一个来回就要十四日，留给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并不多，需得速战速决。
池鱼心下盘算，纵身跃上屋顶。此时的她黑衣蒙面，在夜色的掩护下并不扎眼。
“子时了，应该都睡下了吧？”
这卫家据谷中得到的消息并无不妥啊！卫将军卫捷忠君爱国，与其夫人顾一心伉俪情深，育有一子一女，连妾室都没一个；女儿卫知意深闺淑女，交口称赞；儿子卫南风虽然有些浪荡风流、不务正业，但也不值得无回谷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主子让我来卫府到底是做什么呢？
莫非是卫捷有不臣之心，通敌谋反？
思及此处，池鱼翻身落地，轻轻挑开雕花窗户，快身闪入。
“卫捷重要文件应该在书房吧？”
池鱼从身上拿出火折子，借着火光环顾四周。
但见里面陈设简单，除却正中间书案摆放了些文房四宝，便只有密密麻麻的古籍陈于书架之上。整间书房并无过多装饰，看起来很是清廉，不似欲望深重之人。
她拿着火折子在屋子里翻找，屋子静悄悄的，纸张摩擦与古籍翻阅之声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异常诡异。
“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一定有暗格！”
池鱼正在书房寻找机关暗格，忽听到脚步声。
“这么多人？书房被围住了？”
怎么可能呢？自己的隐藏术不差，来天守这一路并未感觉被人跟踪，入城也换过身份的，来了卫府更是隐藏气息，他们到底是如何察觉的？
“莫非他们早知我要来，专程在此瓮中捉鳖？”
池鱼来不及仔细思考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认真分辨着门外人的位置与武力值。
“还好，仅仅只有两人内力较强，剩下的不过是普通家丁，应该可以突围。”
池鱼手掌一翻，无数银针刺穿房门朝院外射去。
没有预期的倒地声，倒是听见一少年挑衅之声。
“就这点儿本事也好意思耽误本少爷休息，真没劲！”
少年轻挥折扇，扇面在空中快速划过，便挡住所有飞针。
池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从腰间腰带中扯出软剑，剑身轻薄凉冽、寒气逼人。她一掌破开大门，飞身而出。
院外月光如水，一排排家丁把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立于院落正中间的二人，一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不怒自威；另一人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头发高高束成马尾，一拢玄纹云袖红衣和他头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手持折扇、腰系玉带、剑眉星目、放浪不羁，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红色曼陀罗？
没错，在她看来，他就像她制毒常用的曼陀罗，开的正艳的红色曼陀罗花！盛极一时终将腐败……
“这应该就是卫捷、卫南风两父子吧。”
池鱼手持软剑，警惕打量二人，一言不发。
两方对峙！忽而，她眼神一冷，凌空飞起，周身内力附于一剑，剑身带着强绝风势朝卫南风刺去。
卫捷就这么一个儿子，抓住他不信卫捷不放她走！
卫南风眼神玩味，毫不在意，只待池鱼近身时双足一顿，身子从她身旁掠过。池鱼猛地调转方向旋了一个剑花朝他劈了过去，出手又快又狠，可卫南风却好像猫抓老鼠般玩得正尽兴。
双方缠斗不下，池鱼只觉自己内力不济。
“怎么回事？” 池鱼又惊又惧，气息大乱。
卫南风好像看出什么，看准时机，猛然出击。
一记沉闷的掌声落在她胸口，池鱼招架不住，踉跄后退，身体倒飞而出，直直撞上身后大树。池鱼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死死瞪着卫南风！
“如今内力不济，不能硬拼，只能取巧了”
只要他敢靠近她，她就能给他下毒。
卫南风挥手让家丁下去，一步步朝池鱼走了过来……
“放心，你不会死。听说你们无回谷管杀手叫执法？”
卫南风不屑笑道“国家自有律法，你们执得哪门子法？今日呢？又来我将军府执什么法？武功这么差，无回谷是没人了吗？”
他缓缓走到池鱼面前，半蹲着身子扯下她的面纱。
“本少爷倒要看看无回谷执法长什么样！”
面纱滑落瞬间，池鱼抬头吐出口中毒针刺向卫南风右眼。
“啊~~~”池鱼吃痛，轻呼出声。
“是谁？刚才明明有人用东西击中我后腰，才导致我偏了方向将毒针射到了树上”
池鱼警惕探了探四周，除却他们三人，再无旁人气息。她察觉不到的气息？看来武功在她之上……会是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