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

    “除此以外,我还想问两个问题。”顾惊洋凤眼微眯,似乎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你问呗。”姜锡羽对新的个人终端喜欢得不得了,摩挲把玩着上面那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她觉得比她那枚光秃秃的储物戒指好看不少。

    “你姓甚名谁?今年多大?我刚刚全忘了。”

    听着这样奇怪的问题,姜锡羽犯起了糊涂:他前不久还喊过她的名字,怎么一转眼又忘了?

    不过后又想到什么,她便知道,这是在告知她,一个好的卧底,不能拥有自己的大名。

    于是她想了一下,按照自己家族的起名形式,中规中矩地回答:“姜锡羽,字清慈,刚过十八。”

    顾惊洋若有所思地点头:“年纪是小了点,但也看不太出来。你所说的字,是你们那儿的昵称吗?”

    “算是。”

    姜锡羽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年纪是小了点,但也看不太出来”?您可真会说话啊长官。

    “怎么写?”

    “一生清明,心怀仁慈的清慈。”

    这是外公给她取的。外公喜欢青瓷,就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外孙女取了发音一样的小字。

    希望她如他期许那般,一生清明,心怀仁慈。

    但她真的还做得到吗?在经历过那么多不公之后,还能心怀仁慈吗?

    这时的姜锡羽给不出自己答案。

    又想到一生正直的外公,在暮暮垂老之时,受尽折辱而死,死后尸身还要被分食。

    心里的不甘与屈辱又涌了上来,她的家人,永远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她外表有多么洒脱坚强,只要不经意间碰到这根刺,心脏便猛然一个抽搐。

    明明说好的,等她从军校毕业,就能带他们脱离苦海。只差一年,真的就只差那么一年。

    姜锡羽倔强地咬着下唇,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现在动不动就要哭?

    教官不分青红皂白的教棍,同学明里暗里使的绊子,全封闭管理下的不见天日,哪怕训练得再辛苦,这些不都没让她哭过吗?

    顾惊洋不明白她的悲伤从何而来,怎的又要哭?皱着眉伸手准备去替她擦拭眼角即将掉下的眼泪。

    这时,

    “老大!老大你在吗?”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顾惊洋猛然缩回手,一个眼刀飞向门外尚还不知情的某人,这混账!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姜锡羽,只好将她继续安置在房间内。自己则信步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冤种哥们兴冲冲地询问他:“老大,听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娇养了个小美人?怎么,不带我认识认识大嫂?”

    顾惊洋瞪了他一眼,将房间门反锁,然后撇下他,自己则往中控室走去。

    “看来前两天给你布置的任务是一点不饱和,你还有心思过问我的私事?”

    “别啊惊哥,你就看在妹夫我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别再额外给我布置任务了。”慕灿生嬉皮笑脸地跟在他身后。

    “那你这次这么早回来,打趣完我就赶紧滚吧。”

    慕灿生听完这畜生发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是哥们,你有病吧你。我就完成了个支线任务,回瓦瑟勒夫斯的飞船都不欢迎我了?”

    看着顾惊洋一脸没良心的表情,品着杯中的饮料,慕灿生气得牙痒痒:“你果然有情况,这么快就狠心抛弃我了?”

    “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说得好像我跟你有一腿似的,可别乱说让人误会的话。”

    “哦懂,是我说错话了,”慕灿生恍然大悟,“你放心,我不会在你女朋友面前胡说八道的。”

    顾惊洋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继续喝饮料:“她不是我女朋友。”

    慕灿生差点没一口饮料喷到他脸上,神情震惊地说:“那你俩……闹着玩的?”

    这实在荒谬,向来谨慎沉着的顾惊洋,居然还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看来自家的势力,是要动上一动了。

    “我劝你趁我还没想好把你埋哪儿,尽早打消掉你脑海里那些准备倒戈向老六的想法。”顾惊洋抬眸,拆穿了他的想法,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慕灿生尴尬地笑笑,无奈妥协:“没有,就是关心一下你嘛。我俩可是自小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交情,我就算现在倒戈,且不说我的良心能不能安稳,你会不会放过我。单说那老六,那也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啊。”

    顾惊洋再次眼神威胁:“我说了,别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那你倒是先说你和人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清不楚地糟蹋了一个小姑娘,且不说会不会关系到储位之争,你良心能安稳吗?”

    顾惊洋无奈扶额:“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下流吗?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人家今年才多大,我又不是老流氓,再怎么也不能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下手吧?”

    “我还听风五说,你都不放她出来见生人,还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她?她还跟我说,这不是爱情的话,那什么才叫爱情?”

    “风五嘴里传出来的八卦,那不更是无稽之谈了?”顾惊洋越解释越觉得荒谬,“小姑娘那是乱跑,在蛮星上的时候,我遇着就给救下了。你说我要再给她放出来,见着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不给吓着才怪。房间满员的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我也不能让人家睡走廊啊。”

    慕灿生还是觉得没听过瘾,想再诈点什么出来。却被顾惊洋无情打断:“好了,你要再敢多问一句,我就给你从这丢出去。”

    *

    与此同时,姜锡羽这边也早已哭好了。

    人嘛,再想起伤心难过的事情时,哭一哭,排解一下负面情绪,还是要擦干眼泪,继续奔赴美好人生的。

    顾惊洋刚打开门,就看见她正平静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情绪整理得倒还挺快。

    两人则继续刚才没能谈完的话题。

    “那我以后是以清慈的身份和你对接是吧?”她眼眶周围还未褪去红,眼底却已不见半分悲伤。

    顾惊洋对此极为满意:有情感方面的弱点,也能在合适的时机隐藏好所有情绪。

    他想,他捡到了一个会完美伪装的监视器。

    姜锡羽点头,表示她已明白。

    顾惊洋也没想到这话茬这么快就聊完了,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之中。

    离到达哈克帝国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总不能一直这么尬着吧。

    他觉得找点别的话题聊聊:“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点吃的?”

    还是好尬……

    姜锡羽被他这么一问,也确实感觉有些饿了,从她昨天第九十九次被抓回来后到现在,她还一口东西没吃呢。

    说到这个,她自己有时也觉得奇怪。照理说,不同星球的居民之间,食物应是不符合对方口味的。但她却觉得,顾惊洋给她提供的食物很好吃。

    她先前总想着逃跑,也没太注意这个问题。

    姜锡羽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他们认知中的瓦瑟勒夫斯是同一处地方的话,那就证明,芯片实验至少在自己的身体里是成功了的。

    这倒也能算做另一个思考方向:瓦瑟勒夫斯的能源,在地球能不能用?

    她计划着,如果能得到馈赠,就送回地球试试看。

    顾惊洋出去了好一会儿,再次进来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门口张望好一阵子,看见她的身影才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将盛着食物的餐盘轻放至茶几上。笑脸盈盈地向她伸出手:“你就是老大的女朋友吧?你好,我是风五。”

    姜锡羽回握住她的手,简明扼要地介绍自己:“清慈。”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别误会。”

    风五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示意她趁热吃早餐。

    姜锡羽本想邀请她一起吃,风五却摆摆手:“别别别,你吃就行,我可不敢在老大的房间里吃东西。”

    姜锡羽小心凑近问她:“他这么凶的?”这些日子也没看出来啊。

    风五郑重其事地点头:“凶得很,我们这些人,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对,他都要生气发火。”

    “那不完了吗?我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地作妖……”她捂住心口,越说越小声,“我会不会死啊?还有救吗我?”

    风五一听,是她喜欢的八卦,来了兴致。好奇地问她:“你都怎么作妖的?你跟我说说,我给你支招。”

    姜锡羽见她愿意和自己聊天解闷,忍下发笑的心情,神秘兮兮地说:“大概就是,我逃,他追,我俩插翅难飞。我还经常给他使脸色,啊,我还霸占了他的房间。”

    她每说一句,风五脸上的震惊之色便加浓一分。待她说完,便一本正经地说:“都这样了,老大都不生你的气啊,那八成是真爱了。结婚!”

    “可我又不喜欢他,总不能结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吧,这是孽缘啊!”她心里实在想笑,极力忍着。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纠结为难的样子,逗她玩。

    风五一只手撑起下巴,皱起两道秀眉,像是认真在思考。

    最后她得出结论:“要不你谋杀亲夫吧?然后-接-管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两人对视着,好半晌,终于忍不住齐齐笑了出来。

    风五觉得她有意思得很,笑着对她说:“我难得遇上个说话这么有趣的美女,我喜欢你。”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姜锡羽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却也算是客套回应:“我也很喜欢你呢。”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迅速而坚定。在取得风五的信任后,她很快带姜锡羽认识了飞船上的其他人。

    原来这些真的都如她猜想那般,这些都是顾惊洋原本打算混进哈克军队的卧底们。

    姜锡羽明媚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神色,她可不信这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却从不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哈克帝国派到这边来的卧底。

    只是为什么他还敢将自己的计划和她说,这又是一个谜了。

    风五和她感情迅速升温,和她一起吃饭,带她在飞船上玩了一整天。

    似乎和她有聊不完的话题,相见恨晚。

    却在将她送回顾惊洋房间后,转身敛去甜美笑容,径直来到中控室。

    顾惊洋瞥了一眼风五,慵懒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风五行礼后回答道:“一切都按照殿下的吩咐,全都告诉清慈小姐了,她并无异议。”

    “好!”顾惊洋靠着身后的座椅靠背,有一搭没一搭地鼓掌。这些日子软硬兼施的圈养总算没有白费。

    风五-不解地问他:“殿下不担心她叛变?”

    “叛变?呵呵,”顾惊洋轻笑两声,“她绝不会叛变。她身上有瓦瑟勒夫斯的本土气息,可是风五,咱们瓦瑟勒夫斯的十八岁小姑娘,有她长得这么着急的吗?”

    风五点点头,这倒是,瓦瑟勒夫斯十八岁的姑娘,还在发育呢。而那位,怎么看都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可万一她撒谎呢?”

    “我从巨齿蛮龙洞穴里把她抱出来后,想搞清楚她是什么人,就给她测过骨龄,确实是十八岁,”顾惊洋凤眸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一个只有十八岁骨龄,还携带着瓦瑟勒夫斯基因的成人模样的女人。你们不觉得太有趣了吗?”

    慕灿生突然想到什么,“你是怀疑,大嫂和二十八年前的那对星际航海者夫妇有关?”

    “嗯……嗯?”顾惊洋一脚踹过去,“什么大嫂!”

    “可那年你不是说……”

    “那你忘掉吧。”顾惊洋转头看向茫茫星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

    而另一边的顾惊洋房间内。

    刚和风五互道晚安后的小白花,刚一关上门,便卸下了伪装。

    姜锡羽想过装傻充愣可能会顺利捕获她想要的信息,只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军校第一会是那种遇上不明生物,就吓得不知所措的孬种吗?

    当然不会。

    她虽知自己单枪匹马的,肯定不能从那么大只像是东西方龙的结合体的生物嘴边全须全尾地逃脱。但至少绝不会因此丧命,怎么会真的被其吞入腹中?

    至于为什么要在顾惊洋面前装熊装死、假意逃跑、撒泼作妖,甚至包括戴上那枚个人终端,都是她下给自己的赌注。

    从成功逃离飞船后,她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童话和祁颂他们报仇。

    飞船被吸入虫洞还能顺利从另一端出来后,那个虫洞忽然就消失了。紧接着,就遭受到了不明撞击,然后大火吞噬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片星域正在发生星际战争。他们的飞船,多半也是在这战争中遭受了无妄之灾。

    所以她让顾惊洋发现自己,将自己飞船爆炸的悲惨经历半真半假地告诉他。果然,他真的把自己带了回来。

    而经过这几天掩藏在“逃跑风波”之下的细心观察,也确实得知了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猜,是顾惊洋想让她知道的。

    想要搞清楚是哪一方对他们下的手,还得潜入对面。

    尽管她知道以一己之力,是无法和两个星国对抗的,但能够搅得他们不安生,不也算出了口恶气?

    正当她为潜入对面的方法一筹莫展之时,顾惊洋倒是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自己则在恰到好处时,将情绪往逝去的家人身上引,将这种无法实时控制的弱点暴露给他,换取更多的信任。

    最高明的骗子,往往需要把自己也骗过去。

    她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看出来她的伪装,又为什么总是对她忍让退步,这或许又是其他问题的突破口。总之,这条路上,她和顾惊洋,暂时同盟了。

    而这一边的顾惊洋,似乎也是猜到了姜锡羽设下了阳谋。

    于是,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男女,嘴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勾起一抹笑,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