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越来越响，姜枣凑近猫眼，一张扭曲的脸骤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那双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猫眼的透视作用下显得更加骇人。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
姜枣后退一步，接通电话。
“姜小姐，您的病症是什么？”
“……啧。”
林白夜到达姜枣所在的楼层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哗啦啦”玻璃破碎掉落的声音。
穿堂风过，门开了，只剩姜枣站立，其他“人”全部歪七扭八地倒着。
精致的陶瓷花瓶碎了一地，墙壁上挂着的“宁静致远”刺绣显得有些委屈。
意料之中。
“姜小姐好身手。”男人轻笑。
“你也不赖。”姜枣头也不回地道。
最后的两只怪物被林白夜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他一手拎着一只的尸体，面不改色上了七楼。
“从打完电话到这些东西上楼，足足有五分钟时间，为什么不离开？”
姜枣“噗嗤”一笑，回答得轻松：“我得等我姐和爸妈回家，今天中午打算一起出门吃火锅。”
他们接触不过一两次，对话却像老友一般熟稔。
微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吹入，撩起女孩的发丝，拼凑起百年时间流逝里不曾消失的狂妄。
“你不是问我的‘病症’是什么吗？”
一地碎片当中，姜枣按住血流不止的右臂，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的身后，怪物的人形彻底破碎，黑色坚硬的倒刺穿破皮肤，显得无比渗人。
“咯吱咯吱……”金属卡顿的声音。
原本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四肢着地，裸露在外的皮肤长出有灰色疙瘩的鳞片类硬壳，外部又再生出长毛，很快，只剩下半张脸能依稀看出他曾是个人类，但那张脸也渐渐扭曲了。
它的同伴们也都发生了类似的变化，缓缓爬起身，像狩猎的狼群围攻猎物一般把姜枣团团围住。
它在等它们。
“吼！”一声令下，怪物们同时猛扑过来。它们的爪子和地板瓷砖碰撞剐蹭，发出尖锐的声音。
林白夜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并不打算出手，尽管针对感染者的子弹已经装在他□□的枪膛里。
“吼！！”在尖利的爪牙即将碰到女孩的时候，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可不同于之前，这次带了些哀鸣的意味。
再一细看，怪物的胸口喷涌出黑色的半粘稠液体，有几只甚至被整个斩断了头颅。
林白夜从未转移过视线，却没有看见任何能造成这种效果的、称得上兵器的东西。这一击，让他终于观察到空气中残留的红色雾状物，但也很快消散了。
姜枣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有几缕头发凌乱地贴在她脸上。
“组长先生，如您所见，我的病症——血刃。”
与此同时，蹲在楼下的助手收到简讯，是一个绿色的勾。
——
“你把我当诱饵？”
林白夜自知理亏，轻声应了一句：“是。”
姜枣抓了抓头发，看着遍地狼藉，有些懊恼：“那你们得负责报修，门，花瓶，还有别的碎掉的东西，最好能把保洁工作也解决了。”
“……好。”
林白夜出门查看门面的划损情况，恰好和刚上楼的助手汇合。
“里面的女孩，也是感染者。”林白夜漫不经心地道。门上只有些掉漆，没有太多破损，大概率是因为姜枣直接开门放那些东西进屋了。
“我知道。”助手回答。
“不怕？”
“我相信您的判断。”助手咧嘴一笑，胸口的铭牌闪过一丝光：【特别行动处 1组：霍德华】。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霍德华推开门时，还是愣住了：“你是……那天基地里的那个姑娘？”
姜枣正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发呆，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抬眸，点了点头。
她记得霍德华，是那天抓回逃跑女孩的高个男人。尽管如此，姜枣还是直接递上了扫帚。
她不知道姜雅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要尽快把屋里恢复原状——如果有可能的话。
霍德华一边扫地一边问：“这栋楼似乎没有别的居民？”
姜雅把倒地的怪物摞在一起，方便林白夜他们打包带走。“多年前的老房子，地段偏，去年说要拆除，最后还是取消了——原本对面有一对情侣，今年年初搬走了。”
“噢。”原来如此，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搞出这么大动静。
“你叫霍德华？”
“对。”
姜枣看了一眼皮肤黝黑满脸胡茬的男人。“怎么起个外国名？”
“我姓霍，我妈是刘德华粉丝。”
“英文名叫Howard？”
“……对。”
“那还挺方便的。”
林白夜没有理会唠嗑的两人，一边查看记录屋内设施的损坏情况，一边按下通讯器。“零号呼叫白菜炖肉炖不烂。”
“噗。”姜枣忍俊不禁。从这个仿佛面瘫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个ID有一种莫名的诙谐感。霍德华也同样勾起嘴角。
“你们老大挺帅。”
“那当然，别说特别行动处，整个国安部都没有比老大好看的。想当年，追老大的小姑娘可是从s市排到了巴黎。”
“这么厉害，那他有对象了没？”
“我们老大可是专注事业的好男人，干的是关系人类命运的大事，哪能轻易被小情小爱绊住脚？”
“那就是没有喽？”
“嗯哼。”
姜枣了然地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咳。”
林白夜嘴角一抽，不理解这两个互不了解的家伙为什么聊得这么欢。
被人当面讨论，淡定如他也会感到几分尴尬。一抹微妙的红色从颈后开始蔓延，好在通讯器很快接通了。
林白夜：“城南任务结束。”
“收到。请确认怪物数量。”
姜枣已经把所有怪物摞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大……”霍德华忽然不笑了，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堆东西，“少了一只。”
有漏网之鱼这件事本身是正常的，可怕的点在于：特别行动处对怪物的等级判断有误。
按照他们的计划，这群最低阶的家伙不可能抵挡得了同类的诱惑，只要把发送同频波段的录音机打开，就能轻易地一网打尽——尽管录音机的位置被姜枣替代——简而言之，它们不应该有辨别“陷阱”的智慧。
“怪物……升级了？”通讯器那头的声音也呆住了。
污染爆发以来，特别行动处一直是这方面唯一的权威，国安部出台的相关规则都需要与之商议，因此，他们绝不能允许出现一丝失误。
百年前的王恭厂事件中，总人口的三分之二丧生，百年后？更密集的人口，多项数据证明的更强传播性。
一个不稳，摔倒的可能是全人类。
林白夜握住手|枪：“姜小姐，你的家人现在在哪里？”
——
姜雅手上拎着生日蛋糕，跟在互相依偎的父母身后。
不出意外，她那懒虫妹妹肯定还在睡大觉。醒来过后见到生日惊喜，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感动到哭出来？
不不不，绝不可能。按照姜枣的性子，大概会中气十足地喊一声“嚯，不错嘛”然后埋头吃蛋糕——不过这样的妹妹也超可爱。
“妈，贺卡准备好了没？”
“早就好了，我藏在花瓶底座里，枣儿肯定发现不了。”
“那就好。”
姜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簌簌”的怪响，停住脚步，发现有一只毛发潦草的黑色大型犬正跟着他们。
蛋糕是用透明盒子装的，粉色奶油做成的花瓣、满满的果酱和巧克力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是诱人。
“不行哦，这是给我妹妹准备的。”姜雅把盒子护在胸前，抱歉地朝那只大狗笑了笑。
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尾巴瞬间停止摇晃，拖在地上“哒哒”地甩动，眼睛里露出凶光。
姜母退回来拉住姜雅的手：“赶紧走吧，最近不是总有恶犬伤人的新闻吗，注意安全……”
说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加快了脚步。位置变成姜雅和姜母在前，姜父在中间隔开母女俩和黑狗。
“妈……”姜雅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发现没有，那条狗好像变大了……”
姜母不动声色地往后瞄了一眼，她也发现了异样，并且同样恐惧，但在女儿面前却不能露出一点惧色，于是强作镇定地安慰道：“没事，就是一条大点的流浪狗，我和你爸都在呢，别怕，啊。”
“你们走快点。”姜父道，同时放慢了脚步。
那大狗歪着头打量前面的三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发出愤怒的呼噜声。下一秒，它越过姜父，径直朝着姜雅扑过去。
姜雅吓得浑身发抖。大狗在飞扑的过程中，肉眼可见地变大了将近一倍，稍微跳起来一点就能咬到姜雅的脖子。它身上的毛发像硬刺一样树立起，在空中作响。