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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绿江南岸

    ——春风又绿江南岸——

    又一年,江南的水生了皱纹,路边林荫下洒落一片片的金,郁柟(nan,第二声)坐在轮椅上,穿着青绿的旗袍,挽着整齐的发髻,每一根发丝都梳得服服帖帖。

    ——“姜黎!你看,我妈给我买的新裙子,好不好看?”郁柟散着发,带着笑,轻轻转了个圈,浅青色的裙摆开成了一朵漂亮的花。

    “好看。”少年短衫洗的发白,手里握着半旧的书,头也未抬一下。

    “姜黎!”郁柟气的鼓着脸,朝姜黎的桌子猛地拍了一下,疼的泪花闪现,“我生气了!”

    少年这才抬起头,视线扫过郁柟,不咸不淡地回道:“大小姐,门在后面,慢走不送。”郁柟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哭着跑出去:“我讨厌你!”

    二人相识有十年,郁柟每回被姜黎气走,总是“讨厌”留了一箩筐,下一回还是巴巴的凑上去问这问那,好像他们一直都很要好似的。

    “阿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也不加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少女正值二八年华,穿着明亮的米色裙,娇俏可爱,说的话也带着江南独有的软糯。

    “我就是无聊,想出来逛一会儿。”郁柟慢慢答着,她的声音早在岁月的磨洗下失去清脆,却又多了许多时光沉的沙哑韵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郁柟家里有点资产,爸妈常带她去听歌剧,那个年代听歌剧是一件很时髦的事。

    但她不喜欢听洋鬼子唱的那些洋歌,学洋文已经让她足够烦恼了。

    她更喜欢老街梨园里哥哥姐姐们“咿咿呀呀”的戏腔,每回下了学,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学生服去找姜黎,总要在梨园门口徘徊好一阵子。时间长了,也能跟着唱上几句。

    这不,又来向姜黎献宝了。

    可惜姜黎就像块木头,听了半晌,就评了一句“跑调了”。

    郁柟被姜黎气的多了,也能假装毫不在意,怼了回去:“跑调你还听。”

    这回,负气离开的便成了姜黎,虽然,这只是郁柟一厢情愿的“负气”。

    “听说隔壁院的小陆在追你?”郁柟被女孩推着,路边的树走在她们身后,微风携着阳光的书信四处漫步,暖暖的,凉凉的。

    “啊,”少女忽地红了脸颊,娇娇的嗓音泛着羞涩,“他就是闹着玩儿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黎变得忙碌起来。

    郁柟到老街去,很少能看见他在家,往往只能看见他形色匆匆的背影。

    郁柟只好把那些想同他分享的小玩意儿放在他家门口的青石砖上,有时是些小吃和点心,这些姜黎会吃掉;有时是鲜花,它们会被插在姜黎书桌上的小瓷瓶里;有时是时下新译的外国书,姜黎看过后会做些批注,还放在石板上还给郁柟;有时是她分享趣闻的信笺,姜黎会收下但没有回信……

    再后来,姜黎更忙了,他甚至很少再回家。

    郁柟送过去的那些东西常常留在青石板上,落灰。偶尔也有郁柟撞见姜黎的回家时候,她终于能和姜黎好好说上几句话。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我都见不到你。”郁柟有些抱怨。

    “。”梦想生花,以身许国。

    姜黎翻看着手里的俄文书,未言的答案藏在眼角的赤忱里。

    郁柟笑了笑,眼尾的细纹一道道写着时间的爱语。

    她们很快走完这条路,少女推着她往回走。一路的树还是向后走,风忽然猛了些,她的刘海垂落了些下来,半遮住眼睛。

    郁柟闭了闭眼,忽地有些困倦。

    ——战争爆发了,国内的经济受了很大影响。

    郁柟家里主要和米国人做生意,经营地还不错。

    但战火纷乱的年代里,郁父郁母忧心爱女的安危,便打算送郁柟出国留学。郁神满心不愿,可长辈们铁了心要送她走,家里铺子的利润一半都划进女儿的账户里。

    临走前夜,郁柟收拾好包袱,跑到姜黎家:“姜黎!你带我私奔吧!”

    郁柟眸光潋滟,用了全部的勇气才喊出这句话

    少年错愕地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她天真的模样是他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求索。

    可是,少年心已许国。他幻想改变这个对太多人不公的社会,万死不敢辞,又怎舍心爱的少女陪自己涉险呢?

    “郁柟,你走吧。”你是温室里的花,不适合长在华国染血的泥里。

    最后,郁柟哭着上了去米国的轮船。

    郁柟闭上眼,沉沉地睡着了,阳光落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漂亮的金。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凛冬的北平,燕山覆着皑皑的雪,羊肉锅子上的白雾晕成了花。

    ——郁柟走的不甘,回程也颇多辗转。

    她在米国学了医,还到部队里实习了小半年。后来又自学俄文,跑去苏盟学理论。不久,她又到R国参加了一些社会活动,R语也有所提高。

    郁柟给家里寄了不少信,没提过这几年的奔波,只道在米国过得不错,郁父郁母连她回国的消息都不知道。

    她先去的北方,“柳条湖事件”之后几年那里局势很不好,她跟着组织的军队工作,负责医务。

    后来南方也乱,全国都乱,她就听组织调遣,哪里需要去哪里,有时在前线忙救援,有时到后方搞文工。

    她偶尔也会听到些姜黎的消息,他们的部队在前线打了很多胜仗,有个叫姜黎的同志表现的很不错,记功啊,提干啊,能传到她这儿的都是些好消息。

    但他是否受了伤呢?郁柟常常这样担忧。

    梦到深处,郁柟露出了笑,嘴角弯出的酒窝里盛满了姜黎。

    身后的少女不再推她,转而让刚从外面回来的男人抱着她回屋。

    她梦见她和姜黎一起吃羊肉锅子,姜黎吃不得辣,她却无辣不欢。他们聊着这几年的经历,她开怀地笑着,他也笑,望着她。

    ——战争结束了,郁柟终于回了家。

    早几年抗战最艰难的时候她曾回来过一次,告诉家里自己的选择。父母虽然欣慰女儿的成长,但更多还是担心。现在好了,国家解放了,女儿回来了,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江南的景色一如既往。春有飞絮,似雪撩人;夏有莲荷,碧玉可爱;秋有金桂,飘香十里;冬有枯藤,槁色掩映。

    郁柟走在老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梨园里曲声依旧,一切一如当年。

    唯独,她过去总是拜访的屋子里,没有主人。

    郁柟知道,国家解放了,姜黎也会有别的任务,他没被派到江南故乡,也不知去了哪,何时能归。

    她只是等,等他回来的可能。

    她每天都去姜黎家,后来便住下来,每日在瓶里插一束等人欣赏的花,写些无人回复的信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梦境甜美短暂,郁柟很快醒来,男人怀里揽着郁柟,坐在床边看书。

    “姜黎!我们今天吃羊肉锅子好不好?吃辣锅子!”即使已经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郁柟在姜黎面前总还是从前少女般的娇憨。

    “好,吃羊肉锅子,你不能吃辣,还是煮清汤吧。”姜黎总是顺着郁柟的,把她的喜好时时记心上,虽然他无辣不欢。

    ——岁月沉香,时光知味。

    一转眼,郁柟都五十岁多了。她不曾婚配,尽管父母一再劝说,旁人非议颇多。

    但她坚持。她还在等,等她的少年归来。

    有人问,为了那么个不解风情的男的,值吗?

    她想,你们怎么会知道姜黎的好。

    她爱青色的裙衫,姜黎的衣衫被褥都用的青绿;她赠的点心,姜黎一点不浪费的吃掉,有时夹带了些少女失败的作品,他会认真回复“好吃”;她带的花束,姜黎总是珍惜地放好,为此专门买了价格不菲的瓷瓶,即使他过得拮据;她送的书籍,姜黎除了批注,还会在扉页上写几句俄文的情话;她留的信笺,姜黎把每一封都好好的锁进了匣子里,连同他不曾寄出的回信;她登船离国的时候,分明看见岸上的姜黎眼眶都泛着红。

    她知道姜黎爱她胜过人间四月天,也知道姜黎心怀家国,不敢同她谈感情想将来。

    她怎会不知道姜黎看的那些书里讲改革讲革命,谈的都是救国之道、治国之道?

    她怎会不知道姜黎从投身事业开始就没想着能活着见到胜利?

    他又怎会知道在这革命的路上郁柟偷偷追随了他多久?

    “好吧。”郁柟瘪瘪嘴,回忆着梦里吃辣的感觉,真不甘心她只能在梦里享受这感觉。

    “给你加个蘸碟,不能多吃哦。”姜黎还是妥协了,他总是宠着郁柟的。

    ——后来的某天,郁柟带着新买的花回家。

    门开着一一姜黎穿着青色的短衫,回过头看她,笑着,还是当初的少年气。

    郁柟的花掉在地上沾了灰,但没人管它。

    她飞扑过去,一如当年。

    他是姜黎,她是郁柚。

    他们相识在江南,几度风雨,最后,总归都回到这里。

    江南春好,他们,都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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