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天光渐亮,明月遥睁眼盯着这罗帷帐上的映日荷花开得愈加灿烂,端是一副好绣工,针脚细密,以假乱真。

    看着这精美的刺绣,明月遥是既陌生又熟悉。

    她明明上一秒还在健步如飞得赶最后一趟班车回公司,下一秒就躺在罗汉床上头痛欲裂。

    原本今天是明月遥该举杯庆祝的一天,在车间待了一年的她终于接到转岗的通知,刚修理完一台提花织布机接到消息乐坏了,正准备回宿舍换件衣服坐班车回母公司。

    但是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高空抛物,一个烟灰缸,正正好砸在了自己脑门上,一时间明月遥只觉得天旋地转。

    脑袋开了瓢之后鲜血大量流了出来,但被抹去的记忆像是找到入口一样飞速涌入脑中。

    和明月遥以前看到的穿越小说情况有些不同。在失去的记忆被重拾后,她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

    她本是大梁郡公府的四娘,因为一场高热,灵魂离体穿越时空进入了千年以后的一个弃婴身上,被一位环卫工人捡到送进了福利院。

    起初,她的记忆和思维还是很清晰的,清楚得知道自己是异世之人,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原本的记忆反而像是被什么力量强制抹去一样愈加模糊,在十四岁之后甚至连做梦都不会梦到大梁,那个历史书上不存在的朝代,但却是她的来处。

    然后她就如正常的小孩一样,读书,高考,上大学,然后步入社会成为一个打工人。

    但或许是婴孩时期的自己对这个世界过于惊奇,她隐隐能感受到自己接触到的知识是多么的宝贵,所以从小对各类知识和技术都异常渴求,读起书来被人说是不要命一样,上了班也是卷王。

    但平静的生活被那一烟灰缸砸得紧急按了暂停键,明月遥被迫中止了奇幻的异世生活,被强行拉回了人生的正轨。

    “感谢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啊!”

    明月遥无声得感慨了一声,或许是因为灵魂经历两世比常人更为强大,月遥在现世学到的东西像是被二次巩固了一样愈发清晰,也更加明白自己获得的是多么宝贵的知识。

    明家的女孩都是要读书的,明月遥也是读过史书的,结合现代学的历史,明月遥觉得自己应该是去了个平行时空。

    这最初的不同源于那位被司马迁记到本纪篇中的吕后,她称帝了。

    虽然后世对此褒贬不一,后代酸儒对吕后称帝的手段对此多有揣测,但是吕雉她就是压制了满朝文武称帝了。两世的历史,便在这汉初,像是同源的河水分流了一样,朝着不同的方向奔涌而去,虽偶有交汇,但终究是不同的。

    而我朝大梁,距离大汉已六七个甲子,如今开国不过四十余年,高祖皇帝祖上为躲避战乱举家迁徙偏居南方一小城。谁知乱世持续百余年,偏远小城亦是不能幸免,百姓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在战火绵延至小镇时,高祖家中大半被兵匪屠杀,高祖愤而揭竿起义。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悯人间战乱不休,高祖竟是有如神助,一路高歌猛进,一举平定了这乱世。

    明月遥祖上则是和高祖同乡,本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咬了咬牙投了高祖,一路拼杀活了下来不说,还与高祖的小堂妹结了亲,挣了个郡公出来。

    按理说明家和皇室沾亲带故的,在这长安城里不说横着走,那出门也是挺直了腰杆的。但谁叫子侄不争气,人丁不旺也就算了,各个都是没啥能力安于平淡的主,如今郡公爵位传到了第三代,愣是扒拉不出一个能顶事的男丁。

    但明家的男人倒也有一个好处,或许是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家底又不厚,又不想奋斗,因此是一脉相承的性子软。也因此,虽然明家男人在朝堂上虽然没什么势力,但不少高门贵女都愿意低嫁到明家。

    如今爵位还在明月遥祖父头上,明父是小儿子,上面还有个大哥,不出意外的话承爵的便是明月遥的大伯父了。但因为自家父亲前面连着没了两个孩子,祖父祖母从小就对明父多有溺爱,因此并未分家。

    明父快四十的人了也只是领了个闲差,平日里多是种花养草,煮酒品茶。不过好在明母秦氏能干,手里的铺子也能挣钱,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明月遥虽然在家中不是千娇百宠,但是大伯父一家在外任职熬资历,祖母年纪大了不管事,家里现在是母亲在管事,明月遥只要不闯大祸,根本没人敢罚她。

    是的,明月遥已经完全记起来了,她刚被暴怒的父亲罚去庄子里思过。

    嗯,然后就因为在庄子里玩水发起了高热,穿去平行时空当奶娃娃了。

    当然为什么会被罚,就都要归功于自己那个越来越乖巧的庶出六妹了。

    那日清晨,明月遥在母亲院子里用过早饭后,便沿着小花园的湖边向自己小院走去,路上不知是不是正巧,遇上刚从前院三哥院子方向出来的庶妹,明婉婉。

    拖祖上的福,曾曾祖父趁着当时长安城世家逃难,跟几个同乡一起占了整个崇仁坊作家宅,明家这宅院放现在看是地段又好地方又大,家里人住得都宽敞,女娘过了十二岁生辰就会有自己的院子,在那之前都是跟着自己生母住。

    这一个月来,自己这六妹不知怎么的,一改以前木讷的样子,越来越会讨巧卖乖,一会儿给父亲送亲手做的鞋袜,一会给三哥那边送香囊,嘴甜得将家里几位郎君哄得舒舒服服的。

    原本,明月遥对此是没什么看法的,只认为是她年岁渐长,又因自己是庶出,亲娘本是府里的歌姬,开了窍要为自己将来打算。

    但是每一次都要暗暗踩自己一脚算是怎么回事?

    给父亲送鞋袜,要说不如姐姐针线活精巧,父亲愿意穿婉婉就很开心了;给三哥送香囊要说四娘香料配得肯定更好,不像婉婉只能在针线上下功夫,希望三哥可千万不要嫌弃。

    一次两次倒也还好,次数多了,明月遥就回过味儿来了,这六娘,是拿自己做筏子踩着自己表现啊。

    于是她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就开始没了好脸色,父亲和哥哥看到了就更是不喜,觉得自己没有个姐姐样子,常常劝着明月遥要让着点妹妹,她听了就更气了,这梁子也就越结越大。

    这天明月遥看到明婉婉脚步轻快地迎面走来,便在路中央站等她过来:“六娘,你又去前院做什么,母亲说了让我们没事少去,若是弄乱了父亲的公文是要罚的。”

    其实这弄乱公文一说只是个由头,明月遥前一天刚被父亲骂了一顿说不谦让家中妹妹,看到正主人那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可是是三哥特意叫我去的。”三哥明时行年十七,男孩子六岁左右就会搬去前院。

    明明自己还没说什么呢,明婉婉的眼里却噙了泪珠,小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三哥哥没有给四娘也带套揽春居的头面,但是哥哥只是看我是个庶女,没有什么好首饰。。”

    “谁跟你说这个了,”又来了,明月遥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个妹妹怎么突然理解力变得这么差,以前的她虽然话少,但是好歹听得懂人话啊!

    “你去前院是为了拿三哥送你的首饰?拿来我看看。”明月遥起先确实是存了找机会说明月遥一顿的念头,但是听到三哥给买首饰就真感觉到有些不妥。

    三哥因为那群浪荡子厮混都被母亲罚了多少次了!

    这揽春居是哪家店面?母亲平日并不在这家首饰铺子置办,三哥别是送了些不该送的东西!过两天还有场马球会给母亲下了帖子,明婉婉要是佩戴得不得体,自己肯定也会被笑话的!

    明婉婉像是误会了什么,从丫鬟手中拿走了首饰盒子,死死抱在怀中。

    明月遥看她这副样子一时语塞,但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放缓语气说道:“六娘,我只是看看,马上还你。”

    才怪!要是被她发现三哥真那么没谱自己肯定要跟母亲好好告上一状!

    后来事情的发展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她靠近时,明婉婉慌不择路,扭头就跑,谁成想跌落湖中,这一幕被恰巧被赶来的三哥看到,却误以为是自己将其推入水中,不由分说开始斥责。

    明婉婉从湖中被人拉起来后只一味得哭,居然哭晕了过去被抬回房里找了大夫。鸡飞狗跳得闹得父亲也来了,父亲见明婉婉小脸苍白得躺在床上气得仰倒。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

    觉得明婉婉一头扎进湖里是眼盲心瞎!那么大一条青石路都找不到道往水里钻。

    看到哥哥父亲都站明婉婉那一边来骂自己就更不愿意好好说话了,梗着个脖子说自己没挨着明婉婉。

    父亲见了自己这副样子更是怒火中烧,罚自己去近郊的庄子反省,关一个月禁闭。

    母亲后面赶来之后一开始还带点焦急,但是听旁边的丫鬟小声说明了事情经过,又听大夫说六娘没大碍,就扫了明月遥父子三人各一眼,那表情是。。。嫌弃?

    嗯,明月遥现在自己回想起来也很嫌弃。她觉得父亲,哥哥和自己就是三个炮仗,明婉婉小火柴一点,三个人就一个接一个得炸上了天,只听着响儿,脑子早炸没了。

    然后母亲就麻溜得让邓妈妈收拾了点东西让自己滚去庄子了,临走还说要自己写检讨,一个月后她要看。

    虽然明月遥觉得自己挺惨的,但是想想母亲给父亲和三哥的那两记眼刀,他俩绝对也不好过!

    在现代活了24年后的明月遥对明婉婉的伎俩看得是明明白白。

    这种刻意的讨好和隐晦的针对,绿茶味十足。

    就算是在现代,也无法避免遇到这种人,虽然身为女性,却对同为女性的人有更深的敌意,甚至期望用“斗倒”另一个女性来讨好男性。

    但是明婉婉到底搞没搞明白,在二房这儿她老娘才是食物链顶端啊?

    等等,明婉婉怎么会不知道她娘才是食物链顶端啊?!

    明家女强男弱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啊!明家家风她是从小看到大的,她要是真的心思大了就更应该去讨好母亲而不是父亲和三哥!

    想到这,明月遥腾得坐了起来,忙叫贴身侍女柳叶去叫邓妈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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