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腿！”

    “咕噜噜~”

    刚出锅的鸡腿裹着刺啦作响的热油，整个泛着焦酥香脆的金黄色。

    桑见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饿了很久的肚子也贴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一束束绚烂的霞光穿过了仙山脚下的薄雾，与热闹非凡的尘世长街来了个亲密接触。

    长街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笼笼新鲜出炉的包子冒着腾腾热气，拥抱着早市上每个匆匆的过路人。

    少女娇小，粉紫纱锻柔软服帖，桑见月腰间挂着个古朴的小铃铛，与众多粗布麻衣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座仙山名唤池悠山，山上有一仙门名叫池悠宗。桑见月今早本来是要上山拜见她师兄师姐，谁知昨夜看戏文看得忘我，直接看到了天亮，自然也是一点食物都没下肚。

    腰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叮呤一声，桑见月单手扶墙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移动很是艰难。

    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她眼冒金星看不清，她怕摔着或撞到人了。

    桑见月是这世界上仅剩的一只金翅鸟。

    传言迦楼罗族金翅鸟一天可吃五百条龙，现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龙可以给桑见月填饱肚子。

    不过，没有龙，其他东西她也爱吃。虽吃不饱，但聊胜于无。

    桑见月几乎能闻到不远处小摊上鸡腿的飘香。她的胃饿得几乎要贴到了心口上。

    桑见月此时额头上冷汗吟吟，眼前更是冒着金色的星星。

    她低血糖犯了。

    果然还是要听小姑的话，按时作息，好好干饭。更何况本就填不饱肚子需要每时每刻进食的她。

    小姑与父亲并无血缘关系，是收养来的。千年前大战来临之际母亲将尚在襁褓里的她血脉封印，托付给小姑。前些年桑见月一直在沉睡，近些年她才苏醒，化形也不过短短十几年罢了。

    对于金翅鸟一族，她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幼兽，也正是需要大量进食补充能量之际。

    桑见月眼前被星星挡着，根本看不清东西，只好用手扶着墙慢慢走，不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

    她不喜与人接触。

    千年前，迦楼罗魔族把魔界吃了个精光，然后大举进犯修仙界，被已踏入半神之阶的江九安以一己之力灭了全族，如今只剩下桑见月这一根独苗苗。

    小姑不可能一直护着她，她也不喜牵连旁人。为了活下去，桑见月披着马甲拜了第一大宗池悠宗老祖为师。现如今师尊他把在四海八荒的师兄师姐们召回山门，眼熟一下小师妹。

    师尊他骑着仙鹤就上了仙山，而桑见月为了一口吃的，留在了仙山脚下的凡世。但她师尊也不是那么不负责任，至少给了她一个仙器防身。

    没错，就是那不起眼的小铃铛。

    桑见月眼见着那金灿灿的鸡腿离她越来越近，她脸色也好了不少。

    全凭傲人的意志力，桑见月终于扶着墙安全抵达油炸鸡腿的小摊前。

    “老板，来个鸡腿。”

    “老板，来个鸡腿。”

    一声，是气若游丝。

    一声，是清冷矜贵。

    “两位仙人，只剩一个鸡腿了。”小摊前满脸泛着红光的商贩颤颤巍巍，生怕这两个看起来就不是普通凡人的仙儿，为了个鸡腿一言不合就把他这摊子给掀喽。

    桑见月此时却没听到别的声音，刚刚还嘈杂的世界瞬间清净。

    桑见月脑子里全都是耳鸣。她眼前的世界也由满满的星星变成了黑暗一片。

    桑见月心想，完了，啥也看不见。

    鸡腿，她的救命鸡腿，嘤嘤嘤。

    桑见月两眼失去焦距，索性直接双眼一闭调整状态，她靠着小摊立着的木牌上，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

    按她小姑的话说，她大概是没吃饭又熬了通宵，大脑供血不足，所以眼睛暂时没法用了。她得坐下来缓缓。

    而与她抢鸡腿的人，正是千年前灭了迦楼罗一族的江九安。

    鸡腿摊子烟熏火燎，而月白锦衣流光溢彩，江九安面如冠玉，飒飒而立，随时凭风而去般。如此怪异又如此和谐。

    少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如秋天的枯叶萧条，脆弱得一碰就碎。

    江九安神色淡漠，抿了抿嘴角。

    拿起鸡腿把灵石丢给老板，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讹人把戏，万年来他见得不少。

    却被挡住了离开的步伐。

    “这位仙君你不能走，那姑娘成这样是不是你干的？”小贩连忙摆手，从油锅后绕过来，要拽着江九安不让他走。

    要是这仙子在他摊前出了什么事，他一个破卖鸡腿的可担不起责。

    不就是一个鸡腿吗？这么个漂亮仙子，那仙君下手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炸鸡腿的小贩嘴里嘟囔着，以为江九安施法弄倒了桑见月。然而他连江九安的半片衣角都没碰到。

    但人多力量大。

    “伤人啦！”小贩用手指着桑九安扯着嗓子一声呼喊，哗啦啦街上闲着的人全围了过来。

    买包子的，去下地的，都来看热闹。除了那些小摊主不得不看着自己的摊子，但也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着，瞬间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咋回事？”

    “好像是这仙君欺负这小姑娘。”

    “为了抢个鸡腿……”

    七嘴八舌，都围着江九安指指点点。

    “这仙君看着仪表堂堂，没想到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仙山下还敢如此放肆，真当池悠宗是吃干饭的？”

    也有好心的去扶了桑见月，询问她的情况。

    江九安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变低。

    师尊说他那小师妹很是柔弱，走两步就要被风刮倒似的。他倒想看看他这眼高于顶的师尊收了个怎样娇弱的小师妹。

    而且此次有消息传来，天机子夜观星象发现有异变，而且魔族又再次蠢蠢欲动，他来时便有几条小尾巴跟着，可能已经混进周遭人群中。

    此时得先解决这讹人的骗子不可。

    “姑娘如何？”江九安嘴角擒笑，刚刚那周身低气压的样子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

    他用神识扫了桑见月一眼，发现根本不能看透桑见月的具体情况。

    有趣。

    江九安笑意更甚，目光略有略无停在桑见月腰间的铃铛上，随即颇有兴致地打开一把折扇把玩起来，好久没人来找事。

    若此时熟悉江九安的人见了他这笑，定是知道要有人遭殃了。还记得那次仙魔大战，他便是如此模样，轻飘飘就歼灭了一族。

    而桑见月啥也不知道，她刚刚五感尽失，周围发生了何事她是一点也不知晓，不知道江九安喊的是自己，因此她直接忽略了江九安。

    桑见月坐在地上只歇了这一会儿便好了许多，眼前还全都是星星，但好歹能看见一点点不是全黑。

    “老板，鸡腿，鸡腿，快给我鸡腿！”桑见月焦急地呼唤着她的鸡腿。再不吃东西她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昏了。

    “呵—”

    江九安居高临下，轻笑着。

    桑见月满是不解地与江九安对视，她是哪里惹到了这位仙君？

    但很明显，此刻还是干饭更重要一点。

    兽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两顿不吃她要亡！桑见月用疑惑地目光询问小贩她的鸡腿怎么还不给她。

    “仙子，鸡腿没了。”

    这姑娘看起来仙气飘飘，脑子却好像有点问题，此时不怪将她弄倒在地的人，还惦记着她的鸡腿。炸鸡腿的小贩心里无语极了。

    他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油锅，示意鸡腿已经卖完。

    “刚刚我还看见新出锅一个！”桑见月听到她的食物没了，也顾不得头晕目眩，立马皱着眉歪着脖子瞪向小贩，像只炸毛的鸟。

    “你骗我！”

    桑见月挣扎着起身要与他理论。

    那小贩还没回话，但见人群分出一条小路来。

    “师兄怎么不等等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女子声音如鸣珮环，煞是悦耳。

    “哟，又是一个不知羞耻的。”

    江九安一把折扇慢悠悠扇着，眼皮子耷拉下去不知在思考什么，没顺着也不反驳追着他前来的林思琼。

    与他抢夺食物的人，自上古时期便还没有存活下来的。

    而桑见月又怎会听不出女子口中的尖酸刻薄，分明是冲着她来。

    桑见月即使反应再慢，此时也回味过来，她刚刚与那仙君抢最后一个鸡腿，而自己直接两眼一黑坐倒在地，旁人定是误会什么。

    眼瞅着女子华服衣冠，神色傲然。

    桑见月不欲与其争辩。

    这人讲话莫名其妙，大概与那仙君一伙。也不像普通凡人，她迦楼罗家如今就只剩她一个人人喊打的凶兽，走哪被欺负到哪，不得不低调行事。

    桑见月忍着头晕目眩，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是个误会……”桑见月想要解释，但一开口便是颤音，她早就饿得都开始浑身颤抖。

    又被人如此误解诋毁，桑见月越发觉得委屈，一句平常的话都带了哽咽。

    但也不能让人小瞧去，凶兽也是有尊严的。桑见月立马住了嘴，小脸皱成一团。

    “我看你就是想设计傍上我师兄，这种人我可见多了！”林思琼，江九安与他师弟云游时，他师弟随手将其救下，她便日日跟在他两人身后，看似报恩，实则以求庇护。

    见二人不拒绝，林思琼边越发大了胆，以其师妹相称，美名其曰在外好行走。此时他师弟先回了宗门，林思琼便在他身边。

    “看我不让你现了原形！”一声娇喝，林思琼使出一道术法，眼瞧着怪吓人，实际没什么伤害。

    江九安神色一凛，手中精致的折扇便要掷出。

    倒不是担心林思琼会伤到桑见月，她那招数有名而无实。而是那道攻击中裹挟着丝丝魔气，暗中跟随在江九安身后的小尾巴耐不住出手了，想趁机嫁祸给江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