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谛下，我都习惯了。”
柯尼亚还是笑呵呵的，视线却从寝殿的玻璃窗往下面看去，这里是整个教廷的最高点，因此视野很好。
“那时候兽人一族中从没有出现过遭受过污染的人，所以大家都对我避之不及，我被排挤到几乎待不下去。”
他这样说着，眼神明显落寞了许多，连带着头上那一对栗色的小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叶杏搓了搓手，还没组织好语言来安慰他，柯尼亚就自己又振作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在我成年那一年里，我加入了教廷的骑士团，我们一直在领地的边境执行任务，很少回西弗尔，也就不用看见那些不喜欢我的人啦！”
看他振奋的样子，叶杏安心了不少，应和着他的话恭喜他：“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柯尼亚当即又瘪了嘴，委屈地嗔怪她：
“还不都是您的意思。”
叶杏大惊失色，她已经伤了人家的心，这会子可不能背上这个锅当这个恶人啊！
“啊？我没有让你回来啊，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说错了。”
叶杏努力辩解着，可柯尼亚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不会有错的，就是您选中了我。”
他托着腮，苦恼地回忆着：“作为兔族的我参加了选拔教皇的典仪，我在一旁打哈欠的功夫，选拔神光就落在了我的头顶，他们又一次将视线同时投向我这个异类，只是这一次，从嫌恶变成了惊愕。”
他抓起叶杏的手，极为激动地向叶杏描述道：“我那时吓坏了，不管不顾地往教堂外面跑，却在门口就被卫兵们拦了下来。因为神明选中了我作为她的使徒，所以我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再也不能随意离开了。”
“神明，我？是我选的？我没有啊？”
他说得那样逼真，以至于叶杏都一些不相信自己了，她努力回想着，却没有从记忆中搜寻到任何关于这场教皇选拔典仪的事情来。
“嗯……大家都在说，您现在还并不是真正的神明，等您掌握了全部力量的时候，才是神明的真正降临。等到那时候，您或许才能找到原因。”
“我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叶杏暗自腹诽，现在这地方是越来越不安全了，即使知道面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坏人，她也很难接受这危机四伏的鬼地方。
这么想着，叶杏也不忘偷偷看一眼柯尼亚，生怕他还能准确的猜出自己在想什么。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察觉，而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
“谛下你不知道，卡特琳将权杖交给我的时候的表情有多难看，我推拒不要，她就强行将权杖塞到了我手里，阴森森地说“这是神明赐予你的荣耀”，别提多吓人了。”
叶杏大脑宕机了一秒，制止了滔滔不绝的柯尼亚，提取到了这其中关键的信息。
“卡特琳给你权杖，她，她就是前任教皇？”
“对啊！您不知道吗？因为连续五十年担任教皇，卡特琳可是因此被誉为神的宠儿呢！”
叶杏噗嗤一下笑出声，顿时觉得这些都是柯尼亚说得癫话，之前的逻辑倒是没有什么疏漏，可是这一句话却是不切实际了起来，她自己也是，明知道柯尼亚思维有些问题，竟然还轻信了他的话。
她哎呦一声捂住眼睛，却也起了调侃的心思，一面笑一面打趣面前一本正经的柯尼亚道：
“卡特琳才多大呀！就连续担任五十年的教皇，瞧她的模样，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六七岁，还五十年，哈哈哈……”
柯尼亚看叶杏笑得那样开心，自己也没由来得弯起嘴角跟着叶杏傻乐呵。
“嘿嘿，谛下你真会开玩笑，二十六七岁才多大，那时候的兽人才差不多会化形吧，卡特琳都两百多岁了，这怎么能一样呢。”
叶杏的笑意戛然而止，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角抽了抽后才组织好语言发问：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们四个种族的寿命是多长啊？”
柯尼亚掰着手指头为叶杏盘点着：
“巫师一族寿命可达百年。”
“哦哦！还好还好，和人类寿命差不多嘛。”
“兽人一族寿命可达千年。”
“……这，有点太长了……吧。”
“妖精和精灵寿命相同，最多可达万年。”
叶杏彻底没了声音，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面前兴致勃勃谈话的明明是个少年人，但说出年龄之后，叶杏却总是感觉他已经很老很老了。
等等，这样一来的话，那不就说明柯尼亚没有说谎，这教廷的前任教皇，真的就是卡特琳了吗！
思及此处，叶杏没由来的咽了一口吐沫，剥夺了其尊贵的教皇身份，害得她从掌握权柄的教皇降职成为圣女，还要整天像一个女仆一样守在自己身边，卡特琳真的能没有怨气吗？
“那个，柯尼亚，要不然我告诉卡特琳，将教皇的身份还给她，也给你自由，你看行吗？”
叶杏的期望当然也是柯尼亚所想要看见了，听到这句话，他的耳朵高高的竖了起来，可随即又落寞地落了下去。
“不行的谛下，教皇的选拔典仪每五年才举办一次，而且，您现在并不算是真正的神明，教廷不会采纳您的建议的，尤其还是教皇选拔这种大事。”
这孩子说话真的太实诚了，叶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用他说，叶杏自己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真的没多大权利，顶多算是个吉祥物罢了。
“那我不是怕卡特琳生气嘛，她的权利这么大，万一生气了，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怎么办。”
“啊，这倒是不用担心。”
柯尼亚指了指自己，“我只是表面上担任教皇的职位罢了，背后其实还是卡特琳在掌权的。”
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又转过去指了指叶杏，笑嘻嘻道：
“教廷不会允许达不到他们标准的人掌握太多的权利的，我是这样，作为神明的您，也一样呢。”
非常准确诚实，同时也是非常糟心的答案，叶杏感觉污染带给柯尼亚的伤害，更多是表现在了情商而非智商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她拍了拍柯尼亚的肩膀以表理解。
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门外便传来了响动，刚刚被讨论的主角，前任教皇卡特琳小姐便开了门，叶杏通过熟悉的脚步声判断出了来着的身份。
不过卡特琳没有进来，而是停在了外阁，隐约可以听见细微的餐具碰撞的声音，而后才是内阁之中卡特琳的到来。
“教皇冕下，您可以到外殿用餐。”
卡特琳的出现让叶杏和柯尼亚贴的更近了些，俩人见了卡特琳露出了同样的神色，而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如此的默契落在卡特琳眼中似乎成了另外的意思，她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体贴地给出了第二种选择。
“当然，如果谛下恩许的话，教皇冕下您也可以在内殿享受您的食物。”
“不不不，不用了。”
刚才在大厅里和卡特琳说话的那股子坦荡劲消失了，柯尼亚摆摆手拒绝，迅速从卡特琳的身旁掠过，端起桌上的银盘就钻了出去。
一番动作弄得卡特琳摸不着头脑，她转头望向叶杏，一脸疑惑。
“您和冕下他……”
“卡特琳！”
刚刚已经钻出去的柯尼亚又冒了出来，向着卡特琳招呼道：
“咱们还是先去集合吧，不要让大家等我们太久。”
这话及时挽救了哑口无言的叶杏，自从知道卡特琳的前任教皇身份，她就越来越忌惮卡特琳了，这样的人物待在她身边，那还不得将她掌控得牢牢的。
“这，好吧，谛下您安心休息，等结束之后我请大魔法师单独为您实施净化。”
“好的。”
叶杏嘴上乖乖的答应着，只是等到卡特琳刚一出门，叶杏就立刻拖着崴了的腿下了床。
卡特琳不在身边的机会可难得，她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寻找一下出去的门路，只是在偌大的寝宫中找了好一通，也不见有什么出去的门路。
“守卫还真是严密啊！”
叶杏啧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琢磨半晌，门口的守卫全是兔族，一向只听从卡特琳的话，这次卡特琳不在，叶杏想试探一下能否用神明的身份唬住他们。
叶杏干脆利落的接连撞开两扇门，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去，却发现那些卫兵已然换了一副面孔。
叶杏其实对卫兵们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兔族兽人，而眼前的守卫，只是看他们头上的角就知道换了人。
这样一来更是简单了，不知是不是没有担任过如此重要的职责，两个鹿族兽人见到叶杏的那一刻就立刻低下了头去，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叶杏也没有出声，极为坦荡地从俩人面前走过，直到走出守卫的视线后，叶杏还有些不可置信。
“居然，这么容易？”
她没有耽搁，寻找着记忆中忒休斯所在的寝宫位置，偌大的教廷几乎空了，仅剩的也只剩下兔族之外的兽人，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到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