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悄无声息地蔓延到烈阳市的角角落落，将寒日里遗留下来的积雪融化成涓涓细流，四月随之已经流淌过半。

    “呼——”从烈阳市开往熙祥市的高铁飞速地驶过一片荒地。这片荒地似乎还在时不时的下雪，因为地面上还都是亮闪闪的。

    可能是因为槐花香无法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一个小男孩跪在椅子上，趴着高铁的窗户向窗外望去。

    忽然，他手指指着窗外，回头冲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人大喊道：“妈妈！你快看！那里好远的地方，好像有个大姐姐诶！”

    女人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又将小男孩抱起，端端正正地把他重新放到座位上，理理小男孩的衣服，悄声说道：“上哪有什么大姐姐，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给我好好坐着，坐没坐相，脚放下。在公共场合不能大声喧哗，知不知道？会打扰其他人的。”

    小男孩的头一直转向窗户的方向，还喃喃道：“知道了知道了，明明就有。”

    下一秒，他又忽然地回过头，两只小手一下攥住身旁人的衣角，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声说道：“妈妈，那个大姐姐冲我笑了！”声音里的惊喜之意压都压不住。

    女人闻言又朝车窗外仔细地看了看，结果依旧什么人都没看到。看看儿子皱了下眉，随即说道：“宋宋想不想玩游戏？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小男孩果然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连连说好，伸手来抓手机。

    车外的风渐渐变大了，吹起些飞雪，模糊了车内外的视线。

    雪地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生，她嘴角带笑，远远地注视着高铁的离去。直到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才转身朝前慢悠悠地走去，嘴里还叼着半截没抽完的烟。

    不知过了多久，不像四月的四月风雪越来越大，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白毛风？倒春寒？还是刚刚过去的深冬暴雪卷土重来？

    不论是什么，它最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怪物。它将来时路掩盖的严严实实，又叫来人迷了眼，看不清前方方向。

    但女生的脚步却从没有迟疑，她在肆虐的环境中一步步走到了一座小村庄前。村庄周围却是风和日丽，没有呼啸的怪物要吃人。

    女生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村口的碑，碑上面刻着几个鲜红的大字——为善村。

    冒着白烟的烟头被摁灭在碑上，被寒风吹向远方。为善村沿海，一股淡淡的腥气萦绕在村子周围。女生似乎觉得刺鼻，皱皱眉抬手捂了下口鼻朝天边看去，太阳已经开始向西边倾斜了。女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口罩戴在脸上，又将风衣的大帽子扣在头上，甩了甩双手，揣回兜里后向村里走去。

    村里人大部分在村中央的空地上翻弄还在晾晒的鱼，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闲嗑，几个小孩在不远处玩游戏。见有外人来，纷纷丢下手里的玩具，跑到各自父母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观察四周。

    她走去蹲下，一一捡起被孩子们落下的玩具，拍了拍上面的灰。起身后笑眯眯的对齐齐看向她的村民们，鞠了一躬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叔叔阿姨们，你们好。我是一名流浪者，流浪到这里。能可怜可怜我，给个碗，盛口饭吃吗？”

    话落，流浪者向小孩方向微微俯身，晃了晃手里的玩具，眼里笑容不减，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过来拿。

    有几个小孩想跑过去拿，却被身后的大手一把拽了回去。见此，流浪者直起腰，将手背了过去看着他们。

    一个长相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的粗犷男人走出来几步，冲她扬手喊道：“我们这里没有能给你吃饭的碗，也没有你能吃的饭。你还是赶紧去别的地方吧！”

    闻言，空气凝滞了一瞬。流浪者双眼微眯，轻声回道：“是吗？”

    下一秒，那声音似乎还留在原地，她人就出现在男人的面前。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与男人近距离短暂对视过后，流浪者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向身后参天大树的粗壮树干上夯去。

    身体与树干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遍地的微尘被震得漂浮了起来，使空气变得灰蒙蒙的。树上零零散散掉落的枯叶又将尘埃带回了地面，空中才显得没有那么浑浊。

    “咳咳咳……咳咳…”流浪者咳了几声，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把纸扇子，在自己的面前扇了扇，微微扭头对着村民们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村儿灰这么大。”说完又转回头看着嘴角渗血，脸色因窒息、疼痛而有些发紫的男人，自顾自地回答道：“没关系，反正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流浪者松开抓举着他脖颈的手，男人重重摔坐到地面。他双手摸向自己抻出老长的脖子，一边急促地大口呼吸一边剧烈地咳嗽，红血丝飞速蔓延满那双瞪大的眼睛，暗红色的血随着咳声四处滴溅。

    趁着流浪者背对他们，村民们附在小孩子们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小孩纷纷跑走。没几分钟，再回来的却不是那群孩童了。

    村里的大人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他们手里拿着捕鱼用的鱼叉、做饭用的菜刀、锄地的锄头……还有□□。一双双阴鸷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人的背影。

    流浪者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不知何时从哪变出条绳子，拿在手里。等着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蹲下身不慌不忙地将男人一圈一圈地紧紧缠了起来，打结的动作渐渐加快。

    直到最后一个结打完，流浪者猛地回身用扇子抵住正向她砍来的几把刀，闷闷的铮鸣声传进在场人的耳朵里，人均有些吃惊的盯着那把纸扇子。

    流浪者看了眼扇子与刀刃相接处所染上的污渍，抬头看向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皱着眉就要站起身。几个大汉趁着她起身的功夫，再次将刀举起朝她身上不同的方向砍去。

    流浪者“啧”了一声，直起身朝着几人的肚子一人一脚，他们后退几步，向后仰坐去，后面的人赶紧跑上前接住他们。

    流浪者冷眼看着他们，嘲讽道：“你们村管事的是谁？说你们不讲究就真开始这么缺德了？”

    没人答她的话，彼此左右对视一眼点点头，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拿刀冲的拿刀冲，举枪准备开枪的上了膛。

    流浪者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嘴里飘出几个数字：“一…二…三…”所有人齐刷刷地躺倒在了地上。

    过了半小时，流浪者走遍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将村里最后一个人绑好，拖拽到大树底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远处的几只猫和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朝这边看热闹。

    “嘘——”她面向它们，将手指放在嘴上，眼里又染上笑意。

    “嘁，”树上发出声嗤笑，一道男声传下来：“带着个帽子，你是有多见不得人？一会跟别人欠你八百万似的，一会跟傻子似的冲小动物说话。你是有神经病还是有中二病？”

    女生没抬头，又低头查了一遍人数，皱皱眉，最后开始检查绳索和绳结时，才脱口而出道：“带帽子怎么了？你都说了我有病，我怕传染给你，让你本就发育不全的大脑雪上加霜，有错了？我和小猫小狗说话你出什么声？你终于也发现自己不是人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后，她检查的动作一顿，上面的人一时间也没出声。

    “咻——”一支利箭路过火红的夕阳，从女生的身后射来。

    刚刚说话的男生面戴狗面具，从树上跳下，站在一旁，只是扫了眼女生的背影，就转身背对着她，朝来人走去。

    女生没看他，也没回头探究是谁射箭，只是余光瞥了眼后面。继而蹲下身，将几个系的略松的绳结收紧。

    “铮——”箭恰巧擦着衣服帽子钉在树上，使得本就光秃秃的树枝抖了抖，将树上的叶子又抖下了些，叶子落在树下人的头上、肩上、身上。

    女生没管那些个昏迷的。扑扑自己肩上的叶子后，头也没抬，举手就将头顶的箭拔下握在手中，站起转身，淡漠地看向对面。

    十多个人，全部戴着面具，各式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组团来卖面具的。

    女生将箭锋朝戴着小丑面具的为首人的眉心掷去，说道：“流浪者什么时候流行联手行动了，俳优？”

    俳优挥手将箭握在手心，那支箭慢慢消失了。

    如果你单从这个男人的眼睛看，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温润如玉的。他的说话声也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反而却更显刺耳：“看你那张丧着脸的猫面具不顺眼的太多，都想扒了，就一起了。”

    他的话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含笑，“要不你自己动手吧。虽说都不太熟，但好歹也算是同事了，别闹得太难看。况且天天带着张丧气脸，不觉得晦气吗？丧、猫？”

    丧猫盯着这群人，沉默了几秒，没接这茬，开口反问道：“流浪者除巍官通知外，禁止私联。你们是违反规定吗？还是巍官通知你们来的？”

    全场默然。

    “俳优？”

    他就那么看着她。

    “白犬？”

    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个男生，将视线转向了站在前面的俳优，没说话。

    依旧无言，所有人只是站在那看着她。要么目无表情地注视她；要么神情疯狂地盯着她，就像变态。

    总之，所有看向她的视线都像是看一具尸体，可能只除了那么一两三四个。

    其实流浪者经过长时间的奔波，见过的生死模样已经太多，他们中的一部分早就已经精神不太正常了，且同类相残不在少数。所以，目前也算常态，丧猫也很平常心。

    唯一不正常，令她疑惑的是：流浪者都是独狼，从不会、也不能一起行动，因为巍官的定下的规矩不允许，也没有人想暴露自己现实生活的情况。

    只有两种极少的情况：一、他们违反规定；二、巍官的通知。

    第一条少，是因为违反规定的人发现会魂飞魄散，再没有投胎的机会；第二条少，是因为巍官基本不会绞杀流浪者，只是冷眼放任流浪者之间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